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义与利,说来也很简单,”周侯灿顿了顿,观察着台下众人的反应,“无非就是自己内心的道义与摆在面前的利益罢了。”
“我们知道,在封太公到齐地的时候,召公曾经跟太公说过这么一句话,‘五侯九伯,汝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这句话很重要,”周侯灿强调了一下,“大家都知道这一句话代表着什么。如果没有这句话,难道齐国可以随便扯起‘尊王’和‘攘夷’这两个旗号吗?”
“五侯”指五等诸侯,“九伯”指九州之长,而这都是齐国可以征讨的对象,可见当时周室对于齐国的重视。
“显然不能,大家想想,我们看周之后的历朝历代,如果皇帝不给大臣下令,大臣能擅自勤王吗?
“就算有大臣敢,敢跟他一同起兵勤王的人还是少数,他是拉不起来一支军队的,更不用说有多少擅自勤王的人最后的下场了。”
周侯灿知道,要是严格说来,他这是在偷换概念。但在目前的这个语境下,他的这些话还是有说服力的。
“所以我们常说齐桓公和管仲二人讲春秋道义,在周室衰微的时候拉了一把,也不失为有为的诸侯。但这个所谓的‘有为’难道不正是齐国该做的吗?”
见下面的生员都开始了思考,周侯灿便稍稍暂停了一下,给这些生员留了一些时间。
在长期的儒家语境中,对齐桓公和管仲这对君臣的评价是一直在同情的大背景下进行的,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对齐国的称霸的评价都是正向和肯定的。
虽然苏洵有《管仲论》直言管仲的问题,但是这并不影响之前和以后对管仲的评价基调。
所以当这些生员意识到周侯灿是要对齐国下手时,不禁有些疑惑,因为这和他们一直学习的东西有所冲突。
周侯灿倒是很有耐心,又等了一会儿才开口。
“管仲在辅佐桓公称霸的时候可以讲道义,因为道义可以让他们在道义上立于不败之地,进而可以让一些不能自主的小国不得不加入他们。可他们君臣二人很清楚什么是齐国真正需要的,那就是成为霸主,而不是成为所谓有德之君。
“为什么呢?因为按照桓公和管仲的路子,成为霸主后,必然会进行会盟,他们还是会落得一个‘仁义’的名声,但要是光有一个仁义的名声,他们可成不了事、
“大家想一想吧,义与利之间我们到底要怎么取舍,国家与我们个人之间在义利的取舍选择上又有什么区别。”
趁众人思考的工夫,周侯灿抬头看了看站在后面的陈广泰,给他比了个眼色,陈广泰瞬间就明白了周侯灿的意思。
“快去给周县尊倒点茶水去。”陈广泰低声吩咐一旁站着的刘教谕。
刘教谕闻声而去,不一会儿便端着茶盏茶壶过来了。
周侯灿喝了一口水,这个时候他才算冷静下来。
刚才他在讲的时候一直处于一个紧张状态,直到现在那个劲头才过去。
周侯灿深知,他在这方面的知识掌握上肯定没有下面的生员们扎实,所以他是万万不能直接和生员们去辨伪的,那一下就露馅了。
他在上面说的一番话之所以能够达到那样的效果,一是因为他是知县、是进士,有身份加成;另一方面则是他组织材料的思路了。
他的话术虽然不是很高明,但他说话的思路在连贯性上是差了那么一点的,听的人容易跟不上他的思路。
但由于生员们已经在一开始就给周侯灿预设了一个知道很多的形象,所以当他们听不明白时,他们只会怀疑自己,很少会去质疑说话的周侯灿。
而且古代传统学术研究有一个很大的缺陷,那就是研究具有极重的封闭性,即研究一家的对另一家的研究可能就鲜有涉猎。
从经书的流传就可以看出,所谓一家传一经,就是这个道理。
周侯灿借助生员们对他的这个印象和传统学术上的一个缺陷,利用自己乱扯一气的本事,把这些生员们拉进了自己的套里。
接下来,他就要上更爆炸的观点了。
他可以断定,这个观点会在不远的将来产生很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