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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三十三、不可向(1 / 1)

盛为在压顶的闷烦间忽然莫名怀念起与刘赫同车同游的旧时--那时的两人尚无芥蒂,既“同病相怜”又惺惺相惜。盛为在彼时甚至还想若是郎舅间本就该是默契如此两人谈天说地、研古论今,真是好不快活!

然何时起就不能再快活了?何时起刘赫竟成了个尴尬之人--让盛为既不甘弃之不友,又需得杜渐防萌。盛为有时为此思忖,不知是当怨他未曾现身在适宜之时,还是当忿齐恪不应“哗变”,或是既“哗变”了就更不该回身“告饶”,倒让人识得了他本性本心原是那般难得迫得盛为取舍之间盛为自然是要以“王道”为先,

“唉!这三人岂不就是那倒霉舅爷说的‘是有不死不休’之缠?!二郎夹裹其间也是难堪局促!”思至此、盛为忍不得叹了一气,抬头想望一方蓝天舒一舒心肠,却不想只有老梁、旧瓦与他两两相对!

此叹听在刘赫耳中,便带出了三分讥讽与七分不耐之问“留清难道之为与朕闲话家常而来?”要知今朝的刘赫可是与昔日不同--昔日之他就是个善行皮里春秋之人,因此再是憋闷、郁结亦不会轻易吐露然而今之他非但是撇去了许多隐忍、更是自焱羽处“借”来了好些强悍--因此盛为一叹他便再不能持默然静待。

“何为家常?何为正事?难道二郎说得刺客之事也是家常?”盛为改不得蛮强之气,自然要先强辩一句,待辩罢了也终于是横下了心意要将那“羞于见人又强人所难”的始末一吐而快--不然真要与刘赫只讲些理短之事直至天阴?

“然二郎确是还有事相述,只是有些难以开口罢了!”

刘赫眉头略蹙“难道留清是要替盛馥来道歉意?若是如此,大可不必。纵若留清不来,朕也绝不能就着那火坑自戕而去且朕与她”

“非也非也!”盛为摆动如柳、否认之余还不忘插科打诨,“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二郎还是图个爽快罢!”

“耀焱兄方才曾道是纵然二郎不来,你也不能借那火坑自戕?二郎此刻饶有兴致,倒想先听一听此桩有趣之事!”

然毕竟是兹事体大--不仅紧关盛家、紧关盛远、紧关盛馥夫妇,更是事关刘赫“江山前程”盛为拿捏着措辞、揣度着成败利钝,试图寻着一法既是轻描淡写又是有的放矢,继而就可“大获全胜”蓦地盛为出了一策--只要刘赫爱惜性命、只要刘赫爱惜江山,他便是有“危”可乘!

盛为只当刘赫听罢必要问他为何不说反问,不想刘赫只扬了扬嘴角,便用轻弱却又坚实之声说道“若你不来,朕自会挟持盛馥而去,总是‘千军万马’,谁又能奈朕分何?”

“去了之后呢?可是要回朝平息祸乱、再振朝纲?还是会缉拿真凶,好还自己一个清白?”盛为枉为人弟,不顾盛馥“安危”,却只问刘赫前程。

“留清!”刘赫这一声唤得难掩失望,“朕当你懂朕心性,而今看来却是不然!朕之所以要夺位篡权,为的不过是要拿“朕”去压“孤”,终而好让盛馥再作一择若是适才朕能携了盛馥同去,那朝纲皇位、江山社稷又岂能再入朕的眼帘?”

“至于清不清白终有水落石出之时,”刘赫讪笑两声,“故以朕更无谓!”

“这不全然是悍匪之理?如若你挟了盛馥,然她又抵死不从,你又当如何?”纵然盛为早知刘赫而今时不时会是蛮横无理,可此时还是被窘地啼笑皆非。

“万万不会!”刘赫依然笃定十足,“朕与盛馥是有前世之约,故以她纵不肯认也难违天意天命,只是需得时日罢了!留清如若不信、且看--你们都道齐恪与她一箭一双乃是天示,而今朕却是齐恪的三倍之多齐恪身中一箭便佝偻难行,朕身中三箭却依旧可与留清谈笑,孰强孰弱、孰轻孰重,难道留清要视而不见?”

“二郎确是视而不见!”一提齐恪盛为就要气哼哼地不适,“不论他事,仅论他们那时可是互相舍命,你而今却只是蛮拦硬凑罢了!怎可相较?”

“可不可相较自有天断!不然留清又怎会及时现身且定要保朕性命?!”刘赫不削与盛为争辩,撑些起身子、探出些倒迫盛为,“而留清问朕此事,必然是事出有因故以朕也有一问,缘何留清而今于朕要使那左实右伪之策,迟迟不肯实言以告那当告之事?”

刘赫此话问得盛为忐忑,他岂能说“二郎是怕说了你却不肯依从,故而要寻些嫌隙来看?”--自是不能。然到此时此刻他若还要瞒藏不说--那便更是不能!

