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水缓缓向大海流,一轮红日从群山中冉冉升起,赤色霞光灌满了整个江面,河堤处的野草丛中,露珠放射出璀璨的光环,耀眼夺目。
吴闯早早来到厂子里,因为在同事之中他家距离厂区最近,当兵几年促使他每天早早起床,生活已经从习惯变成了周而复始的循环。刘小兴昨天下班时托他打听点事,晚上回到家立马找到村里的熟人,很快就知道了刘小兴所需要的东西。
“这家伙打听石匠干嘛?”
吴闯嘟哝一声,这时还未到六点半,值夜班的兄弟让他看着大门,到里面做最后一次巡视。值班室里狼藉一片,旧报纸、烟头满地都是,吴闯丝毫不以为意,拿起笤帚打扫卫生,这也是他的一个习惯,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仇队长和同事们还夸上几句,久而久之大家就麻木了,仿佛这事情就该吴闯做的,什么跑腿倒茶的杂活,只要吴闯在场,谁都能吆喝几句,吴闯倒也不在意。
不过就在昨天,这个情况突然发生小小的改变,刘小兴出修理唐猛,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听张经理想开除刘小兴,也被威胁了一番,谁还敢拿和刘小兴交好的吴闯当佣人使唤,所有人都抱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等着看好戏。
吴闯亦是心事重重,刘小兴给他的感观不坏。昨天上午巡视的时候,一些工人搬重物很吃力,刘小兴见了立刻上前搭把,丝毫没有其他人那种巡视员高高在上的架子,而唐猛那个王八蛋,吴闯想起来就要磨牙,若不是家里父母年迈,只有自己一人照顾,早摸刀砍他丫的!
“啊,阿闯这么早啊,那什么,唉,这活我来做,你歇会!”
刚进门的仇队长满脸热诚,抢下吴闯中的笤帚,纳闷的吴闯看向弯腰扫地的仇队长,顿觉满头雾水。
仇队长扫得很快,尽管地上还留些垃圾,也没有放在心上,将笤帚扔到门外,脸上摆出一副吴闯从未见过的真挚,“阿闯啊,坐坐,咱们哥俩聊聊。”
吴闯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仇队长在厂子里干了多年,是跟着苗老板起家打天下的老人,自从做了巡视员队长之后,一向都是鼻孔朝天一副大爷的做派,哪里做过谁的哥。吴闯试着问道:“队长,有什么事让我做的,要不我给你买份早点?”
“咡!”
仇队长将吴闯按到椅子上,坐到一旁扔过一包未开封的白云山,“兄弟,先拿着抽。”
吴闯急忙客气地:“队长,这个——”
仇队长摆摆,叹道:“哥哥是老啦,没你们这些小年轻横实。阿闯,等下小刘过来,你跟他,哥哥昨天态度不好,让他不要记在心上,我这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生活也不容易,若是他想干这个队长,我立马让位,保证不一个不字。”
仇队长的家庭情况确实如他所,一家七口人全指望他那点工资,起来挺不容易,故而对外面靠关系介绍来的巡视员,凡是觉得威胁到他的位置,那就想法设法将人家挤走,谁知这会碰到刘小兴这个硬茬,仇队长已是束无策,准备拱让贤。
吴闯笑道:“队长你放心,刘小兴是个做大事的人,不会在厂里待得太久。”
“你确定?”
吴闯重重地点点头,仇队长猛拍大腿,“我嘛,这家伙就不是的凡人,娘卖皮的,昨晚闹这一出,想不出名都难!”
吴闯一怔,正要询问一番,其他巡视员陆陆续续过来上班,见到吴闯皆是亲热的不得了,却闭口不提刘小兴的事情,搞得吴闯很郁闷。
……嗡嗡嗡——齐洽——吱——
一辆崭新的银灰色雅马哈公路赛驶入厂区,打个漂亮的转弯,停在值班室门前的车棚里,顿时让嘴里冒烟打哈哈的巡视员们瞪起眼睛,不知是哪个土鳖问道:“这是啥摩托车?”
一名巡视员接口道:“雅马哈公路赛,知道不?这玩意可是纯进口摩托,车钱都快抵上小汽车了,咱们县城没几辆,谁这么牛逼啊!?”
待那人取下头盔,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不是刘小兴么?有些人心里都想哭了,你屁股下面坐着一辆几万的摩托车,居然跑来当一个月只有几百块工资的巡视员,是不是来寒碜咱们的?
刘小兴将头盔放在挡风镜上,疾步走进值班室,众人急忙闪出一条道来,对刘小兴打来的招呼客气几句。仇队长连忙迎上,双挓挲着,不知道是准备拍向刘小兴的肩膀还是和他握,亲热的:“小刘这么早啊,怎么不在家多睡会?”
