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丽的朝阳冉冉升起,彩霞像缕缕金丝浮游中天,那自天外而来的冠冕,在朝阳的照耀下折射着神奇而瑰丽的光芒,一如那万万百姓的激昂誓言所拼成的那道金色兽面甲似的。流光溢彩,明可鉴人。只是在这般明媚的宝光的照耀下,张珂的脸上却见不到一点儿喜意,反而双眸中凝聚了多年的血色经此一惊都变得澄清了许多,黑白分明的瞳孔茫然的看着不远处同样一脸哑然的紫薇大帝。求求了,您老别站在那儿震惊了,赶紧说句话吧!谁知道咱爷俩不过是对吹两句牛皮的功夫,这天地还真当回事儿了,直接广告四方,通传黎民这什么破地方,也太玩不起了!感受着头顶那几次带着万万百姓的愿景,将要戴到自己头顶,却被磅礴的血气冲刷的缕缕偏转到一边儿的冠冕,张珂抹了把额头生出来的冷汗。祸从口出的道理他当然知道。在具备神话背景的天地里,口不择言,能引来的可不只是**这么简单。当然,一般人,因为自己的命格跟身份,便是故意为之,也顶多是招惹到一些附近的孤魂野诡,顶多便是去庙里谩骂几句,而后受庙祝,佛道们的暗中惩戒。至于神明祂们才懒得理会你这点儿污言秽语。普通人的祝福,谩骂于仙神而言,连犬吠都算不上,更用不着祂们降罪,毕竟信神者众,敢在公开场合冒犯仙神的,用不着人家自己动手,那些信徒,门人弟子早就一拥而上把你分尸了。而如果是达官显贵,文人士子,乃至于天潢贵胄,因其身份跟气运的身份,在仙神眼中也算得上是犬吠了。只是,不同于后世人那碰到疯狗就恨不得一脚踢死的狂躁。于仙神而言,再恶也不至于直接对凡人下手。举个例子,西游记中虽多有捏造之事,但其中凤仙郡大旱数年,却很符合现实。达官显贵也好,天潢贵胄也罢,作为承载家族,乃至天下人运的中心,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周围人,这跟一将无能,累死千军的道理几乎等同.张珂也知道自己身份不凡,但那不还有姬发在哪儿顶着的么,在他的预想中根本没想到自己只是打比方就能引来天地的倾心。换句话说,首富家里亲儿子不成器,然后路人说了一句如果你把财产权给我,那我就给伱养老。正常情况下,人家不打你一顿已经算得上是脾气宽仁了。但,他偏偏就遇到了这种愿意散尽家财赌一个可能的犟种。这让他多少有些麻了。与此同时,紫薇大帝的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祂虽早就知道,张珂是无风也能掀起三尺浪的厕棍,但却没想到他的整活儿能力还随着时间与日俱增。不是,你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蚩尤虽败,但那家伙可是上古人王候选,真正只差一步便登上宝座的狠人,虽然输了,但人家是真有继承权的!而作为血脉跟技艺的再传者,张珂也自然具备名分上的资格,尤其是这家伙之前烧熔三州,驱神屠诡,虽不曾广而告之,但暗地里也契合了上古人王所需的武功。虽然在许多地方,后者仍有欠缺,但奈何天地当了个大喇叭,通传天下。如今,不能说人人赞同,但也获得了人族绝大多数的赞同跟支持,这么一比较,什么仪式,准备都显的不那么重要了。“我就说了昊天不靠谱,让你留下来当苦力还不如早早送走算了,这下麻烦了”紫薇帝君的表情像吃了苦瓜一样,而后不等张珂开口,便听到他继续传音道:“为今之计,要么你就捏着鼻子认下这个人王之位,恰好商周富饶也能平了天庭跟你的欠债.”都没等到帝君说完,张珂便忙不迭的摇头。如果说是上古那种一证永证的话他估计还忍不住捏着鼻子认了,但九州还是算了。无它,九州人王要承担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光是将无限可能的寿命变成有限这一点张珂就接受不了,虽然神话天地,其人寿悠久,但强如夏启最终不也是老死,将人王之位传给了其子太康。而世界底蕴的不足,便需要王者不断的征服外域来抵消天地的自然损耗。而张珂又与诡神不合,不能说有我无他,但也是水火不容,这种情况下,帝辛那好似救火队员一样,东奔西跑百战百克的下场便是他可以预见的未来。当爱好变成了工作,任谁都会有厌烦的一天。光是这么两项张珂都已经无法接受了,更何况其他。“若换做是他人,便当真拖着你,看你戴上冠冕也算彻底解决了一桩麻烦,但谁让我下来前得了水官跟泰山的嘱托。”紫薇大帝说着狠狠地瞪了张珂一眼,而后继续道:“此路不通,那就只有另一个方法了,为今之计只能让姬发迅速登基,定鼎九州,如此才能隔绝人运汇聚趋势,将你从这泥潭中拽出来!”“只是,此法即便成了,也不一定尽善尽美,你要做好被拖下水的准备!”“好!”