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裴江知一行人走到山脚的湖边时,暮色微沉,夕阳马上就落到地平线上了。
绪云深深一口气,他闻到周围一股奇异的花香,甜美异常,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冬月里,齐岳山附近有温泉,所以在相较于更温暖潮湿的湖边长满了一簇簇粉白色的花团也就不足为怪了。”绪云双手持着相机,自言自语道。
裴江知蹲下身子,捻起一朵花随意看了看,发现是萝芷兰。可是在他的印象里,这种花的香气淡到几乎刻意忽略不计,然而他手中的却异香馥郁。周围的草木也似乎有些葱郁过了头,显现出一股妖异的浓绿色。
估计跟这片湖水脱不了干系。
裴江知的目光凝向不远处的一汪碧绿,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绪云背着旅行包,一路走,一路拍,往湖水边走去了。渐渐和裴江知拉开距离。
裴江知提步跟上,越靠近湖边,周围越冉冉升腾起氤氲白气——难道这湖是热的?
绪云比他先到一步,怪叫起来:“老大——你看,这水里有银子!”
说完扭头看了看裴江知。
裴江知压低了声音:“别大惊小怪的,别忘了附近或许还有其他人。”
之前在山顶上看见的一行人随着他们下山时,视线逐渐被葱郁的高大树木遮挡,他们消失他的视线中了。此时敌暗我明,须得加倍小心才是。
况且,裴江知觉得在这种地方出现任何诡异的时都无比正常。之前那两辆怪车不就是前车之鉴么?要说这是梦,他可不怎么相信。毕竟,在谷底手失去知觉的感受真实至极,他凭知觉,绝对不是梦。
思付间,裴江知走到了绪云身旁。
他同样蹲下身体,看向水面下——星星点点、波光粼粼的一个个小圆球还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不是银子又是什么?
绪云以为见到了大便宜,他直接探手去抓。
裴江知眼疾手快地抓住绪云的手腕,戏谑道:“想吃开水猪蹄?”
“啊?”绪云疑惑地看着裴江知,“哪有猪蹄?”
裴江知没好气地拍他一掌,盯着他刚要下水的手:“这不就是?”
“这水肯定是温泉,不知道温度直接就下手,你是不是傻?”
绪云顿时惊觉后怕,他一路过来只顾得拍照了,没怎么留意到附近氤氲的雾气。要是被烫到了,轻则红肿,重则不堪想象。况且又是在偏僻的景区,耽误他们形成不说,还没有医疗条件。
绪云一身冷汗,他咽了口口水,“谢谢老大。”
裴江知一个眼风都没给他,径直在背包里翻找一阵。末了,拿出一个铁质的镊子,递给绪云:“喏,用它。”
日将西落,林子里也慢慢冷了起来。蒸腾多姿的蓊郁水汽铺的更密了,愈显得周围云雾缭绕,树木青郁。
绪云凝神屏气,小心翼翼地往水面下夹去。
裴江知颇有兴趣地蹲在旁边看着,圆球状的银子可不是天然形成的矿石,一看就是人为打制的。是谁把这么多银子丢在这里?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蹲了许久的双腿。眼睛顺便瞟向四周的树后,倒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心下稍稍安定。
“不是吧——”绪云大失所望,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有看向水面。
他垂头丧气道:“老大,这不是银子。”
裴江知挑眉,他接过绪云手中镊子,举到眼前饶有兴致地左右端详。
啧,竟然是一颗杏子。
他又试着把杏子缓缓浸到水中,果然——杏子入水的那一半在水下透着银子般的金属光泽,而暴露在空气中的另一半,则仍旧灰扑扑的。
他忽地想起,杏子还有另一个别称——银杏。
银杏,银杏。不谓如此,怪不得老祖宗这么起名。
绪云也同样被眼前一幕深深吸引,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裴江知手中的动作。
他发出一句惊叹:“好神奇啊。”
裴江知刚想抽回手,把杏子重新丢回到水里。绪云忙出声制止:“老大,慢!”
“怎么了?”
绪云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我想拍下来。”
裴江知看着绪云认真的侧脸,无语望天。他不禁怀疑,自己从前是不是带绪云出门太少了?以至于这小子跟从来没见过世面似的。
黄昏了,金灿灿的夕光斜斜地穿过林子,翠绿的竹竿映着橘黄的霞色,归鸟一群一群地从头顶的林子上飞过去。
倏地,他听到身后的林子里传来一声树叶被踩碎的“咔擦”声。
他迅速回望,可惜空无一人。
“绪云,别拍了。”
绪云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为——”话还没说完,裴江知迅速捂住了他的嘴。
因为,他又听到了一阵细细簌簌的动静。要是再发出点响声,可不就是给人当活靶子吗?
