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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六十八、因相依(1 / 1)

此一刻,万物凝滞,刘赫却颠倒其间。一片茫茫中,他一息是与梅姝同在梨花林中徜徉,一息却是正与盛馥同在苾馥苑中漫步;一息是他在微微程曦中匆匆自梅姝的院子而出,一息却是盛馥正在云城与他道别;一息眼前是昔日焱羽诛杀阖府之人时燃起烛天大火,一息却是那日在江畔盛馥要送他“往生”时那熯天炽地的火网汹汹

“她何以知晓?”刘赫挣扎于一片天旋地转中,冲天的惊愕、震诧反到给了他些许清阴“她又是何时知晓?知晓了几分?”

“无怪她于朕有恨!无怪他于齐恪那般牵记、甚至连性命都可不顾。”

“她此刻震怒是为戏弄于朕还是真情所致?”

“东方那时道朕不与他说尽缘由是闯下了大祸,难道就是此祸?然她知晓了便一定是祸?”

忽然面颊上一片冰冷,冻得刘赫一凛,终回真实。

“你心虚!”盛馥的一手正抚在刘赫颊上,她此刻的心正是与手一般冰寒,“你心虚,是以无言以对。”

“朕”刘赫强敛起心神,想先给了盛馥一个自认并非诳语、又是是而非之释,“朕从不曾将你认作他人!朕不再喊你梅素是为知晓了此字的根源!梅素既是专为齐恪而存,朕何必再用?当然就只知盛馥!”

“呵呵!”盛馥抽回了手,笑得尖酸冷冽,“你不识他人却不问我他人是谁?你敢说梅姝二字与你原就是并不曾见过的?陌生的?你于她也无愧?”

自发问起,盛馥的一双眸就一直锁着刘赫、一息都不曾挪过,是以她看见了刘赫险要窒息之诧,看见了他眼中深潭暗涌疾疾,看见了他强行佯作的从容不迫她只想要看清了那两个深深烙于刘赫心间的字,究竟是梅姝还是梅素。

“朕不识梅姝!”刘赫眯起了眼,藏起了一刹的惊惶,“朕于她何愧之有?”

“你不识,可焱羽认识得。而今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寒朝延煜帝乃是焱羽转世?因此你还是不知不识?”盛馥的心愈发寒冷,冷到有针扎之痛。

“我曾想过终有日会与你说穿了此事,也是想过或是一世不提才是妥当,我甚至想过你或是根本不知可偏你是知道的,偏我万不曾想过你连认下之勇都是无有!”盛馥呼一口气,只觉每一丝尽是痛楚,“你且放开了我!“她挣了挣,“我已是违了伦常、太过了、太过了”

可刘赫又怎肯相放?他只将双臂一紧,愈发裹紧了盛馥。他仍是默然无言,他自觉难表难言而今之意,更是难分难理自己而今是当振奋还是黯然他在忖,他在度,他在思谋终究要何样之策才可解了此局--不如一否到底?显然是愚鲁之策;那么言不不尽?彰着更是有画蛇添足之嫌。好不易有了今时,好不易盛馥终于似肯表情,好不易那“再择”之日或已不远,好不易“天道”终有归正之机--难道却要被“自己”所累、终而空亏一篑?

“她若于朕仅有入骨之恨,又怎会生出爱意缱倦?”刘赫自问。

“她不善藏匿心绪,更不会佯作伪装,是以种种流露皆是真心。既她有真心,朕又何必有惧。”刘赫自答。

“盛馥,朕恐你惊诧,又惧你耻笑此说无稽,是以从不曾提及,纵然是在朕危在旦夕之时。可而今你既已知晓,那便容朕称一声--吾妻!”

刘赫终于决意要“顺天而行”,一声“吾妻”款款落下--藉此认下了前世,订下了今生。

“呵!你!”盛馥只想嗤笑,却不自知有两行珠泪正跌荡而下,“我盛梅素是齐恪之妻,而你所称之妻--梅姝,只是一缕冤魂,你若要寻她,先自裁了罢!”

刘赫听罢有几丝懵懂。他懵懂两世一人的盛馥,怎会堪堪将自己一劈为二,作了“梅姝”与“梅素”之分?

“还是恨得太过了!”刘赫彷佛顿悟,“或是因为她本就是一知半解?”他又生疑。“然论是如何,朕怎可将此时机弃之不顾?可要如何劝她?如何让她阴了此一份“天定”更是难违?”