张珂沉闷的应了一声。事到如今,哪儿还有他选择的余地,只能从简从快,否则再拖延下去还不知道会生发什么变故呢。于是,在紫薇大帝的指点下,张珂收了法天象地,继续站在鹿台废墟残存的一块白玉石上,双目越过火焰,木然的看着那只剩下了一具漆黑骸骨,还勉强给自己比出个大拇指的帝辛。张珂没有回应帝辛,就像帝君懒得理会他仍在鹿台坚守一样。身躯化作一道流光笔直的飞入了联军营寨中:“大哥,朝歌那边”刚一落地,在帐篷外等候消息的姬发便迫不及待的迎身而上,顾不及疑惑自家大哥死而复生之事,面色难看的开口问询。与他一同的,还有帐内涌动的各个文武,只是碍于自家大王拦在帐篷门口,没办法蜂拥而出,只能透过狭隘的门缝,屏住呼吸窃听外面的声音。“少尤难缠,我终归是一具骸骨复生,我有时而他无限,不过倒也没给小弟你丢人,只要你不去鹿台,你登基之事他绝不阻拦!”化身伯邑考的紫薇大帝如是说道。毕竟是一具化身的亲兄弟,说是毫无情感那是假的,只是,这弟弟太不争气,原先便是如此一条道走到黑,而如今这片天地新添了变数,也还是这么偏执“可那帝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帝辛!”闻言,都没等到姬发说完,帝君便直接打断了他:“即便天命灭商,是以周替,那也是人王,身为人族,伐害先王你是真不知死活啊!哪怕商汤当初也只是流放了夏桀,不敢担这份因果,你倒好,非得做这个死!”“再者说了,那少尤是被我许了许多代价安抚住了,而不是人家无法取代你!睁开你那双狗眼看看,天加冠,地铸甲,人运汇聚,百般异象纷至沓来,这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若再耽搁,等其他的东西抽干了他也不愿的话,那就该抽你这个备选的命数了!”“你这一路走过来,究竟做了些什么,应该用不着我给你回忆一下吧?失了王命,你暴毙不要紧,我们全家,西岐百姓,跟你勾结的诸侯都要承受这份反噬,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暴毙只是最轻的,等你们死后,你们还有更多的折磨来偿还欠下的债。如此,你还要坚持讨要帝辛的尸骸?”姬发闻言,陷入了沉默。但他不言语了,却不代表营帐里的那些人也陪着他在这儿一起傻等。大家反商主要是看有利可图,另外帝辛那边要求他们放弃一切祭祀,且给平民奴仆放开束缚的要求也太过苛刻,惹了众怒这才有了牧野之战。但眼看着大家都要分果子了,怎么能因为你姬发的一点儿顾虑,坏了大家的好事。更何况,当下的情况极端到了,要么周立,分封天下,要么就是少尤继位,大家阖家暴毙,血脉死绝。这结果任谁都不想承受。所以,在看到那不知深浅的伯邑考让开了出路之后,先前还挤在营帐里的文武诸侯们瞬间便拥了出来,不顾姬发的呵斥,抓着其四肢便扔上了战车,策马扬鞭的朝着朝歌城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其他没能凑到第一批次的诸侯,文武们也调兵的调兵,飞去前面铺路的铺路。还有的抢先一步驾云飞到了朝歌城中,见鹿台方向确无异动之后,立马开始在王宫中搜刮了起来。不排除其中确实有贪心冲昏了头脑的。但绝大部分都在搜刮登基所需一切布置,而后不顾身份亲自下场,片刻的功夫便在朝歌的东南角建起了一座祭天的高台,而后满面怒火的姬发被强拉来此,早就等待于此的姜尚拿着一卷还带着石屑的玉简来到了姬发面前,劝其记下。“尔等今日冒犯之举,孤铭记于心!”姬发看着已经被摆在祭坛上的白马青牛,上万被捆绑了的败军奴仆,而后看着竹简上分封那条,位列第一的那个刺眼的名字,笑了:“我为人王你为天帝?胃口挺大的,但你能吃得下么,姜尚?”“大王说笑了,天底下人王之位只这一个,但我之因果却比您也少不了多少,诸侯之位诡神之属并不能保我无忧,只能出此下策,况且天帝如何,不还是要受大王号令?”姬发闻言,却是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姜尚一眼,而后在文武们的催促下,走去了主祭人的位置上。其实,这场祭祀,举行的着实太过仓促,既没有选好时间,也没有完美的祭品,而整个环节也是简陋到了可怕的地步。祭祀本就是沟通天地,诡神的重要渠道,其中每一个环节都有其必然存在的道理。糊弄天地诡神,自然也会被天地诡神所糊弄。但在方才说话的时候,姬发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中,有某种说不清的东西正在逐渐流失。虽然感觉很模糊,但与之而来的身衰体弱却是做不得假的。这也是他不计前嫌,认真配合的缘故。