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永!”依旧紧闭着双眼的盛馥低唤一声、刚探手摸了摸身侧便蹙紧了眉、像是嗅到了什么另她厌恶的气息。
“娘娘!”初柳与绿乔听得了一齐扑上去,只怕她动得不慎、脖颈间的伤口又挣出血来。初柳一见盛馥尚未转醒却已然不悦的神情,不必猜,就知定是正在馨绮里熏着的香勾起了她的不畅!
“娘娘可是觉得这香闻不惯?原是娘子吩咐换的,说娘娘这会儿身子有些虚,燃这味有益。”初柳小声地禀告着,再顺手掖了掖盛馥肩侧的锦被,像是如此就能护着她的主子少些伤心。
“我好好的,什么有益有弊的?!”盛馥仍是闭着眼,“殿下呢?可是与享儿一起?”
盛馥这一问犹如五雷轰顶,一下炸裂了两个丫鬟的神智,“这要怎么回?”初柳拿泪眼问着绿乔,绿乔咬着唇想憋住了在眼眶里悬着的泪,却也是无用。
“暂且骗了主子,只认了殿下正同世子一起?!”绿乔拿眼回着初柳,初柳却是连带这比划一个劲儿地摇头,“纵是这会儿骗过了,终还是瞒不了!已是闹成这样了,都是拿剑抹脖子了,一会儿知道我们还骗她那要闹成什么样子?”
亦然深知主子脾性的绿乔沮丧地垂下头,一时间就想按着娘子走前吩咐的,去喊了她或者二郎来解这困境。可她脚步未动却想起他们之也是熬青了眼才刚去歇息,便是大不忍心!
“娘娘可是醒了?”绿乔擦干了泪、想探一探盛馥是否只在梦呓,却是看见她的眉拧得愈发的紧、神色间的不耐也是愈发的浓!
“快去换了那香!我闻不惯!”
“奴这就去!”绿乔虽是应着,却拿犹豫的眼看着初柳--这香可是娘子千叮万嘱定要熏着不可断的、这会儿换下了可是会于主子的身子有碍?
初柳思忖了片刻,极缓地摇了摇头、悄悄地将绿乔拖到了一遍,极小声地道:“只要于主子有益的,骂也好、罚也罢,我们担着就是。如今天塌下来一般的时候,我们终归也是帮不上、做不了别个,因此这些个又算得了什么?且我这会儿最急的,是这都十几个时辰了,主子还不曾吃过、喝过,漫说是她、任是铁打的也挨不住!”
“我怎会是怕挨些责骂打罚?我只是不想娘娘再添些郁烦、想顺着她的意便会好些罢了!”绿乔又去咬她的唇,丝毫不觉那唇上已是被咬出了一个血泡,红汪汪的瞧着渗人!
“莫咬了,都是要破了!我们可得尤其比寻常强些、韧些,才能够陪娘娘度过了这关!”初柳轻揉了一下绿乔的脸,深吸了一口气、卯足了劲头,扮出一个笑脸就走过去探身到了帐帏之内!
“娘娘若是醒了便起身罢!奴们伺候了娘娘梳洗,用些茶、再用些娘娘的爱的吃食”
“你们为何不答我殿下在哪儿?也不去换了香?”盛馥的声气生冷冰硬,激得初柳眼泪都是干了似得,再掉不出来!
“娘娘!”初柳硬起头皮再说得两字,就觉得自己的胸膛要被憋炸了,“奴先伺候娘娘起身,然后再细细地回了娘娘”
“你们倒不骗我!”盛馥眼未睁已有两行热泪垂至耳际,“不亏是知道我的!”
初柳与绿乔面面相觑--她居然清醒?!她居然平静?!她居然还有心要探一探我们是否会哄了她去?
“母亲与盛为还在时我已是醒了!只不过不想睁眼,许多事需得我好生去想来。”盛馥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眼中泪渍全无、只剩晶光粼粼。她伸手抚向脖颈触到了已被包扎好的伤处,“我再不要流泪了!流泪无用!我亦再不会在家中寻事、寻事一般无用!你们也再别哭了!哭也寻不回殿下!”
“奴婢们遵命!”
“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个丫鬟虽是被这忽然之变惊得目瞪口呆、不解为何主子一觉醒来就与之前呈天壤之别。可眼前她们又怎能想那些,但凡只要她不再寻死觅活便已是圆满、便是要谢过上苍!
盛馥伸出手臂示意两人伺候她起来。一番忙碌之后但见身着绣金梅黑锦大衫、荼白色金枝锁边裙的恪王妃正手端茶盏、端坐在苾馥苑的水榭之中。她状如玉雕、纹丝不动,只剩眼中的烟波正与盏中的茶氤、池中的水氲同漾!
“娘娘!水边总是凉些。”初柳捧来了一件同是黑锦绣金梅的大氅给盛馥批上,只觉得从她主子身上散出的寒意可要比那池水冻人得多。可也是奇了,但凡要挨得她更紧些,又是能如此清晰地触到她体内的那一团烈火、正烧得噼啪作响、似是随时都会以摧枯拉朽之势迸发!
“我未醒时做了好些梦!”这是盛馥自起身以来除“只要茶”外说的第二句话。之前任是初柳、绿乔竟挑些“享儿在二郎院子里、与莫念哥哥一起很是开心”、“享儿吃、睡都是安稳、胧烟姑姑看着呢”、“奴方才去看过享儿、他还似笑了”等等应是可勾起盛馥心肠的话语来讲,可她就是无知无觉般无响无应!
“都说梦是不当记得的,可既然记得真切,我可该看作是上苍有指!?”盛馥又抛出一问,然绿乔两个讪讪地却是不知该作何答。
除却不知该作何答,她们亦不知自家主子如今这不紧不慢的“安心恬淡”是为好事还是会有更大的狂风怒电紧随其后。然她们不敢问,她们只能提如临深渊般地喘着气、行着路、说着话,唯恐一旦有失又要惹起了主子的“癫狂”更生出些事来,那岂不是就是万死莫赎之过!?
“我醒来时也曾听得母亲与盛为正说了些什么!”盛馥还是若无其事样的平平淡淡,“只是离得远了,他们又都刻意小声,除却隐约听见了宝阴、垂伯之外,其余的我并听不真切!不过想来,他们是一起商议了些什么罢!”
“你们!”盛馥蓦地搁下了茶盏转向侧面站着的两人、眼中的冰屑子撒了两人一身,“依着你们,应是会去听全了的!如今要怎么回我--是与不是?”
绿乔心里一下吃紧、想着与初柳两人可还不曾就此商议过要怎生回给主子才是妥当她慌忙忙地又去咬了住了自己的唇,正纠结着是认还是不认、却觉忽然有一股咸腥之味游走于唇齿之间--原来那血泡终于是被她咬破了!
“回娘娘,我们是去听了!奴听了一半,绿乔听了一半。”
措不及防的绿乔错愕初柳怎么这般就轻易认了--要知偷听主人家说话事小、但这回听见的“话”可是事大怎可这样等闲就认了?
绿乔裹着怨气扭头去瞥初柳,却见她整个人都在颤着、眼神倒是比平时都刚强,就知她定是攒足了锐意--只有据实以告或才可换得娘娘安定!!
“说来我听!一字一句都不可漏了、少了!”果然盛馥收敛起冷意扭回身去再行端坐之态,她一手握着一手只将那枚戴在指上的戒指捧在了心口,眼眸定定地看着池水、默默然、只等听她们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