刘赫缓缓地抱起了盛馥,让她斜依榻上,继而四手相牵,四目相接;“盛馥,你可记得朕与你初识之地?”

“太湖楼!”盛馥道出此地时并无刘赫期许的浮想翩翩,她只看见了那坐于一片灰败中的冷清之人,心之涩涩想来倒或是相同,盛馥对着那人潸然而笑,“那里,原来也是与梅姝脱不开干系么?”

“盛馥,你可知梅姝亡后”刘赫谨慎地揣摸着盛馥的神情,不知这“亡”字可会勾起她炽天之恨。却不想盛馥兀然不动,眼神定定地,并无有介怀之意。

“你可知梅姝亡后,朕就将她葬于太湖楼那处。朕还曾对天盟誓,若有来世,朕与你必会在此相逢、再续夫妻之缘。果然今世你我是在那里初识。”刘赫彷佛又看见了那日美得更赛旋霞的盛馥,不禁莞尔,“朕彼时亦曾央天,赐你来世活成个‘霸王模样’,也是果不然其--是以天道如此、天意如此,更遑论朕心真切--是以你我再历坎坷,也终难逃夫妻之份。”

“你那一时不肯认,这一时又在作什么?”盛馥滞了一息便笑,笑着笑着便有泪珠落下,“你!呵呵!原来真是‘你’,而非焱羽!”她摇了摇头,泪淌得愈发凶狠了些,“可惜了!可惜我并非梅姝,我只是盛馥!”

“何差之有?”刘赫替她擦着泪,“你若非梅姝,又怎会得了机缘知晓前世之事?她又为何能同你一般模样”

“她是冤魂!是厉鬼!”盛馥忽然挣开了手、咆哮起来,“你此时一刻一派情深模样,难道已是忘记了她是怎生死的么?你当她来是为与你再续前情?她是为了索命而来!”

“你当助你妄为、赠你金银之人是梅姝吗?是我!是盛馥!你当是盛馥几次三番要杀你么?是她!是梅姝!”

“她来只为害人!她害得我神魂不清,心思恍惚。若非我还有一点本心,你、甚至是我自己都早就不知死过几回。可你心念之人竟然是她?竟然是她?”

“你走!”盛馥像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颓然地一指门前,“你自去寻你的梅姝,我自去寻我的夫君。从此,你再别拿我做了籍口,我与你也再无瓜葛!”

刘赫当然不走!非但不走,他反而又握住了盛馥双手,情之切切、意之深深“盛馥,朕与你初识之时只知焱羽是前朝枭雄,无从猜想哪日朕竟会知晓他与朕竟有莫大关联。朕亦不知太湖楼是为何地,只是随性而至然这无妨于朕倾慕于你,更无妨于朕当初就立下此生非你不可之心。”

“须臾一天,朕就知道了前世之因,于是你我之间也就成了今世之果,让朕更不能罢休。于朕,你既是梅姝、梅姝既是你。朕爱你今世亦愧你前生,此乃是两两合一的自然之事,因此你怎可断言你之本心乃非梅姝本心?何故你要分作两分?”

“还是你爱恨太过,是以混淆?混淆到要以己为敌”刘赫红着眼眶缓缓跪倒在盛馥跟前,“然终究皆是朕之过错,是朕前世亏欠太巨,故以你对朕恨也是常,爱也是常,要杀要剐亦然是常。朕愿付一生来偿还于你,可好?”

“不必了!”盛馥抽出手,意兴阑珊,“我或是一直绕不清究竟为何会与你纠缠不休,然我却知自己不是梅姝!”

“我原来或是混淆,今日起却是不会了!”盛馥擦了擦泪,“你走罢!我而今并不想报什么前世之仇,你也不必偿什么前世之孽。我盛馥又何必要遂了你们的心愿?!都就此罢休了罢!”

“朕不罢休!天意既如此,朕也不得罢休!”刘赫,“朕亦不会勉强你而今就要随朕而去,朕依旧会等,亦然会待,待到你自认与齐恪缘尽之时。”。

再提齐恪,盛馥愈发心亏意疚。“你待不到那日!”她与刘赫说道,“我们夫妻才是天定的姻缘,你不过是我的一丝邪念罢了!莫与他比,你非但不能相比、更是不配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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