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日,郑凌琼便与末杨一道兴冲冲地“伺机潜出”,两人“一心”地就想在漫山遍野中寻着那“仙草”之踪。
初出时,因都是长久未见天日,她们一旦顶着了新鲜的日头就少不得百感交集,且顾不上深秋的金轮已然气力不足,还是就着残暖登时立刻地生出了许多豪迈之气来。那时之她们似是认定了“只要能趁着这股子振奋之气便是无事可当得一个“难”字”但不想未及一个时辰她们就抛了“雄心壮志”再不敢提--本是意气风发的两人不得不认了“首战告败”之实,就此狐奔鼠窜般的逃回了那不见天日的石穴之中、避去了齐恪所在的那室。
想末杨自幼在盛府长大,虽说只是个丫鬟,但盛府的丫鬟只需寻常一个便可与一般人家的正经女郎相当,更何况她曾是个得脸得势的--除了给主子端茶递水、更衣梳头,哪里又做过一点当真粗重的活计,受过一点饥、挨过一丝苦?于她看来,自己迄今至差至糟的境遇,应就是她要离了齐恪私逃时与旁人挤在一个船舱内的那会儿。至于被盛远划伤了脸颊,又将她扔在货物一处“运”到了此地之事,她偏是早已选了“不记得了“
可如今呢?如今为了尚不知真假有用的“仙草”,她“好端端”地倾囊舍了贴己不算,更是徒添了一身的伤痛--看见自己脚也崴了、头发也散了、臂膀带着脸蛋都是刮花了不算,两只脚更是火辣辣地痛着肿将了起来这般样的“狼狈、艰难”,怎能不叫她心志尽失、燥火四起?!
“呸!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过是能识得途、辨得路的?怎么到了外面也是跟我一样的无措?你究竟是识不识得司南?认不认得那草药?别以为是能蒙混得过,终还是会露相的!到了那时可有你好过!”末杨刚往着人送来的热水里探下双脚就被一阵刺痛激得缩了回来,霎时将一把辛酸泪化作了冲冲怒气、狠狠地向郑凌琼泼去!
“出去前我都是提醒过姐姐定是不得轻易的。”与末杨一般样的被荆棘野草刮烂了衣裙,划破了臂膀、又沾了满身泥泞、连鞋都丢了一只的郑凌琼小声回了句嘴,龇牙咧嘴地挑破了脚上的一处水泡,愈发显得她的脸庞有“怪异”难道,“姐姐是个娇生惯养的,我是自小在乡里野惯的,因此姐姐所以想的不轻易定不会跟我说的一样。”
“且我来这里还不如姐姐时长,哪里就先能知道什么究竟。我原以为出去了定是会有些小路可走,谁知却是没有的。”郑凌琼说到此处抬眸深望了末杨一眼,“倒是姐姐该想法儿看看明日是否能让我们换个地方出去。像今日去的地方定是不会有我们要寻的草。”
“或是我不该说的,可我们不就是为了寻着那草才要出去的?我是忧心到头来的,东西也费了、险也冒了、罚也受了,唯独倒还没寻着那草,那还有什么意思?”
“你!”郑凌琼说得入理,末杨气急却又词穷。她本就是因为心痛那些金线,不肯使足了才只换得了个日常只用于丢灰、出秽的腌臜出口,只以为“只要出去了便都应是一样的,哪里都通”。可谁成想从那处走开去竟是三面环壁、一面临崖,除了杂草乱木竟是没有一块像样的地方、也绝通不往别处,可不就堪堪地坏了她的心思!
