电话开在免提。
傅景枭也听到了这番话,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但男人只是眉眼平静地看着她,似乎是想要先听听她自己的意见。
阮清颜唇瓣轻抿,她微微低眸,认真思量了许久,启唇道,“去。”
陆霆煜其实已经料到了这个答案。
这也在傅景枭的意料之中,他敛眸轻吹着那碗还有点烫的鸡汤,未作表态。
然后便听阮清颜补充道,“我会去,但是他的死刑,我不会观摩。”
“明白。”陆霆煜微微颔了下首。
这倒不在他的料想里,他本以为大小姐要亲自看着明邪死在自己面前才放心。
同样,傅景枭也抬起眼眸看她一眼,稍许诧异地轻挑了下眉尾。
“看紧点。”阮清颜嘱咐道。
明邪绝对不是什么甘愿俯首的人,一旦让他找到机会,他便会想办法逃。
陆霆煜声线笃沉,“大小姐放心,整个凤都刑侦大队的监狱长都被暂时调去了目前关押明邪的监狱,他逃不掉。”
“嗯。”阮清颜敛眸轻应了声。
陆霆煜办事她是放心的,于是在定下这件事情后,她便挂断了电话。
鸡汤已经不那么烫了,傅景枭拿着勺子递到她嘴边,本来想要喂着她喝,但阮清颜却伸手将鸡汤接了过来自己喝。
“为什么不去观摩?”傅景枭嗓音微低。
他知道阮清颜跟明邪之间的恩怨,绝非仅仅是岛屿上的一世,更牵涉到之前快穿世界的所有位面,不是轻易能扯清的。
阮清颜轻弯了下唇,清澈明亮的眼眸里含着水润的笑意,她这样巧笑倩兮地看着男人,片刻后轻轻地启了下唇,“脏。”
……
翌日清晨。
阮清颜怀孕后难得没有睡懒觉,她起了个清早,特意沐了个浴,甚至还破天荒地挑了衣服并且化了一个淡妆。
傅景枭眼眸幽幽地盯着梳妆镜前,正在挑选耳环、项链和手链的女孩。
“你见我都不化妆。”语气酸酸的。
闻言,阮清颜拿着耳环的手一顿,她抬眸望着镜子里的男人,弯唇打趣道,“怎么?你开始嫌弃我不化妆丑了?”
“怎么可能。”傅景枭眉梢紧蹙。
他只是很难见到阮清颜化妆,毕竟小姑娘天生丽质,平时不需要依靠妆容提升颜值,但不管这次是因为什么……
她都是为了见别的男人才化的妆!
傅景枭越想越酸,一股浓浓的醋意,不经意间从他的周身逐渐散发开来。
“好啦。”阮清颜戴好了首饰。
她起身搂住男人的腰,仰起脸蛋望着他,眨巴眼睛,“别吃醋,你要是喜欢我化妆,以后在家里呆着我都化给你看。”
闻言,傅景枭的心情瞬间好转很多。
但他紧蹙着的眉却并未舒展开,他眼眸幽深地看着女孩的唇瓣,本就饱满的樱唇此刻被唇釉点缀,像是水晶果冻一般,很透很亮,还有一层极为细微的淡淡细闪。
“有没有毒?”傅景枭倏然问道。
“嗯?”阮清颜疑惑地闪了一下眸光。
傅景枭盯着她的唇瓣,本就深邃的眼瞳愈发幽然,“化妆品,对孕妇健康吗?”
“当然啊。”阮清颜眨了下眼,“我特意选的孕妇可以用的那种化……唔!”
只是她的话音尚未落下,唇瓣便倏然被男人封住,傅景枭直接捏住她的下颌抬起脸蛋,然后便低首将唇瓣覆了上去!
阮清颜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吻她。
但也仅仅只是愣了一下,她情不自禁地轻弯了下唇,然后便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主动踮起脚尖仰了仰脸蛋。
然后闭上眼睛,回应着他的吻。
傅景枭难得吻得很轻,他的唇轻轻印在女孩的唇瓣上,极为缱绻地辗转缠绵,似是轻啄着,却又尝试着想要深入。
但最终也只是极温柔地轻触着她的唇,哪怕勾到了舌尖也动作很缓很轻。
许久,傅景枭才缓缓松开她的唇瓣。
考虑到女孩化了妆的缘故,他没敢吻得太深,但阮清颜的唇色还是较涂上口红之后又深了一个色度。
傅景枭眸色极深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以后不要再用口红了。”
“嗯?”阮清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难道是这个口红的味道不好吃,或者唇感黏嘴?她上嘴的时候没觉得呀。
她疑惑地敛眸,指腹摸了摸唇瓣。
感觉定妆定得应该还不错,不至于影响接吻体验,“口红有什么问题吗?”
