玟杉书院是川阳最有名的书院,当朝内阁大学士韩硕出自这里,太央二十六年高中的状元洛元钦,现今的太子侍读,也是这里出去的。不少京中的贵胄也会将子女送来这里深造,韩涛就是其中一员。
但他不是自己来的,而是被祖父强押着来的。他是二房出来的庶子,从小顽劣,十岁上没了母亲,从此养在凌婵那里。韩硕照拂,将他送来玟杉书院求学,希望他可以脱胎变骨。
可在韩涛看来,父亲嫡母连着他的生母一起死于疫病,他自然而然地归了大房,韩涌是个棋痴,无甚要紧的;韩潋韩澈是大房嫡出,他自然比不过,但总归是能安度余生,可韩硕非要把他送来川阳,这不是赶他走吗?更不要说在这里,读无用的书,累死累活还要受罚。因而才来了两年,他就惹出了一堆祸事。..
起初他还能装出一副用功的样子,想着卖个乖韩硕就能接他回去,两年过去了,家里除了每月送来银子再无话。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便在书院大闹一通,把平日恨透的先生狠狠打了一顿,一把火烧了读的那些圣贤书,又写一封家书回去说自己想去经商,要韩硕给他三千两银子。
人人都忌惮韩硕,衙门亦以官府不管书院杂事为由不接韩涛,两般无奈,放走了韩涛。
话说韩涛自离开了书院,身上没一处是不舒爽的。他在客栈昏天黑地睡了一整天,傍晚起来去秦楼楚馆听曲子,沉醉在温柔乡,好不快活!一个人不尽兴,他在书院有个好友叫陈兴,家道中落,也是一个纨绔子弟,只是胆小些,韩涛大手一挥派人去接他到自己落脚的小楼。
酒过三巡,二人皆是微醺。身侧坐着两个抚琴唱曲的美姬,当中粉裙那个,露出如凝脂的手臂,风情万种,正是头牌妙姬。
“哥哥此番大作为,华辰的家中该如何?”陈兴敬酒一杯,问。
韩涛倒在妙姬怀里,一股熏香沁鼻,他笑道:“还能如何,只能遂了我愿!”
他其实也不知道韩硕会如何,总之书院他是彻底得罪了,韩硕要么把他接回华辰,他继续做他的花花公子,要么允了他,去做一些生意。
陈兴有些狐疑:“那么,哥哥真要去经商,可有想好去哪里?”
韩涛漫不经心地抓住妙姬的手腕,问:“来了川阳两年,整日困在书院我倒不知道去哪了。你说说,爷该去何处?”
妙姬莞尔一笑,娇声道:“妙姬当然想爷在这陪妙姬,可若说经商,自然是福宁县最合适,那里盛产草药,只是出山辛苦,劫匪又多,寻常人不愿去沾染。奴家曾用过一瓶那里出的红花油,确实不错。”
“是啊是啊,福宁县是出了名的美女云集。”陈兴附和道。
韩涛却问:“你如何用得到红花油?”
妙姬闻言,眼里转着泪花:“总有爷喝醉了酒耍闹的时候,将奴家推在柱子上,撞坏了肩膀,亏得是有那红花油,两日便好了。”
韩涛突然来了兴趣,正说着,阁门突然被推开,来人身材颀长,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坐着的男男女女。他通身竹青色圆领袍,系一根墨色腰带,腰间坠着一枚清透的玉佩。韩涛看到对方的脸,莫名恐惧,立刻拉正衣衫直直地坐起来,嘴里恭敬叫了一声:“三哥。”
秉德关了门跟着进来,越来越近,韩澈就着妙姬身侧的位置坐下,手搭在曲起的腿上,懒懒地道:“三哥日夜兼程来看你,你倒是让我好找。”
他踩着妙姬薄薄的纱裙,让她动弹不得,对方脸上还得陪笑,将一盏酒递过去。陈兴被这场面吓得大气不敢出,坐在那里战战兢兢,像是做坏事被长辈抓住了一样。
韩涛黑着一张脸,道:“三哥辛劳。”
“辛劳倒是没有。”韩澈接过妙姬的酒盏,一饮而尽,末了,手顺势搭在她肩头,“祖父知道你要三千两银子去经商,特地让我送来。”
韩涛眼前一亮:“当真?”
韩澈不回答他,眼神定在妙姬身上:“不止这些。”
秉德将匣子呈上来,打开一看原是明晃晃的五锭金子,还有一张地契。
“祖父自知你不是读书的苗子,只是士农工商,你需有一技之长,三千两做你的本钱,这五锭金子备做应急,那张地契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要轻易拿出来。”
韩涛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感激到:“谢三哥,谢祖父体恤,我一定好好改过。”
“若是单单送钱,也不用我来这一趟。”韩澈目光突然变得尖利,仿佛要把韩涛吞噬,“书院的烂摊子,还得我去帮你收拾。”
韩涛有点感动,他起初也只是想借此发泄自己的不满,就算不能去经商,能回华辰也是好的,总好过像个外人一样,被家人放在外头。没想到韩硕思虑周全,不仅信他如他愿送来银钱,还让韩澈来粉饰他在书院的事,原来也是看顾他的。韩涛这么想着,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妙姬被韩澈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脸去,又听见韩澈问韩涛要到何处去经商,韩涛顺势说了去福宁县的意思,药材之事红花油好用之事也一并说了,美女之事只字不提。
韩澈颔首:“我处理完你的事便回去了,其他一切都由你自己拿主意,万事小心。”
二人互相说了些闲话,待到戌时三刻,几人一并出了妙姬的小楼。
韩澈一上马车,立马将外衫脱了,顺手扔在脚下垫着,长舒一口气:“去把妙姬接来。”
秉德被吓了一跳,惊奇道:“公子何时也喜欢起了这些野路子,若是被夫人知道,小人必要挨打。”
“蠢。”韩澈轻声骂道,“五弟两年在川阳求学,何时晓得福宁县有药材变卖之事?”
“您的意思是妙姬故意引五公子去福宁县,可是她图什么?”
车内黑洞洞的,映着韩澈的眼睛:“所以我叫你去接她来,而非是我色迷心窍。”
秉德一拍脑袋,道:“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