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庄,
现在天气已经渐渐的暖和了起来,赵时便让人打了俩把躺椅,自己吱呀呀的躺在一边,文彦博有些赞叹“殿下之奇思妙想,实乃是老臣生平仅见。”这还是他们俩个人第一次,一对一的,面对面交谈,赵时笑道“不过是些享乐的玩意罢了。”然后从侍女手中接过茶盏,递给了文彦博一盏,文彦博接过抿了一口,没好气道“此乃新茶,殿下可是诓骗的老臣好惨呐!”
赵时摇头“文相公乃朝中重臣,学生怎敢以旧茶招待。”然后伸手示意文彦博也试一试这躺椅,文彦博微微有些畏惧,他可不想赵时年轻,他要是不小心摔一下,可能也就起不来了。
不过,
大着胆子,往躺椅里面那么一跌,吱呀呀,吱呀呀,却是充满了愉悦,文彦博忍不住问道“殿下,这椅子可有富余,若有,能否卖老臣一张?”
送你一张都没问题,
赵时点点头道“没有。”
文彦博笑容一滞,然后有些无奈道“大宋飘摇,殿下虽年幼,却难免有精力不充沛的时候,何必又要费心神去做什么生意?”
这是……直接来了?
赵时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也不是接不住话,笑道“不过是些无事的消遣罢了,费不得多少心神。”
无事的消遣?
无事的消遣你发明水泥,玻璃,水力纺织机,花楼织机,挖我布庄熟客,文彦博苦笑道“且不谈还未大规模展开的水泥,玻璃,纺织厂,单单是殿下的棋牌室,盛世商城,说书人馆,每月,大概都能有十余万贯吧?”
“三十四万贯。”
“嗯?”
赵时是真的不怕被人妒恨,悠悠道“准确来说是,单这三样,每月便可以给我带来三十四万贯的纯利润。”
多少?
哪怕是文彦博,哪怕文彦博在这次接触赵时之前,已经几乎是里里外外把能知道的讯息都知道了,他拿着茶杯的手,还是忍不住的颤了那么一下,赵时解释道“这不足为奇,莫说就在京城,近在咫尺了,你就是把棋牌室搬到荒郊野岭,千里之外,只要你说你这里可以赌博,那你这里依旧能短时间内成为一个藏宝盆。”
赌博?
你刚才说了赌博是吧?
文彦博忍不住有些赞叹“所以老臣才说,殿下之能,实乃老臣,生平仅见啊!”
“所以你就担心,我会把你的事业吞了?”
“不会吗?”
就如刚才那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到了赵时与文彦博这个地位,有些话,有些事,其实反而不必遮遮掩掩,文彦博直接感叹道“以殿下之能,不出三年,这天下的钱财将近半属于你……”
赵时摇头,
“未必。”
倒不是赵时让文彦博开门见山了,自己反而支支吾吾不敢表露心迹,而是,赵时还真不敢说就能三年内,掠夺天下近半财富,文彦博摇头“殿下不必谦虚,老臣这些时日得益于官家的炫耀……”得益于官家的炫耀,赵时嘴角扯了扯,然后便听文彦博继续道“旁人做生意,撑死是心智的交锋,在这一角度,莫说殿下智慧只是略胜天下人,就是殿下远胜天下人,殿下想要占有近半财物,也基本不可能三五年成功,但是……”
文彦博顿了一下,
感慨至深“殿下的生意,几乎都是抽根之物,莫说是心智的交锋了,若非殿下有意让官家炫耀,老臣甚至都想不到这东西还能这么用,这就好比……旁人都是买卖铜板,殿下却是直接把铜板变成了金子卖,这让人……如何匹敌啊!”
换言之,
降维打击。
花楼织机与水力纺织机或许还在能抵抗的行列,水泥,玻璃等物,文彦博甚至想不到要如何应对,这种东西,创造出来就是无穷无尽的财富,就是世间人,谁也拦不住的神物“殿下,真乃……神人也。”
赵时都有些被夸的脸红了,微微摇头道“文相公,过誉了。”
文彦博缓缓摇头“所以,老臣说殿下三年内,占尽天下财富并非虚言,而等殿下占了这天下财富,我们这些士族再想反抗,便几乎就是以卵击石,不堪一击了。”
所以,
你要现在就跟我作对?
“是的。”
文彦博好似读懂了赵时的神态,直截了当道“所以,老臣此次前来,便是想与殿下,做个赌。”
“什么赌?”