刘小兴伸理理被头盔压平的发梢,随口:“好像我是最后一个来的吧?”
仇队长急忙:“咡,咱们厂里规定是八点钟上班,你来的太早啦!”
刘小兴呵呵一笑,看看表还未到七点,也未揭露昨天早会时仇队长所的每天早上必须七点钟到厂点名的原话,“仇队长,我看咱们还是点名吧!等下我要给老楞请假。”
仇队长下定决心要捧刘小兴一把,亲昵地拍拍刘小兴的肩膀,“叫队长多见外,喊我哥,知道不?”刘小兴面色上闪过一丝不虞,你他娘的谁啊,让我给你喊哥,哥是随便喊的吗?仇队长急忙又改口道,“叫老仇也成。”刘小兴这才面色稍霁。
点完名就是上工,刘小兴和吴闯了办公区,其他巡视员不干了,围着仇队长嚷嚷要求八点钟上班,仇队长猛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地叫道:“反天了是不是?七点钟上班是老板的规定,死规矩,谁也不能改!”
一人叫道:“凭什么刘小兴能八点钟来!?”
仇队长不屑地瞪他一眼:“你把三猛子废了,老子就让你当队长!都滚,该干嘛干嘛!”
刘小兴和吴闯走在厂区里,吴闯纳闷地问道:“昨晚你干嘛了,这车你新买的?”
刘小兴嘿笑道:“废了几个垃圾,抢了这辆摩托。”
吴闯面色一变:“兄弟,抢劫可是违法的!”
“嗨!”刘小兴摆摆,“我也不想要,昨晚老楞被几个混蛋打伤住院,我问他们要医疗费,给少了就教训他们一下,钱是送到医院的,没凑齐,摩托被我扣下了。”
吴闯摇摇头,“虽他们不对,你做的也太过了。”
“过?应该是你没经历过事,算了,这事你不懂,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哦,这事简单的很,咱们村石匠有好几个,艺都没落下,只要我招呼一声,保证让你满意。”
刘小兴点点头,“那就好!”
……
季兰哭了,坐在光秃秃的香瓜山上,老楞在远处干着急,却始终无法靠近,疯狂地向她奔跑,季兰仍旧始终和自己保持着距离,老楞想要扯开嗓子喊她,却始终发不出声来……
“水——”
急得满头大汗的老楞,迷迷糊糊中发出一声梦呓,病房内一阵慌脚乱的忙碌,一只诚惶诚恐的水杯递到老楞嘴边,捧着水杯的还在瑟瑟发抖。
老楞下意识地抿了几口,耳边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他这样喝水不方便,把床摇起来!”
“光哥,不行啊!楞爷刚做了术,后背不能动。”
老楞怎么觉得这两个声音有些耳熟,惺惺松松地睁开双眼,麻药的效力还未完全消解,脊背隐隐作痛,眼前一片白花花的,眼角处瞟见一瓶吊针缓缓地打着点滴。
一颗脑袋凑上来,露出有些发肿的面孔,讨好地笑道:“楞爷,你醒了!”
老楞蓦地瞪大眼睛,这不是昨晚揍自己的那伙人嘛!脸色立刻变得更加煞白,干涸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响,忽又晕了过。
阿毛顿时慌了,想伸摇晃却又怕伤着老楞,急得差点哭出来,另一个吊着膀子、被揍得青头紫脸的小混混叫道:“阿毛,要不你给楞爷做人工呼吸?”
啪——
膀子上同样吊着绷带的光头佬赏过一巴掌,“呼尼玛勒个比!快叫护士!”
小护士闻声而来,听心跳、查脉搏、掀掀眼皮,暗自嘟哝一声这是咋回事,不都一切正常吗?瞅见阿毛里还拿着水杯,瞪眼道:“你给他喂水了?”
阿毛慌道:“怎么了?”
对于这些小混混,小护士自然没个好脸色,愤愤地转头而,“换盐水!要是出了事,看昨晚那家伙怎么收拾你!”
“啊——”阿毛顿时面如土色,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光头佬和边上两个小混混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大气不敢出一声。
中午十二点,刘小兴在厂里吃完中饭,急匆匆赶到医院看一眼,阿毛正站在病房走道里和一姑娘话。从背后看过,那姑娘一米七左右的个头,罩着绿衬衫和绿长裤,正叉腰点着阿毛的额头。
“婶娘在家都急死了,你两天没沾家,又在外面打打闹闹了是不是?在医院陪兄弟啊,感情真够深的,比你爹妈很深哪!”
