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呀
嗖
赵时虽然已经是快了一步,拉开了一些距离,但是,当他们刚刚走出这条巷道的时候,便听外面传来了破空声,然后一块石头便重重的砸在了侧壁,便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声杀父仇人般的怒吼“欧阳修,你妄为文坛魁首。”
“欧阳修,你妄为文人楷模?”
“欧阳修,汝该去死。”
“殿下?”
程平有些疑惑的扭头看了过来,赵时恨不能给他一脚“快走啊!迟迟疑疑的找死呢?”莫说赵时了,断人前途,就是赵祯来了,保不齐就得被人狠狠的啐俩口唾沫。
“贴上去。”
更不要说欧阳修了,欧阳修恨不能肉身挂在赵时身上,赵时担着主考官,总不能苦啊!难啊!都让自己这个老头子承担吧?
这里,
赵时也不得不怀疑,文彦博这个摊牌的时机,是不是也是故意挑选的?
毕竟,
再早十几天,学子们还未抵京,即使知道了,也不至于闹的这么激烈,再晚十几天,科举结束了,即使闹腾,也肯定是有的中了,有的没中,也聚拢不起这么多人,偏偏就是……这几日……
不愧是……四朝宰辅啊!
“下车。”
赵时拍了一下二娘,然后趁着马车行驶的一个空档,毫不犹豫的便跳了下去,然后伙同二娘,很容易的便挤进了俩边愤怒的人群里,就见……木棍,臭鸡蛋,菜叶子,就好像不要命一般的扔向了欧阳修的小马车,欧阳修的小马车,就好似是狂风里的一叶无助的小舟,赵时……愧疚了一秒……
“去茶楼。”
茶楼上……
不少富贵郎君,持着扇子观望,有人感叹“欧阳修这次可真的是惹了大祸了。”
“可不是……”
有人抿了一口茶“断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莫说只是砸菜叶子了,如果欧阳修不改,就是有学子抱着狠心与他同归于尽,也不是不可能啊!”
“话说……”
“欧阳修只是副考,主考乃是当今太子殿下,会不会是太子殿下……”
嗡
正在上楼的赵时,身子微微一僵,甚至都想着换一处地界了,幸而,很快便有人摇头道“太子殿下监考乃是惯例,况且,太子殿下未及弱冠,如何做的了这么大的主。”
赵时上了楼,
正欲松一口气,
“这可未必。”就见,赵时前面的一张桌子上,一名生着络腮胡子,像武将多过于书生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啪的打开扇子道“诸位兄台久不在京,所以不知,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可非凡人。”
“哦?”
当即便吸引了一堆人的注意力,赵时趁机选了一处隐蔽靠窗的位置,竖起了耳朵,旋即,就听那络腮胡子书生侃侃道“诸位兄台可知这京师为何少了许多的三教九流?”
“莫非?”
“没错,这皆是这位太子的功劳,这位太子别看是民间出生,或者说,正因为太子殿下是民间出生,所以,他对百姓有仁爱之心,当太子,甚至是当皇子前,便赤手空拳,半月丈量地下沟渠,半月收服三教九流,再半个月,便将整个无忧洞一扫而空,无忧洞是什么概念,你们总该知晓吧?”
“真的假的?”
当即,
便有书生开了口,也不怕传到赵时耳朵里,被太子殿下记恨“太子殿下年不及弱冠,此前也未曾听闻,会不会是官家担忧殿下无功劳,惹非议,所以这才暗地里相助?”
“呸”
赵时还未说话,那络腮胡子书生便狠狠的呸了那书生一口,没好气道“孤落寡闻者,真是放了好大的臭屁,你若不知,便闭上嘴去一旁待着去,你出去打听打听,莫说官家暗处支持了,官家就是明处支持,太子殿下这数个月内拿出来的东西,此前闻所未闻,官家如何支持?”
“远的不说……”
“棋牌室,诸位总听说过吧?”
“没有没有。”绝大多数书生急忙摇头摆手,不过,倒也有几名书生坦然道“此前未入京前,便时常听闻这棋牌室,此次入京,虽只有三五日,却也已经去玩了俩日,不得不说,无论是扑克还是麻将,都绝对是顶好玩之物。”
“只是好玩?”
