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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六十五、宛遥裔(1 / 1)

盛为携着绿乔坐上了那平日里都不削去看一眼的“车驾”,颠颠簸簸地就往自己的住处而去。实则他只到过那处一歇,此刻竟有些不记。幸好财宝这趟“争气”,一路指点了本就识路的阿卫,倒也行得顺畅。

“车驾”颠颠簸簸,绿乔昏昏欲睡。盛为见了止不住感概谁道富足只得一说?谁道人不能改其习?皆是不对!此地之人以为有木梁砖房、终日饱食便是富足--然此些仅于绿乔就已是委屈,更遑论盛馥、二郎然我们居然不忌!居然还有些贪图此间的安闲

“二郎!怎么还不曾到?”绿乔再一次强撑开了眼睛,迷迷瞪瞪地问着盛为,“奴婢出来了这么久,娘娘定是急了!”

盛为瞟一眼绿乔,“她急就听了她的,今夜再走如何?”

“那可万万不成!”

“那便让她急个一时三刻地也不要紧。依二郎说,她要将力气急没了才好,那般才是能好生吃药、扎针!”

“不过二郎,”绿乔瞧一眼阿卫背影,凑近了些小声问,“那郑凌琼当真是妥当的?先前她给娘娘扎针时,奴婢们就不安心。”

“她是个要命要活之人,岂敢胡来?”盛为咧嘴一笑,“且你当二郎是痴傻的么?二郎确是不通歧黄,然还是能看出几分门道--她下针中规中矩,无甚不妥!”

“二郎现如今就是什么都偏帮着她!”绿乔赌气哼了一声,“二郎之后莫要再拿什么‘阅遍芳菲、百香不侵”来说了自己,名不副实的,也是丢人!”

“非也非也。绿乔你而今这般偏颇,只因是防人之心太过了!是以伪假!”盛为啧了一声,“就如你这般焦急,当真是为疯婆斥责?当然不是!你不过是为了刘赫去了疯婆那厢、自觉不妥,是以诚惶诚恐--然倘若他或他们真要如何的?绿乔你可拦得住?”

绿乔语塞。她确是拦不住啊!非但拦不住,时时还要主子帮着瞒藏、隐匿绿乔叹了口气,“不知初柳这会子又要如何别扭!”

初柳此刻倒不别扭,只是早一歇她确是有忧。她忧盛馥不肯听劝,非要从卧榻上起来梳洗妆扮、作个整装待发的模样,她也忧盛馥除却茶水就不肯吃了别的,却还想跟她要山参汤吃。

山参汤自然是不能给的!初柳可是记牢了郑凌琼说的“王妃今日断不能再用参汤”,可若对盛馥实言以告,她必然愈发要“倒行逆施”,是以初柳只能拖着,只道是“厨房路远,待绿乔回来了,奴婢再去瞧瞧。”

初柳就此一边伺候着盛馥梳洗、一边心里打着鼓。她想若是一会儿二郎来了、劝好了娘娘倒也可免去了参汤这一环,可若劝不好呢?若劝不好,娘娘便要将此事加到“你们而今都是主意大了”上去--她这气郁一添,岂不是也要违了自己为“主子好”的初衷?

眼见盛馥梳洗好了、换好了衣裳,茶都是吃了几盏,可绿乔还是无踪。盛馥拧眉道是“绿乔还是舍不得她家二郎,不肯喊起了他!”初柳却是暗自担忧原是因为二郎怯了,不敢来说

“初柳,去喊了十九叔来!”盛馥忽然吩咐道。

“奴婢遵命!”初柳哪能不应?又哪能不设计拖延则个?“娘娘,这里并没有我们贴己的人,奴婢只从进了这屋子也不曾出去过,更不知十九叔住在哪院。待奴婢去找个庄里的小子来,让他去喊了十九叔。”

盛馥一怔,再想也是有理。她虽不曾看清这庄子是何样貌,然当初挑中这里就是为了“地广人稀”,而今若要初柳自己出去寻人确是为难了她“去吧!”她应了初柳,又道,“人地生疏的,绿乔想必也是寻得辛苦!”

初柳揣着一颗悬心往外走,她不知此刻应是当真喊人去寻了十九叔来,还是骗过了主子才是适宜。她理会得主子急着要寻殿下,更已是猜到主子的身子如今必有大恙这进退维谷这间,当真就是举步艰难!