哭丧着脸的阿毛紧靠墙壁,告饶道:“老姐,你就饶了我吧,等下我给兴哥请个假就回,真的!”
阿毛的姐姐怒极反笑:“你们这规矩还挺多,路上瞎混的竟然要请假,是不是还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啊?”
阿毛刚要回答,眼角瞅见越走越近的刘小兴,活似见了猫的老鼠,立马慌了脚,忙推开老姐钻进了病房,“姐,你先回吧!”
那姑娘恨恨地用指点点钻进病房里危襟正坐、不停给她使眼色的阿毛,转过头显出一张微麦色的面孔,齐耳的短发透出一股飒爽姿彩,刘小兴撇撇嘴,心里暗道,女汉子!姑娘瞧见刘小兴,亦是撇撇嘴,不屑一顾地擦肩而过。
恰巧小护士在病房里换吊针,见刘小兴进门,叽叽喳喳就把老楞晕过的事情了出来,刘小兴冷冷地看向唐阿毛,“过来,到厕所里聊聊!”唐阿毛瑟瑟发抖,抖抖索索地站起身来,步子却始终迈不出,刘小兴不耐烦地拖着他的衣领进了厕所。
砰砰砰砰——
厕所里传来的声音让光头佬和另外两个小混混直皱眉头,阿毛的阵阵低声哀嚎求饶让他们暗自庆幸,幸亏不是自己动递的水,小护士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你们下次还敢乱欺负人!”换完水,小护士嘴角带着笑意,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又有小新闻和姐妹们分享,小护士焉能不乐。
满脸厉色的刘小兴出了厕所,对光头佬道:“既然老楞的术很成功,你们也不用守在这里,等下找个顺眼的护理,脚勤快点的。”
光头佬唯唯诺诺地:“是是。”
“我还等着上班,先走一步,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光头佬急忙跟出病房,“兴哥,洋哥让我传个话。”
刘小兴停住脚步,却未回头,“怎么,想跟我练练?”
“不是不是,”光头佬小心翼翼地,“洋哥早上来看了楞爷,把我们几个骂了一顿,只要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摩托您先骑着,医疗费误工费全由他包了。”
“知道了。”
刘小兴扬长而,病房内的两个小混混才敢进厕所把阿毛给扶出来,阿毛双捂着胸口,红得发紫的鼻尖处挂着血迹,脑袋上湿漉漉的,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异味,面孔痛苦的扭曲着。
“阿毛,干脆下午我来接你,你——”
而复返的阿毛姐姐闯进病房,话未完,见到阿毛这幅模样又惊又怒,“你不是整天吹跟着三猛子又混得怎么怎么样嘛!这会怎么了?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外两个小混混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同时摇摇头不敢话,默默地将阿毛架到椅子上,阿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低声抽泣道:“这家伙太狠了——”
阿毛姐姐拳头猛然攥紧,看看病房内,旋即明白过来,一定是刚才那家伙动的,恨恨地猛跺一脚,追了出。
两个小混混瞪大眼睛,一个:“兄弟,她不是会真找兴哥吧!?”
另一个摸摸下巴:“那这下有好戏看了,阿毛的堂姐可是警校散打冠军啊!”
“不行,咱们过看看。”
“操,找死啊!兴哥的拳头,尼玛,比白石山的石头还硬!”
一个低声:“我就搞不明白,洋哥这次怎么不找人做了他!?”
“小声点!”另一个看看四周,悄声道,“听有人抢白石山的场子,洋哥这回是求才心切。”
大厅一楼,刘小兴看到小卖部的新报纸中发了一篇关于开发白石山的头条新闻,掏钱买了过来细细品读。新闻里写明是香港某某集团斥资两亿港币,与东南一些知名企业共同开发白石山项目,为昭龙县经济发展贡献辉煌云云,还配发了此集团老总与县领导合影的照片,竟是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踌躇满志间春风扑面,不过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矮小。
“矬富帅?”
刘小兴轻笑一声,将报纸卷起来夹在胳膊里,刚出大厅,身后传来一声娇喝:“站住!”刘小兴回过头,大老远便瞅见阿毛的姐姐顺着楼梯急匆匆赶过来,绿衬衫下一对凶器上下颠簸,惹起大厅里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姑娘一个箭步冲到刘小兴面前,刘小兴纳闷地问道,“你叫我?”
姑娘冷眼横眉:“刚才是你把阿毛揍了?”
“怎么,有事?”
刘小兴不屑的态度落在姑娘眼里,成了一种极度的嚣张,恼怒地紧咬银牙,拳头已然挥向他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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