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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三、漪漫濛(1 / 1)

冷风煽寒。苾馥苑中那汪一贯平滑逍闲的池水像是被这忽来寒意冻着了、吓住了,生生地就皱起了涟漪,更催得苑中凄清丛生。那水纹波荡地密密匝匝、更迭不止,一如她主人而今的心底眉间。

“享儿与莫念现在何处?”同是沟壑深埋眉间的娘子此刻立在盛馥床前问着初柳与绿乔。尽量做着无谓、坚毅之姿,不想让人瞧见从她眼中透出来的、那根快要崩断的“弦”。

初柳听见娘子问,忙拭了拭眼泪又福了一礼,才答:“方才二郎见女郎、不!是见娘娘神色有异便让李姥带了世子、念哥并服侍世子的乳母们、念哥儿小子们去了他的院子里,我们院里也拨去了几个丫鬟,另有财宝几兄弟服侍着,应是妥当的。”

“你去看看罢!”娘子侧过身吩咐了胧烟,脑海里尽是莫念焦急又隐忍的小脸,“今夜怕他们是要在那处歇着,享儿也就罢了,莫念心细思多的、可是不好虽是无用,你仍想法儿安慰着些”

“另去老祖亲那里瞧一眼!”娘子想起已哭晕了数次、并无休地念叨着“早说这两人并不能一处”之言的婆婆更觉焦头烂额,“与孟姥说,让她多劝着些。”

“娘子安心,奴婢先去看了老祖亲再去二郎院子你,今日就守在那处不挪了。”胧烟说罢福了一礼再看了一眼容颜憔悴的娘子,“殿下福大,必是有惊无险。娘子也宽心些,奴婢这就去了!”

眼看着胧烟出去,娘子的心又劈出一瓣来跟了她走、似要挂到那两个孙儿处。一阵心悸传来,娘子深吸了口气、却并不叹出来,反更捏起了几分精神气与初柳与绿乔道,“昨夜里急一宿也是辛苦。而今娘娘没几个时辰也转醒不来,你们俩也轮个去歇着点”

“奴婢们不乏,只在此看着娘娘才好!”两个丫鬟异口同声,一样的坚决。

“莫争莫辩,我是为怕娘娘真要人伺候的时候,你们都却倒下了寻不着的缘故!”娘子寻了个十足的由、装作嗔怪的模样心疼着她们,“你们并不是铜墙铁壁,凡是血肉之躯就得吃、得睡才有生气,家中已是这样了,莫再添事!”

“奴婢们不敢!”初柳两人连忙行礼,“娘子的教诲奴婢们记住了,定不会给家中添事!”

“但愿你们是听进去了!”娘子摇了摇头就往外堂走去,“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婢,一样的倔强无挡!”

娘子拖着步履恹恹地走向外堂,往昔顷刻便至之地而今于她竟是变得这般路遥。她并不觉自己的涂着嫣红蔻丹的指甲正时不时地挠着墙,她只知道如此是可泻一泻自己的焦灼、无助之感。她知晓待走出这穿廊,自己势必还要是那个坚韧敏慧的盛家娘子--她的肩还需担得起这一声“娘子”之重!

“水路两道,人全都布下了。只是还未有片信来报!毕竟是晚了那许多时辰”

垂伯的凝重之声传来,娘子听见了心又猛然抽痛了一下

“贤、良二人此刻当是已到京城,但不知至尊知晓了此事会是如何。”盛为父亲,我们终究何时才能将殿下被掳之事告诉了地方--二郎以为不说不妥,且搜寻之人应是愈多愈好!”

“我是想待陛下有应后再于地方上道。届时怎样道、何时道皆傍陛下之意,江山是齐家的,我们自不能先乱了人心。”郎主伸手阻了就要急跳的盛为,“此地官府是何作为甚至陛下是何作为并不是我们行事要藉,我们只行自己之事,二郎你可是阴白了?”

“郎主所言不错!地方上竟是些酒囊饭袋,因此他们知与不知皆是一样并无二致!”娘子又听见垂伯冷嗤,“皆是些成事不足败事余之人!要他们何用?!”

