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扬州出发,延京杭大运河北上,一路途径徐州,济宁,临清,沧州,最后到达神京城外。
大通桥边,漕运码头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柳湘莲身着暗玉紫蒲纹狐皮大氅,呼出一口银白色的霜气,抬头看了看阴暗的天空。
“柳世兄,我便告辞了,日后有缘再见。”贾雨村拱手告别。
“贾先生请,有缘再见。”柳湘莲还了个礼,很是敷衍地跟他告别。虽然在同一艘船上呆了一个多月,但两人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五次。刚开始贾雨村还想来套近乎,察觉到柳湘莲的疏离后便再也不来了,整日窝在船舱里不知道干什么。
见贾雨村带着个书童离去,柳湘莲转身上了马车。
“莲哥哥,先生走了吗?”黛玉问道,她对莲哥哥不让她下马车感到有些不满,小嘴微微嘟起。
柳湘莲刮了刮黛玉琼鼻,笑道:“外面风大,怕你染了风寒,而且人多眼杂,小心被别人看了去了。”
“人家哪儿有那么容易生病嘛。”黛玉不依道,这个月即使是在船上她也在坚持每日练功,“而且,莲哥哥不是常说,江湖儿女,当不拘小节吗?怎又怕我被人看了去了?”
柳湘莲不由无语,这还是那个爱脸红的林妹妹吗?自己是不是把她养歪了?
“里面可是林家表小姐?”此时有中年女声在马车外响起。
“正是。”柳湘莲应了一声,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只见三个中年仆妇站在不远处,正在跟张伯说着什么,身后几个十六七岁的精壮小厮抬着轿子等候,旁边还有一辆马车。
见到出来的是个男人,几个仆妇有些吃惊,却也没说什么,为首之人见礼道:“这位可是柳家少爷?奴婢等是荣国府下人,请问我家表小姐可在里面?”
柳湘莲点了点头,“我妹妹身体不适,就不换乘了,你们前面引路即可。”说着,便钻进了马车。
“这……”几个仆妇面面相觑,不由在心头腹诽,果真是乡下小地方来的人,行事没点规矩,虽也不敢多说什么,转身带路去了。
马车摇啊摇,一路进了神京西城,来到一条稍显寂静的街道,柳湘莲掀起窗帘,看到路口两头石狮子蹲在两边,再往里走,只见三间兽头大门,也有两个小一些的石狮子蹲在两旁,正门牌匾上五个金灿灿的大字——敕造宁国府。
“这便是我外祖长房家吗?”黛玉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好气派,比我家大多了!”
柳湘莲将黛玉小脑袋按回去,马车又晃悠了半晌,终于来到了荣国府,也是同样的规格。一行人停在西南角门处,这次柳湘莲没有再拒绝让黛玉上轿。
“别怕,安心见你外祖母,我待会儿就来找你。”柳湘莲安慰黛玉道。
“莲哥哥要快点来。”虽然胆子大了许多,黛玉还是有些怕生,依依不舍道。
跟黛玉挥了挥手,见轿子消失在二门处,柳湘莲便随着一个青衣小厮往贾政的书房而去。
书房中,柳湘莲已经喝完一盏茶,正在无聊地打量眼前的仕女图,突闻得一阵脚步声,刚站起身来,一个中年人便阔步走了进来。
只见他头戴青纱头巾,身作绿团罗花袍,中量身材,蓄着副山羊胡,一脸正气,扮相倒是不错。
“这位就是柳贤侄了吧。”
“侄儿柳湘莲见过世叔。”柳湘莲行礼道。
“快请坐,”贾政见柳湘莲仪表不凡,知礼守节,顿时心生好感,“贤侄果真一表人才,听闻那首明月几时有便是贤侄所作?贤侄才高八斗,真可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世新人换旧人。”
柳湘莲忙道:“世叔谬赞了,我亦不过是侥幸,在诗词上偶有所得罢了,论学问侄儿要学习的还有很多。”说着,躬身一礼。
见柳湘莲还如此谦逊,贾政越发满意了,抚须笑道:“你我两家乃是世代老亲,我与你伯父亦是兄弟相称,无须多礼。”
说到这里,贾政似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道:“可惜柳兄英年早逝,没能见到贤侄最后一面。”
柳湘莲听闻此言一头雾水,自己老爹早就死了呀,当时自己就在旁边啊,况且,贾政现在提这个做什么?
见柳湘莲疑惑的样子,贾政皱起了眉,神情逐渐严肃起来:“贤侄竟不知此事?”
“世叔所言何事?我确实不知,还请明示。”柳湘莲拱手道。
贾政深深看了柳湘莲一眼,这才说出事情原委。
原来,就在一个多月前,大约是柳湘莲等人刚上船的时候,理国公府袭爵人一等子柳芳突然暴毙,太医来查验过后却定性为病故。
可此说法如何能使人信服?要知道柳芳正值壮年,而且武艺不凡,怎会毫无预兆病死?此事一时在神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天子出面,才压了下去。
柳湘莲闻言,不仅没解开心中的疑惑,反而越发不解了,要是柳芳死于意外,那还能理解,可是这病死,原著中毫无这方面的迹象啊!
此事到底是否与自己有关?柳湘莲不是很确定,因为自己不是唯一的变量,还有笑傲那帮人也是。但无论如何,待会儿还是得去看一看,不说去探查柳芳死因,出于孝道,至少也要去给他上柱香。
思及此,柳湘莲脸上露出沉痛之色,拱手道:“多谢世叔告知,我这一月来一直待在船上,消息闭塞,竟还不知此事,真是枉为人侄。”
贾政闻言恍然大悟,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贤侄不必过于悲伤,生老病死非人力可阻,理国公府将停灵四十九日,今日大概是第四十日,贤侄此去还来得及。”
柳湘莲连连点头道:“侄儿闻此噩耗恨不得立刻飞奔前往吊孝,只是出发前,林叔还给了我一封书信,要我面呈贵府太夫人,侄儿不敢或忘,可否劳请世叔通禀。”
“也好。”贾政点头答应了下来,吩咐门口小厮往后院通传,盏茶功夫后,小厮回来回复:“老太君请柳家公子去荣庆堂叙话。”
“我还有点事,贤侄便自行前往吧。”贾政挥了挥手道。
“是,侄儿告辞。”柳湘莲告别贾政,随小厮往后院而去。
行在路上,心里正暗自激动的他还不知道,此时的荣庆堂,气氛诡异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