而随着大片的香火,血气蜿蜒的升向天空,背对祭坛的张珂也发现了那边的动静。那绕口复杂的祭词他没怎么听清,双目的注意力全都在头顶变换的天色上。随着姬发开始自己的封禅,登基并行之祭,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穹像是被墨染了的白纸似的出现了一些暗沉,而那暗沉的斑块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四方渲染。而那悬于张珂头顶的玉冠其下坠的力道也是猛的加重了几分,蒸腾的血气眼看着已无力阻拦,迫不得已的他不得不放下弥留之际的帝辛,奔行躲避。“叽里咕噜说啥呢,赶紧点啊!”张珂身化虹光飞于天穹,而身后的玉冠跟金甲却好似牛皮糖似的,越追越近。与此同时,天色的变动也到达了一个节点。躁动的风雨如开闸的大坝似的,疯狂的倾泻而来。乌云遮顶,电闪雷鸣。漆黑的天幕之下,天地的边界已无人分清,那祭坛上的火焰更是被狂风骤雨欺凌的只剩下了些许散落的火苗。冰冷,潮湿,忐忑成了此刻所有人贴切的感受。不过片刻的功夫,凹陷的朝歌城便被淹没了大半。除了站在祭坛上的姬发,所有人的双腿都浸泡在泥泞而浑浊的雨水中,哪怕如此,他们也认了。只是,众人畏惧的看着那怒急了的苍天,万千雷霆好似银树一般,刹那间通天彻地。处于磅礴雨幕中的朝歌被短暂的点亮了刹那,随之一同的还有无数人麻木而痛苦的惨叫。但那毁灭一切的洪厄按来得快,去的也快。当姬发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说出殷纣荒废国政,不敬神道,离弃同胞,肆暴百姓,天怒人怨,我承天命讨其朝歌,暴商已灭,殷纣**,而今当日月更替,商亡周立。我为武王伴随着他的念诵,天上猛的再射下一道霹雳,直奔祭坛而来。但行至一半,却骤然消散。如此,阴沉的云层中虽仍有万千雷霆在闪烁,但倾盆的大雨却渐渐收敛,铅云不甘的退避,露出了那藏在背后探头探脑的金乌。当温暖的阳光得以重新普照世间之时,这一场因吹牛而引起的闹剧也彻底落幕。【如此,商灭周立,日月更替。但人族感念,不平者众。天不钟周,地不爱姬,人运分流,人王失位。武王元年,三月,武王退位,自号天子,人运分流,七分在镐,三分巫山。九州万民闻之欣喜,举家西迁天鉴其功,地鉴其行,冠及帝尤,分其三州,四方诡神,无有不服者——【逸周书·孔著】】“我以后再也不吹牛了!”巫山,神女宫前,瑶姬眉眼含笑的看着面前满脸怅然的青年,一双柔和的美目时不时的看向其头顶的玉冠。良久,她轻声道:“既承王冠,不负其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虽然在张珂跟紫薇大帝的算计下,让姬发替他扛下了这颗手捧雷,但汇聚而来的人运虽有削弱,却并未完全消散。最终,他虽不愿,仍是被带上了玉冠,穿上了金甲。就像是镐京那边史官们记载的那样,天下二分,周得六州,退人王位,享天子尊,辖制天下;张珂得益,荆,雍三州,承王名,而无王之实。某种层面上来说,也算是世界线的收束了。而至于帝尤之名说白了,就相当于一个大号的诸侯。如此,他不用承担人王所背负的那些损失,但同样的,他也得像誓言中所说的那样,庇护新九黎的部众不受诡神侵害,不受贵胄的欺压。为此,张珂不得不再重操旧业,走了一遍九州四海,跟当地的诡神们谈了谈心。事实证明,张珂之前的想法还是有些偏激了,诡神也不都是坏人嘛,至少聊天的过程很愉快,走时还带了许多诡神赠的当地特产,甚至都离开了数百里,祂们还如望夫石一般,注视着张珂离开的方向默默流泪。而解决了这些,他也将权柄都分发了下去,以有庙部当核心,帮那些远道而来的人族选择聚居地,而后每隔多月,一年便去看看有什么麻烦困难之类的帮忙处理一下。至于实在没办法的,也还有瑶姬在,而在后世那宛若大日一般的阳分身也被张珂调了过来,充当自己在此地坐镇。除此之外,为了弥补三州损失的元气,那存在苍玉之中的山水地脉也被张珂重新种了下去,提升山川底蕴加速地脉恢复.如此种种,忙碌了数年,才将这次口嗨的麻烦尽数平息了下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然差点铸成大祸,但从侧面来说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在血脉的自然增速上,现在比曾经快了三倍还不止。而且帝尤,老师争了一辈子的名头,最终却戴在了自己身上,也不知道“瑶姬,这边劳烦你先帮我看着点,我有些要紧的事需要去处理一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