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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零六、何留憾(1 / 1)

仓促登基、百废待举,刘赫这几日确是耗费了几乎所有的精、神、气于案牍之上,堪称宵衣旰食、孳孳不倦。见着皆当新帝勤勉,但不知他如此栖栖遑遑不仅是为国事而致,更是为他要自掩住那始终挥之不去的恍惚之感。他们不知新帝只有忙碌时才可不疑自己可是大梦未醒,亦只有忙碌时他才能不问为何倏忽间自己便成了天意的宠儿、事事轻易顺遂、为何瞬息间老天便催着他圆了踌躇经年的苦梦、还了他“为来日可一争”之愿?

这一废寝忘食之下,刘赫倒是一反常态、少有闲暇去想及盛馥、去想及这使他痛下决断要位登九五的“始作俑者”;他亦无暇去念及心中于“先帝”及那初爱郑凌瑶是否有憾、有恨--他似乎更愿在心底挖一条深沟将此些种种就此掩埋、湮灭;他更无暇去顾及“耀王的侍妾孩儿们”,因此只下令将他们往原府中一送就好似百事皆休至于如阿利、阿凯及原府中门客的安置分封,则更是要滞后再办--好在此些人无一因此忧急烦扰,皆只同旧日一般只做事而不问由,可算是大慰了君心。而此间唯一刘赫有暇刻意去做的,应只有将晟王夫妇接进宫一事,他想着待等眼下事结,便要偿了他尊他们为”太皇、太后“之诺

“东方该当如何安置?关于他与盛家有否有纠葛一事,又当如何来问才能得知实情?”此刻刘赫边急匆匆地往他的“御书房”而去,边念着心思,步履之快另到伺候在侧的长侍们都是得一溜小跑才能跟随不脱。

“陛下走得这般快,可是着急要见贫道?”忽然前方有一着竹青色大衫之人翩飞而至,笑眯眯地拦在了刘赫当前,再是行了一个道家之礼,“贫道参见陛下!”

相对于东方那一派的嬉皮笑脸之相,差些就要撞上东方的刘赫则有些轀怒--需知东方也是这几日他刻意避之不见之人,然无奈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他总是会在自己“闲暇”时及时现身,总是意图要说那“着实紧要之事”!于是刘赫便拖!他一会儿找了这个因由、那会儿找了那个藉口,就是不想听东方提及“那事”。而“那事”并无关乎于东方要为己谋求前程,而是只关乎于而今唯一得存的“先帝皇子”--七皇子!

“李淑媛昨日送来的公文朕还未及阅看,道长可否再等待半日”

“贫道这一等就是数日之久,可是不能再等了。陛下今日需得听贫道把话说囫囵了,因是再耽搁不得了!”

刘赫听闻“再耽搁不得”,不由心突跳了几下、起了些不祥之预--毕竟是数年念兹在兹的骨血,毕竟也为曾“误会”他不是亲生而愧,毕竟他是而今或者将来唯一能存世之嗣若说他不在意,那就定是诳语!然刘赫也是尚逃不脱心中的芥蒂,撇不开于他母亲“无恶不作”的厌恶,且这实为父却作兄的尴尬境地又实在让他如鲠在喉、不适之痛吞吐皆是不得!于是不听不想便成了唯一可用之策--朕实在繁忙,于此事尚无暇去虑!

“既如此”刘赫还是要编排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拖延之由,“即便抛却李淑媛的公文不看,朕也得先见一见三娘、五娘等人。道长可与朕同往,待罢了,道长即刻详细道来。”

“嘶”东方龇着牙、眯起眼看着刘赫,“这饮鸠止渴之法陛下而今倒是用得甚好,然为了拖延一、二,可当真值得陛下行这实为下策的托辞?”

“罢了!既然陛下定了心意,贫道也不好再论什么轻重缓急。只是贫道今日倒是立志要缠一缠陛下,因此便应陛下之邀--同往!”

东方疲塌塌地掷下话后就往刘赫身后软黏黏地一站,分阴就是“陛下去哪儿贫道就去哪儿,今日是撵定了”的意思。

这一来长侍们首先咋舌!悉数又想这道士不像道士、先生不像先生之人每每对陛下出言总是狂悖疯癫,然陛下却是次次都似故意相让,不责不怒、只避不辩,堪堪就是令人称奇。可这令人称奇之人究竟是谁、或是作何而用至今都是不得而知这又是一奇!