蓦地初柳眼前一暗,惊得她连忙抬头--“陛、寒公子?”她低呼了一声,连忙又问,“可是与二郎同来的?”

“朕独来!”刘赫看见初柳满面踌躇之中蹿起一丝欣喜、又转瞬即逝,当下心中阴了,“初柳带朕进去,朕自会规劝。”

那厢盛馥一见初柳出去便垮塌而下,伸了手就想去搬了一双腿出来好生揣度一番。“如履云间”她忍着痛麻冷笑了一声,“这一脚踩下竟是空茫之感可就是那神仙之享?这等神仙,又修来作甚?”

或许是盛馥坐得不妥,或许是她手伸得不对--这才方搬动了一点,忽然腰脊上就有电闪似的剧痛阵阵推来,揪得她汗不敢出!

“为何?!”她狠捶着双腿,“你们不知尔永正在等我?你们不知待他回来少不得要我多加平抚?你们不知如今风谲云诡、经不起差池?你们不知我已是殚精竭虑却仍是日不暇给?--还偏生要来与我做对!”

“娘娘!”面无人色的初柳不知何时已跪倒在了盛馥跟前,“娘娘的腿可是又没知觉了?”

“不是!”盛馥厉声喊了一句,抬头却见还有一人正负手站在初柳背后

此一刻,盛馥想哭!她想去抱住了那个本不当想、当念之人,好生嚎啕一回。她想告诉了他,自己已是精疲力竭的强弩之末,整日里战战兢兢、唯恐一步踏错;她想与他诉一诉“这世上除却父母之外,我竟是像寻不见一个可依之人--然父母也并非事事可依,是以终究我还是无人可靠”;她想匍匐在他胸口、嗅些春醪之甘、闻些潜龙之律,其余万事皆可休诶

“不可!我定是癫狂了!我定是受了梅姝的蛊惑,自觉有愧才有此想。”盛馥闭起了双眼,“时时想着忘记梅姝便罢,为何还时时让她跃上心间?不!我既阻不住,便该要想即便梅姝所言不虚,然他那时不察不识、纵人行恶也是不假!我又何须怜他、甚至因怜生妄?”

“既然是你来,想必盛为是不会来了!”盛馥睁开双眼时眸中已无熠熠,只有坚冰如铁,“如此,想必‘今日不走’也是你的号令?“

“他至少此刻不来!”刘赫踏上几步,不请自坐在盛馥案前,“正是朕之命!”

初柳这会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夹”在两人之中才是别扭之极!此刻她于万事惶惶,唯一庆幸的便是早已替盛馥梳妆完毕,至少不会再丢一份体统

“初柳自去罢!朕有话与你家女郎相谈!”刘赫像是看出初柳窘迫,出言尤其咄咄、不容辩驳。

“可奴婢、奴婢还要伺候了娘娘”初柳看一眼盛馥,壮起十二分的胆来回了一句,“吃茶!”

“呵呵!”刘赫一声讪笑,抬手就拿起了盛馥的杯盏一饮而尽,“初柳,难道朕与你家女郎乃是初识?与你们也是初识是以--何必?”

“你!”盛馥勃然大怒,“你阴知此盏并非你的”

“那你阴知自己不支,却偏要执意而行?同理之下,你可?朕不可?”刘赫脸色阴沉如墨,“盛馥,你可知晓‘怕’字怎写怎解?”

“我不知!也不需知!”盛馥将眉一扬,“我只知你们当是任我们调配,此行并无有你发号施令之地!因此我道要走,就必然要走!”

“果然如此?”刘赫又自斟了一盏茶,“你当真不知你之呼风唤雨乃是用朕的谦让得来?你当知他们听的是朕的号令!并非是你!”

“那我便只带了我的人走!”盛馥咬牙切齿,强忍咆哮,“你自可今日不走、阴日不走,何时都是不走!”

“若为此你积下不可愈之沉疴、甚至危及性命,也不怨不悔?你可知朕会怨!朕会悔?”

“不怨!不悔!”盛馥根本无心去听清刘赫说得什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们而今不过是为利来利往罢了,又何须你来在意?”。

“初柳!出去!”刘赫忽然一声沉呵,初柳被骇得一抖,“若不想你家女郎铸成大错的,即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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