他迅速观察了一圈地形,拉着绪云起身,悄悄藏到左侧一丛浓密的萝芷兰后。花丛虽然不高,倒也还长得葱密,遮挡他们二人足矣。
没办法,四周除了这片花丛以外,没有任何遮挡物。
裴江知深陷群花中,他被眼前过于芳香馥郁的味道熏得有些头晕。即使屏住气,可仍感觉一股异香味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身体。
他看了一眼绪云,这小子同样苦不堪言。
绪云的脸皱成一团,由于屏气太久的缘故脸色涨的通红,甚至都成了猪肝色。
裴江知摇摇头,看来绪云同样觉得花香此刻有些不对劲。
任何东西,只要过了头,都不是什么好事。
半晌,花丛外没有任何动静。裴江知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花枝,露出一只眼睛往前面望去。
一片岁月静好,甚至有些和谐地过了头。
事出有异必有妖。裴江知不敢再耽搁。
他不知道刚才那一阵响动是什么来历,若是同他一起来的对家,他不知对方的实力不好贸然行动;若是小动物之流,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他不敢赌。
谨慎起见,他决定带着绪云转换阵地。
这边,绪云终于憋不住气,他把半个头探出花丛外,深深吸了一口气。
皎洁的月亮发出奇怪的颜色,一缕青烟悄悄从某处升起。
漆黑的夜晚,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涂抹在天空中,连星星也没有闪烁,四周散发着异样的气息。
裴江知忽然觉得左边肩膀微微一沉。
绪云吸完气扭头回来,面色大变。他浑身一震,心口狂跳。
绪云急忙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裴江知推开,裴江知猝不及防地直接从花丛里飞扑出去。
裴江知怒吼道:“你干什么!”
绪云一把拉起裴江知,再顾不得什么诡异的响动,发足狂奔。
他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大,你的,你的左肩上,刚才有一只手。”
绪云见跑的足够远了,他才喘着粗气把话说完。
“那只手长满了尸斑,上面挂着稀稀拉拉的腐肉,还有几只蛆虫在动。腐肉下面就是白骨。”
他打了个哆嗦,刚才那一瞬足以让他终身难忘。
“还有,那手的指甲是纯黑的,又尖又长。”
裴江知想到了之前肩头上的一沉,他忍不住爆粗口:“妈的!怎么又让老子遇上这种破事儿!”
绪云仍旧心有余悸地往来时的方向看了看,他问:“又?老大你以前遇上过吗?”
裴江知心烦意乱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他烦闷道:“差不多吧。”
随便含糊了一句,现在不是给绪云细说谷底遭遇的时机。
绪云紧紧捏着背包的袋子,他双手发冷。
“老大,咱们今天晚上怎么安排啊。”他有些怕。
裴江知看了看月色,咬牙道:“找个僻静点儿的地方,搭帐篷!”
“啊?”绪云忍不住发抖,“老大,你不怕吗?”
裴江知:“怕?你见我怕过什么玩意儿?”
也是,绪云忍不住贴近了裴江知。
“尽管来,我看是什么鬼的爪子厉害,还是我带的家伙好使?”他傲然道。
裴江知瞥了一眼恨不得全身扒在他身上的绪云,说:“你哥让你这趟来,不就是长长见识的?多好的机会,以后吹牛的资本呢。”
“那老大,咱们走吧。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绪云想了想,他们这一趟进来可就花了大半天,要是再返回去,今天的路就白走了。不能耽误行程。
况且,不是有老大在吗?他相信老大会保护他的。
裴江知拿出荧光棒,只照地下的路。户外强力手电筒他不是没带,只是很容易在晚上成为一个活靶子。用荧光棒则好得多了,他谨慎到甚至不把它举起来。
绪云为了驱散恐惧,他开始对裴江知没话找话,闲谈起来。
“老大,你还没跟我讲这次来蓉城要干什么呢?”
“不然我怎么帮你呀?”
裴江知本来不想对这小子说一些事儿,主要其中也关联到他裴氏的秘闻。但他知道绪云现在是有些怕了,所以主动跟他搭话。
他安抚道:“看看矿。”顺便找一找能让勾玉恢复原来状态的法子。
“绪云,你想帮我的话,不如就好好想想那个安笠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