长侍们曾猜他是能人异士,可看看他那混赖之样又实在难当便弃之不想。再是猜他乃是陛下故交,然想想当日“赫公、耀王”也只以结交名士大儒为癖,又怎生能与这疲沓之人成“友”,于是又弃!之后又猜他与新进宫的那队人马相似、乃是陛下有功的旧部可若是旧部又怎会如此不拘礼仪、放肆无规--且不仅是他不拘不规,纵然陛下见了他也是不拘不规!

而今可不就是?!陛下今日阴阴不曾有愿要去“耀王府”一走、也不曾有令要召耀王府中人前来,可为那道士一逼一迫,端的就要在本就不多余的时辰里硬挤出些来,去做此一桩多出来的“杂事”?

“既如此走罢!朕即刻就回去旧邸!”刘赫闭了闭险些就要发黑的双眼,暗叹了句“果不其然就是饮鸠止渴”,下了口谕,“不用仪仗,去备了马来,再着阿利、阿凯、阿卫、阿壮相随即去海若门处待命即可。”

“奴婢遵旨!奴婢们亦请旨侍奉陛下出宫。陛下乃九五之尊,这依仗”这长侍首领乃是伺候过拓文帝的旧人,还是逃不脱“凡事需得奉承”的本色。

“无妨亦然无需!”刘赫摆了摆手,干笑了两声又顿了顿道,“若不是长侍出宫不易寻了生计出路,朕亦然会将尔等与宫婢们一起放出宫去既留下了,便勿要妄猜妄断、做些枉费心机之事,因是无益!”

刘赫一通话将那首领臊得面红耳赤,心想新帝果然不比旧君,不能再以旧日之规而奉,自己需得牢记于心。他可不愿去过那行差踏错以后被赶出宫去的日子--那流落市井、无依无靠的时日,可不就是苦捱着等死?!因此长侍首领当即立下了“只尊不猜、少奉多做”的决心,应着喏就着人去办陛下之命。

这厢刘赫与东方也不管剩余的几个长侍正唯唯诺诺不知所措,说走就走,撩开大步便往海若门而去。

“瞧这宫里头乱的!人人都跟被蒙了眼似的鸟样乱窜!”东方眼与刘赫一起疾行着,瞅着四下无人,冷不丁地就蹿出几句颇是“冒犯天威”之言,“故以陛下需得接了那些娘们儿进宫来才是合理。一边儿可于那诸多的丧事做些协理之用,一边儿陛下这后宫里总得有人”

“朕之后宫无需有人!”刘赫果然动怒、步伐更快了几分,“且而今后宫有母妃掌管料理,甚好!”

“晟王妃都这把年纪了,陛下倒好意思一直让她操心?”东方一步便抵得过刘赫几步,因此刘赫纵是飞奔都是甩不脱他这如影随形之人,“且论制按理为情,陛下都当给了那些个娘们儿名份才是。难不成陛下想得个弃旧的“美名”,没事儿倒找些事儿来凭白地让人说嘴?”

“再说陛下当是想得到,而今有多少人正削尖了脑袋、挖空了心思想把自家的女郎、妹子、外甥女儿、侄女儿乃至远房的谁谁往这后宫里送。陛下这一“空虚”岂不是更给了他们理?届时陛下怎说?”

“国丧之期,不纳不娶。最好之由!”刘赫气极嗤笑,“道长既对联姻婚配如此痴迷,朕可是该体道长有意去做官媒之心?”

“那三年之后呢?”东方不理刘赫讥讽之言,“腆着脸”继续追问道,“三年之后陛下又要如何来拒?”

“此理不通!”刘赫仿着刘晔说了句,“向来后宫有旧也并不是不纳新之由,故以不通!”

“陛下可以造啊!造个悍妒的皇后出来,造些‘畏妻’的声势出来”

“皇后?!”刘赫冷笑着瞥了东方一眼,“道长还想着郑凌琼么?那朕将她赐予道长如何?”

“贫道可不敢要!也不敢当!”东方做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那人只能配得陛下,旁人若要了可是要折福折寿!且不论贫道还有那乡下娘子可是凶悍无比贫道这里还想多活几年多享些人间富贵呢!”

“道长若要享人间富贵就再莫提那人!且朕此去是为与她们做一个早该要做的了断。道长切莫再劝!”

刘赫言罢但觉海若门近,一眼看去果然阿凯他们已跪迎在那处门侧,一时间心潮起伏,恍惚怀念起旧日他们虽称“主子”但仍可肆意的时日,不禁怅惘着以后可能再复

“陛下既已觉天意之力,那便顺天意走罢!贫道就此闭嘴!”东方意味深长地看了刘赫一眼,“陛下需记得应诺贫道之事,因是今日必得有决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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