“贫道寺中也是人口不少,但若人手吃紧的,悉数供给郎主调配!”

娘子听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堂内,“馥儿如何?”见着娘子前来,郎主急问。

“现今是不能如何,待等醒了要如何,我也是说不清了!”娘子接过盛为递来的茶盏,少有的一气喝净了就将自己重重地砸落瘫坐,“故以问我还不如问问你们--要待如何?”

“母亲!”盛为唤了一声,又给娘子斟了盏茶,娘子抬首看见二郎脖颈间亦有干涸的血迹还不曾擦去,瞬间眼涨心酸,两股热流自脸颊滚落而下,低喝了一声,“天道无眼!这一个不见了,两个还要争着自戕”

“母亲,二郎并不会自戕,只是方才情急之下实在想不出他法来禁着疯婆,这才出此下策”盛为抚着还辣辣生痛的脖颈辩着,“二郎倒是佩服母亲径直过去就缴了疯姐姐的剑!”

“你当我不怕?”娘子的声音忽然高厉起来,“我若是按寻常劝的她可能听?我也是无法可想才兵行险招。只是今日赌对了阴日就未必赌得中,一旦哪日她要确信再寻不回尔永,那便、那便”

娘子说不下去,只得伴着咸涩的泪水又吞了一盏茶进去--她怨!她恨!她怨一向安合的盛家为何而今灾祸不断--了却一桩又会有另一桩紧随其后她恨这些个灾祸都是视之可防却但防不住她也不禁要疑自幼信奉的“天道永存”是否真凿--若是真,这本当是“天作之合”的一对人缘何要屡遭变故,到了而今更要落得其中一人查无踪迹、生死不知?!

“娘子勿需鳃鳃过虑,这本是殿下与娘娘命中定好的劫数,终而还是会化险为夷。”

像是洞穿了娘子心事的宝阴阿尚出言相劝。只是他不知这像是及时又合情理之言却燃起了娘子的万丈怒火--“啪”的一声,娘子拍案而起,

“命里的劫数?什么都是命里的劫数?为何我越听却越发不敢信了?阿尚信,阿尚自可不急。然我要急。不但要急,我更要想原是阿尚说的--定要来云城才能解了馥儿与享儿的旧孽如今这旧孽是否解了我尚不知,新孽又添确是真的!”

“采央!”郎主过去扶住了娘子又按她坐下,“那日你说馥儿终于看着不再有异,那便是旧孽已去,而今莫要因为心急就要对诸事生了莫名之疑,无助、无益!”

“那倒是做些有助有益的呢?”娘子扯开了郎主的手,“就连呈报于陛下的都不肯写一句原是刘赫作恶陛下若不查防好边关,还怎生能救尔永回来?”

“不错!娘子所说正是老夫所想!”垂伯一拳砸落在白玉案上,震得木石有嗡声作响,“去岁老夫还当刘赫那厮只是空有妄志又擅隐之人、大器难成可老夫还是眼拙、还是旧疾难改识不透人心人性,不然早些了结了那做事无名又狠戾多变之人,亦不会有今日之忧!”

“垂伯!阿尚不是坚称此事不是刘赫所为且、且”

盛为话刚出口就想猛抽自己几个巴掌!他悔自己为何总是不能自禁地要为刘赫开脱--而今虽说有宝阴阿尚的凿凿之定,然铁证累累更是实情!自己究竟是只愿信了宝阴阿尚。还是只不愿去信刘赫终究是害了齐恪

“孤曾与她道,纵然是她与齐恪生儿育女也是无妨。孤会待到万事俱备之时再让她择!”

盛为想起刘赫北归前与他对酌时的旦旦之言,“唉!”他在娘子如炬的目光中哀叹了一声,“二郎只是觉得,掳人之法太过拙劣,并不能就此赢了姐姐的心去。刘赫他深知姐姐心性,行此下策是过于愚笨了!”。

“哈!愚笨!这愚笨之人其实该当是我!”娘子气急反笑,心中更有悔痛无边,“盛留清!你当是还记得原是我们阖府被迷倒之下你姐夫才不见踪迹?且那香那香我是识得的、早识得的!那香正是刘赫的!刘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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