“口红没有问题。”傅景枭嗓音微低。
那声线里隐约有一丝哑意,“以后想上口红的话,找我就可以。”
反正都一样,是可以上色的。
刚刚还在茫然的阮清颜,这下瞬间听懂了男人的意思,她脸蛋旋即浮上一层红晕,然后气得抬脚踩了下傅景枭的脚背。
“流氓!”她低声骂着松开他的脖颈。
然后转过身去看向梳妆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妆容,还好没有被吻脱妆。
只是不仅口红显得没什么用处……
就连腮红都是多余的。
阮清颜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走了!”
见状,傅景枭不着痕迹地轻轻勾了下唇,他敛眸低笑出声,无尽宠溺。
他提前便安排好了车来接送。
另外,以防有任何意外的情况发生,还安排了傅家和星宿集团的人,在阮清颜身边保护她的安全,云谏和月影更是一同随行。
“啧。”叶夭不禁轻啧了一声。
他戏谑地看向傅景枭,“不就是去看个死刑犯,老大为了老婆至于这么大阵仗?”
一个死刑犯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不成。
但傅景枭只是冷睨了他一眼,“闭上嘴,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颜颜少了哪怕一根头发,我就剔秃了你。”
叶夭:“……”
他立刻伸手抱住了脑袋,突然感觉自己的头皮有点凉,仿佛头发要离自己远去。
叶夭腾出一只手来比了个ok。
然后在嘴巴前模拟出拉拉链的动作,噤声不语,笔挺地站在阮清颜旁边。
偏偏阮清颜还补充道,“剃秃了好,秃了说不定能让姒姒多给你一个眼神。”
那光亮的大脑门,回头率肯定特高。
叶夭:“……”损还是这对夫妻俩损。
阮清颜不再跟叶夭贫,傅景枭为她打开了车门,先揽着她将她送进了迈巴赫的后座后,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司机为他们两人关上了车门。
迈巴赫平稳地向关押叶夭的监狱而去。
……
与此同时,暗无天光的地狱牢房内。
明邪已经被关在这里数日,监狱生活早已让他失去了过去的风光,只能勉强果腹,不忍饥受冻,但也仅此而已。
他半阖着眼眸,坐在地上,倚着监狱硬板床的支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吱呀——”
直到外面响起了些许动静。
明邪已经习惯了监狱的人来人往,但不曾有任何一人与他有关,哪怕找他也只是送饭菜或者是押着他去做劳动而已。
但这次,光却照在了他的身上。
许久没见光明的明邪,一时间由于不适应手电筒的照射,不由得眯了眯眼眸。
明邪缓缓地抬头,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艳红的裙角,再往上是一张精致的脸蛋,那张恨不得让他撕烂了的,仇人的脸。
他显然没想到来人竟是阮清颜。
而她手里端着饭盒,是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以来,从未见过的丰盛程度。
明邪扯着唇角讥笑一声,“你来干什么?”
“看不出来?”阮清颜的眉眼间云淡风轻。
她缓缓地蹲下身来,将饭盒放到了明邪的面前,两人间却是隔着牢固的监狱门,只能从栏杆中的缝隙对望彼此,“送饭。”
阮清颜的语气轻松却不显露情绪。
可即便没表现出任何的愉悦,这两个字,也足以让明邪觉得羞辱!
在此之前,他们站在彼此的对立面。
哪怕杀红了眼也是风光,哪怕有输有赢也是在近似水平面上,不像现在……
他在监狱,未曾修理边幅狼狈不堪。
而她站在监狱外面,一袭风情万种的红裙与环境格格不入,而那张化了淡妆更显得精致的脸,看在明邪眼里愈发恼人。
“看我笑话?”明邪冷嗤了一声。
他干脆直接阖上眼眸,根本不想与特意打扮得风光靓丽的那个女人对视,“阮清颜,这一切如你所愿。”
“是吗?”阮清颜轻轻弯了下唇瓣。
她的眸光平静地落在男人身上,“明邪,我从来没有什么所愿,什么样的人就该配什么样的结果,是如你所愿。”
这一切都是明邪自己作出来的。
她从未有任何愿,希望任何人获得什么下场,而是明邪自己所做的行为,早就奠定了所有的结局,亲手撰写了自己的下场!