“罢了罢了!”盛为作势哀嚎一声,旋即毫不含糊地将他“当告之事”和盘托出。

刘赫初听盛为开口之时,带得着得色复又仰靠而下。然随着盛为一语一词地述说“渐入佳境”,刘赫不由得又撑起了背脊、探出了身,蹙起了双眉、抚住了胸。他的神色由惊疑转作诧异、从诧异转为怫郁、又从怫郁转为嗔怒、由嗔怒转为恍然大悟端的是五味杂成、一息万变!

“朕到今日方知,彼时途中留清所道‘次子当避’是何等之意!”听罢了的刘赫不论当务之急,却饶有兴致地谈起如烟旧事,“有兄长志长如此,留清确是要装痴卖傻呵呵!”

“然他为何只恨齐恪?何不去挟持了南朝至尊岂不更是事半功倍?”

“二郎猜是家兄记恨齐尔永彼时不曾尽力、不曾求得皇恩浩荡,许了他与大嫂的姻缘!”盛为苦笑的很是尴尬,“且他若是挟持了至尊又怎能有南北之乱?耀焱兄难道揣度不出我兄长心志原在南北一统?”

“他?!南北一统?!望梅止渴罢了!”刘赫的唏嘘中流淌着鄙夷,“其刚愎自用之性注定他多是劳而无功更遑论是要踏足至尊之位,实乃虚妄之想!”

“如此说来,耀焱兄是无异议、愿依策而行?”盛为听得振奋,只当刘赫已然应允。不料刘赫又将双眉一拧,答了句,“不然!”

“为何不然?”盛为满腔欢喜蓦地被抽离一空,失望之余难掩焦躁,“这两全其美之策难道不好不善?”

“再好再善也与朕无涉,”刘赫洒然一笑,“朕于寒朝皇位已无眷恋且齐恪若薨,朕与盛馥岂不是再无阻拦?朕视此为天意,故以要顺应天命!”

盛为是曾想过百种千种刘赫相拒之由,唯独不曾算到他会堂而皇之地祭出一个最是混赖蛮横之由,气极反笑“耀焱兄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以宵小之心为荣,你也不惧贻人口实?”

“朕为何要惧?!朕此生唯有一念之想,若不可向迩倒也作罢而今既然天示机缘,朕又为何要违天意本心?”

“亏枉恪王一直以礼待你!”盛为气愤之极,甩起大袖就在房内乱撞,“你此言此行,可是愧对大丈夫三字?可是其心可诛?”

“且你一昧地一厢情愿!你当齐恪薨了盛馥必能从你?或是你当她是能过得归隐山林的时日?盛馥就是盛馥,是自幼食在酒林肉池、泡在金汤玉羹中长成之人岂肯又岂能经得起半分辛苦?二郎还曾道你是真懂盛馥之人!而今看来是错了!错了!大错特错!”

想盛为初“咆哮”时,刘赫还能自持笑容不僵,然当他听见盛为将他道作是“不懂”盛馥之人,倏忽间就揪然作色““你盛家为自保脉络,出此‘伤敌一千不损分毫’之策,难道也是大丈夫所为?恐怕更是其心可诛!”

“我盛家根深叶茂,若有变故便是牵累上万户人家、万万条性命若我们只为一己安危,自可如陛下一般、不顾他人性命,自行避走、归隐而去--然我们不曾,又何来可诛之心?”

“既如此,你盛家为何不向你朝至尊负荆请罪?求他只冶你一家之罪?!朕想你朝至尊定是会‘何乐而不为’是以你盛家原是家学渊源、一脉相承的刚愎自用,何必再寻些因由来牵强附会?”

“你!”盛为气窘之下险些要将“二郎再不求你”之言冲口而出,然再一念--“耀焱兄这般横蛮于理不符,可是内里另有春秋?”

刘赫听罢收起了声势无声而叹,几息后又给了盛为另一出人意表之答“朕内里无有春秋!朕只是听天命、顺天意!留清莫要再劝!”

刘赫深闭固拒、软硬不灵,盛为此时不知是该当何以描绘一己之感。是当描作“拳入棉絮”为宜,还是该绘为“冷水淬铁”为适?他虽本就不曾以为能将此事办得径情直遂,然也是万不曾作想为今之况会是这般局促难安。

“可知今日一会,二郎心中昔日的耀焱兄已荡然不存?”盛为气郁难舒,直觉得日后两人恐是再难续那“至交”之缘,“且口口声声为了盛馥、为了你与盛馥之爱之缘,然如若盛馥会为此恨你入骨?至此不渝呢?”

“那便让盛馥亲自与朕道来!”刘赫寸步不饶,“朕亦正好与她道一道天意!”。

“我且听你道来!”忽然门帘一动,一双寒星般的眼睛霎那而现,“若道不阴,你便死在此地此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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