赵时抿了一口茶……
文彦博顿了好一会,然后才不知想到了什么,释然的一笑“再过旬月,便是一年一度的绸缎大会,这会本只是布庄间的……嗯……用您的话说就是技术交流,殿下到时候也可参与,然后你我便以纺织速度,绸缎优良,百信喜爱来做一次争锋,殿下弱胜,老夫旁的不敢说,单这纺织行业,老夫可为殿下剩下九成辛劳,但是,若老夫侥幸取胜,旁的不敢多求,只求殿下能略过纺织行业,给老臣,给老臣的家眷一条活路。”
“当朝第一人的俸禄,也养不活一家人吗?”
文彦博一颤,
旋即,
缓缓抬头还说你不想掠夺天下财富?你这分明是釜底抽薪之计,实话实说,文彦博直到现在都有一点点荒谬感,荒谬在于……真的……他真的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如此改革方式。
改革?
是的!
改革。
最起码在文彦博看来,赵时应该就是试着走了一下传统的改革方式,就是提出问题,解决办法,然后通过朝堂立法,推行天下,继而发生改变,然后,不知怎么,他觉得走不通,然后,他就往深了挖,挖到,这天下一切根源,无外乎一个钱权,权他不缺,只要掌握了钱,这朝堂之上纵有万般不愿变动者,到时候都只是靠着俸禄养家糊口的工具官员,还又有几人能拦得住一心改革的皇帝?
不可思议,
这法子,简直是不可思议,文彦博想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甚至呆滞了三四天,这才缓缓接受,继而便奋起反抗,他不想沦为皇帝的应声虫,当然,他也不想带着全家被腰斩于市,所以,才有了今日一会,有了今日一赌。
赵时皱起了眉,
他其实,
不必赌,
即使不赌,文彦博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他有水力纺织机,后期可能还有其他更加先进的机器,他就是裹挟着未来科技的大势,任何敢于挡在前面的人,都会被碾为粉末,这就是赵时在试探了传统改革走不通之后,想到的釜底抽薪之计。
只要赵时掌握了天下钱财,再加上他本身具有的皇权,他就是想要让大宋变成律法严苛的大秦,也不过一两句话事情,但是……
“好。”
文彦博,
就,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让他一想到赵时可能会成为这世间最有权势之皇帝就,当场臣服,他自然不甘心,毕竟整个纺织行业,每年都能给他的家族带来数百万贯的财富,但是,让他为了这些财富,就带着家族子弟与赵时死磕到底,他却又有些不敢,所以,在确定除了自己,其他相公们好似未曾察觉,或者察觉了不信,不准备反抗,文彦博便想到了这一个主意。
赢了,
自不必说,即使输了,他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台阶,就把这纺织行业交给赵时,就让自己一家人苦一苦,就做那乖巧的,听命的,用俸禄养家糊口的官宦人家。
所以,
听到赵时一答应,文彦博虽知自己很丢人现眼,他却还是起身拱手道“既如此,老夫便告辞了。”
“等一下。”
赵时却是没让文彦博走,伸手拦了一下,然后在文彦博微微有些警惕的看过来时,赵时笑道“不是这件事情的变动,而是我从我父亲那里听说,听说文相公举荐了家中子嗣做驸马,我虽不合适,不过我父亲给了下了旨,所以,能不能让我先见一见这位……嗯……朋友?”
文彦博松了一口气,
却,
没有完全松懈。
他与赵时做对,其实心头紧张要远胜于赵祯,并非赵时这时候的权利就已经大过赵祯,虽然赵祯最近越来越摆出一种随时禅让的姿态,而是,文彦博与赵祯相处了数十年,他对于赵祯的性格是有一些把握的,所以,哪怕赵祯是皇帝,权力更大,文彦博都其实不那么畏惧,但是赵时……尤其是文彦博想到,甚至是看到赵时能做到什么地步的情况下,他便对赵时微微有了些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所以,
这一步,自然是为了给自己的家族再加一道锁,一道,哪怕自己等人最终还是被赵时一口气灭了门,娶了赵时唯一姐姐的那名文家子嗣,总归应该可以逃的一条性命,而如果赵时连这一点都要横加阻拦……文彦博不得不猜测……赵时是不是已经做好了灭绝文家的准备。
毕竟,
与皇氏斗,哪怕是第一宰辅,也不得不有把脑袋别着裤腰上的惶惶不可终日感。
而赵时,
瞧的出来文彦博的心态,却也不安慰,就是静静的等,一直等到文彦博说了一声好,赵时这才笑着宽慰了一句“文相公尽可放心,即使家姐不喜文家郎君,文家郎君也应该能全须全尾的回到文家。”
说罢!
赵时摆手道“狄咏,送客。”
狄咏,
便,
难以遏制的黑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送走了文彦博,然后回来那种准备对赵时说些什么,请求些什么的就更明显了,只可惜赵时暂时没有理他,只是感叹万分的捏着下巴道“不愧是朝中首辅啊!”
感谢龙剑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