“嗤——”明邪仍旧只是冷笑。
他最讨厌阮清颜这副故作清高,仿佛高高在上,看透一切人世间的模样。
阮清颜敛起唇角的笑容,“最后一顿饭,我亲手送过来的,好好享受吧。”
音落,她便转身想要离开监狱。
但明邪却在这时倏然睁开了双眼,紧盯着她的背影嗓音怒沉,“阮清颜!”
闻言,阮清颜停住了脚步转眸看他。
一双精致的桃花眸微微上挑,清澈水灵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平静而安然的,仿佛哪怕自己最大的仇人将死……
都不能在她心里掀起一丝丝窃喜。
明邪想从她的脸上看到情绪,哪怕是对于他落魄的嘲笑,或是对于他将死的得逞。
可偏偏什么都没有,只有平静。
愈发显得在他们两个人之中,只有他是那个心思扭曲的恶魔,仿佛阮清颜什么高贵圣洁的角色,与他行程极大的反差。
可明明这个女人手也是脏的……
明明她也是沾了血的!
为什么,只有他看起来如此的肮脏。
“你装什么?”明邪无法再冷静下去。
他紧紧地攥起了双拳,一双狭长的眼眸尽是腥红的光,他盯着阮清颜送来的那份盒饭,盯着那张化了精致妆容的脸。
越看越恨,越看越恼!
是那种自尊心被扔在地上,踩在了阮清颜的脚底,被她的鞋尖狠狠碾碎的感觉。
无尽的不甘与强烈的耻辱感。
让明邪感觉自己的胸腔快要被撕裂,可他妈却被这该死的监狱拦住了!
“装?”阮清颜轻轻撩了下眼尾。
明邪几乎咬牙切齿,“你不就是特意来看我笑话的吗?挑在我死刑的这一天,特意羞辱我,表面上装得这么圣洁很累吧?其实你心里早就开始狂欢了!”
闻言,阮清颜仍旧没有任何波澜。
她只是弯唇轻轻地笑了下,那笑容里甚至没有嘲讽的意思,“明邪。”
明邪以为她的脾气和情绪要发作了。
准确地说,他是希望能看到她发作。
他多想看到自己激怒了她的模样,他想看到阮清颜发怒发狂,或者嘲笑,总之想看到她把内心深处肮脏的东西,以及那些恶魔的情绪就展现出来……
只要这样,仿佛他们就一样恶心了。
可阮清颜的嗓音却像水滴,干净而又清脆的,“谁说我要来看你的死刑了?”
这下,倒是把明邪给问住了。
从阮清颜拎着盒饭走进监狱的那一刻起,明邪便知道了她是来干什么的。
观摩他的死刑,亲眼看着他死掉。
有谁会不想亲眼目睹自己的仇人,惨死在法律制裁的枪眼之下,无法挣脱?
明邪也觉得阮清颜是这样想的。
可是她竟反问了。
“你不是来观摩我的死刑的?”明邪狭长的眼眸微眯,极度怀疑。
看到明邪眼眸里的情绪,察觉到他因无法激怒她反而引起的内心的抓狂。
阮清颜唇角轻漾,“你以为,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的死刑现场很值得观赏吗?”
明邪愣住了,他仍旧不敢相信。
“不可能。”他笃定地否认道,“阮清颜,别装了,别以为你把我送进了监狱就能假装自己的手很干净!你脏!脏得要命!装出一副圣洁的模样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若是以前的阮清颜,在听到“脏”这个字时也许会受到刺激,可是现在的她,却早就心如止水。
甚至哪怕腹中怀着她的宝宝。
都对此毫不避讳。
她唇角仍旧漾着璀璨的笑意,随后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脏?”
“明邪。”阮清颜巧笑嫣然地看着他,轻轻摇头,“我是来欣赏一下你的落魄,但不是来观摩你的死刑的,我不会看。”
“因为这次……是我,阮清颜。”
“嫌你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