“我是气不过我们被人欺了才有些口不择言,原是知道姐姐此刻定是比我更不好受!”郑凌琼记牢了齐恪教她的“与末杨周旋需得一张一弛”之理,既看见了末杨脸色灰敗,立马就放软了声调慰藉起来。
“我是听人说过谁人失马,或者还是福分的话,当说的是开始不顺未必就是真不好的道理!”郑凌琼见末杨神情果然活络了几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瘸着脚就拖过了自己过去,探手就替末杨试起了水温,却不想还是沾手既甩。
“姐姐也忍耐些,正是要烫些的水才是有用!”郑凌琼作足了关切的样子,“我粗糙些,水泡直接挑破了也无事,姐姐不成。得泡好了、再回去自己屋里拾掇干净了,再跟他们讨些膏药来上。”
末杨横了她一眼,恶声恶气,“此刻我已是不能走路,再用滚滚的开水一烫,怕是什么膏药也无用,几日也不得好!你这么多事,可是要借机拖延了、好掩了本就没有那草一说?”
郑凌琼听着就哀哀地叹了一气,“哪里就能没有?只是我们还未寻到罢了!姐姐若不信的,一会儿去丹房讨膏药时再跟他们借本药书来,等我照着图认出来了,姐姐再看可是我说的那理!若不是的我誓也是立了那么多了,再多了也没什么意思,这会只说姐姐看着办吧。”
听见郑凌琼信誓旦旦、言辞凿凿,终究是放不过“如初”之梦的末杨还是要将于“仙草”上的疑心下落,可求而不得的焦躁越愈发之盛。
“不需你说我也正有这意思,莫以为自己是个精明能干的,我可断不会凭白被你诓骗了去。”末杨昂起了头,用下巴颏“看”着正蹲在地上的郑凌琼,揣测着她可是能听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不过你倒是说说,要个怎样的出处才能寻得着那草?”
“我听见说这草多长在背阴处。姐姐可否与人打听打听要怎么去到后山,明儿再出去时便可直奔了那里。我今儿看了司南,我们住的这里正是向阳处!”郑凌琼的头垂着,末杨自看不见她的鄙夷一笑,更不知她心中这会儿盘恒的是“不把这山绕便了怎么寻得着出去的路”的念头。
“打听?让人给你指条现成的路出来?”末杨一阵冷笑,“你说得倒是轻巧,那倒是能有些更值当些的玩意儿拿出来给我呢?那些人又不是给一次便能足的,出一次就得给一次,我不算计着点,若这些都没了,可不就是没了指望了?”
“我们不是拆出了好些金线来的?且我那些东西里,姐姐不是也说有几样还是值了些钱的”
“呸!”末杨似是怕被郑凌琼识破了“那些且留着给自己”的心思,瞬间又急怒起来,“就你的那些破乱流丢,加起来怕也值不过几根金线去,又堪什么用处?那些既都给了我,那便是随我使去,这道理你可懂得?”
“自然是懂的!我不过是着急想让姐姐快些好罢了!”郑凌琼话虽如此,但“难掩心痛”之色,倒把末杨看得好笑,“没见过好东西的人自然就把那些当宝。若我好了,你若有功的我自会记得,日后少不得补你更好的。你且不需在这里争了功来,恰恰是我最厌的!”
“我不就是为了这个!”郑凌琼嘟囔了一声,又去试了试水温,“这会儿应是得的了,姐姐熬着点,不然明日、后日,大后日可要怎么走道?”
“明日?”末杨的心随着探下热水的脚一起缩痛了一阵,“我这样明日还能走道?且歇几日再去罢!”
“姐姐要歇几日都成,我是不碍的!只是--转眼天就要凉了、草枯完了我也认不得,主子或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来了,要姐姐还不曾大好,可不就又错过了时机?”
一语中的!末杨想自己这般殚精竭虑,又于那“贱婢”暗簇簇的异心隐忍不发,不就是图自己能快些迎来“大好”之日?“可--也是太苦了!”她看看那双浸在水中面目全非的脚,心思左右上下地摇摆起落个不停
郑凌琼瞥见末杨咬牙切齿的纠结模样却是欢喜,恨不得她能就此说一句:“往后你就自己去罢,我是再不去了!”。
“去就去了!”末杨莫名转头看了眼榻上的齐恪,从牙缝中迸出了话来,“剩余的金线并别的大概也就够三日的花费,故以三日内再寻不见那草,我就认命再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