络腮胡子书生,一只手撑着赵时的桌子,满面不屑的说道“你们真的有细细研究那扑克麻将吗?那扑克麻将虽然瞧着简单,但是,你们细细琢磨,这其中的规矩,细节,哪一个不是精妙绝伦?”
一众书生沉默,然后,有人不甘道“不过是赌博而已。”
“赌博?”
络腮胡子书生走向了那名说话的书生,幽幽道“你可听说过水力纺织机,可听说过改良花楼织机?”
书生一怔,
被络腮胡子逼的有些支支吾吾“我听说这些作甚?”
“那水浒传你总听说过了吧?”
“水浒传?”
这个年代,还不如后世明清的八股文那么的极致,就好像除了八股文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虽然在座的大多都是即将参加科举的学子,却还是对于《水浒传》有着基本的鉴赏能力,当下,便有人惊呼道“莫非是?”
“没错……”
赵时微微有些尴尬的挪过了头,他不是很想听别人想尽办法的吹嘘自己,然后自然而然的拿起了刚才那名络腮胡子按桌子时留下的纸条,纸条上写着……三楼,尽头第一间。
“施耐庵是太子殿下?”
“不可能吧!”
“施耐庵水浒中条理清晰,且杀人技法娴熟,莫非殿下还擅长此道?”
惊呼声中,
赵时默默的越过了人群,踏上了上三楼的楼梯,然后正好听到络腮胡子借此开始吹嘘他一人,甚至还带了个拖后腿的侍女,捣毁鬼矾楼的事情,赵时不太好意思看身旁二娘怪异的目光,顺着走廊一直往里走,然后推门而入……
吱呀
门里,
朱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看到进来的是赵时,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了一股劲,微微伸手道“太子殿下请坐,不知太子殿下寻老朽来,可是有什么旨意?”
没旨意就不能叫你来了?
赵时微微摇头,等二娘关上了门,便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微微侧头,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不论赵时看多少次,他都还是觉得自己从现代穿越到古代这件事,充满了不可思议,然后笑道“朱学士不是想跟我道歉吗?道歉面对面不是基本常识吗?”
朱云脸色一变,
然后,
他看赵时应该不是为了这件事来兴师问罪的,他才略略松了一口气,然后苦笑道“老臣也知空口白牙惹人非议,只是,老臣人微官卑,又与殿下从未见过,想登门道歉,却也不知门从哪边开,便也只能是先口头道歉,然后再备厚礼赎罪……”说着,他转身便要从箱子里往外取东西……
咚
赵时忍不住的轻敲桌面“汝是真的觉得我不会生气吗?”
朱云僵了一下,
赵时继续道“冤枉你的人比你自己更知道你的冤枉,所以,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我做的,所以,你要让我背黑锅,我忍你一时,但是,如今你都已经来了,却还要装……装他娘的给谁看?真以为老子……不杀人?”
啪
赵时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起身,离开……
扑通
朱云急忙跪伏在地,嘶声道“小人死罪,请殿下见谅。”说着,还用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俩巴掌,如此,赵时才缓缓停在了门口,回头“我可以约束自己,不滥用权利,但是,这不代表着……我没有权利。”
“是。”
朱云头也不敢抬,迟疑了一下,嘶声道“臣确实是被文相公耍了,只是,太子殿下的目的应该不仅仅只是皇氏邸报天下第一吧?”
赵时沉默,
他可以用权利压人,甚至,他就是杀了朱云,朱云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是,朱云背后不仅仅是朱云一家,而是一整个家族,为了这个家族,朱云就是死,也不可能毫无保留的把一切献给赵时,这也是改革最难的地方,一个个家族是……宁死不屈的。
“你们朱家有多少地?”
朱云偷偷用眼角看赵时,看不出什么,便只能是模模糊糊道“臣虽是家主,朱家却是人数众多,所以,臣也不知具体有多少田地,每一个小家也不会完整的上报田亩,所以,臣只敢说……大概……八万多亩。”
只敢说……八万多亩?
赵时幽幽的看着朱云,实话实说,他这一刻,真的是,想杀了他的,而且,赵时相信,随着自己一步步紧逼,早早晚晚会有一场血流成河,没有血流成河的改革是不彻底的改革,不过……
“田归我,我让你朱家在报纸这一行,一直能存活下去。”
朱云一颤,
哪怕他深深的畏惧着赵时的权势,却还是难免咬牙说了一句“殿下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感谢龙剑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