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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七十五、莫逆心(1 / 1)

不知是盛馥确是缺眠少觉,还是如今放下了些许“心事”尤其贪安,她这一觉果然是睡得天昏地暗,乃至于于自己究竟是何时上车、怎样上车,皆是一无所知。

她不知当刘赫将她裹在锦被中抱上车时,她那两个丫鬟是何等的窘迫;她不知当得知刘赫将“亲驾”车辕而行时,盛为是何等的焦躁;她不知开拔时见仅有刘赫一人发号施令后,十九叔等人是有何等的不悦不满;她更不知当刘赫终于不支,“潜”进车来与她“同席同枕”后,他亲弟反而下令将车围拢得密不透风,并传令道“若有事通禀,先寻二郎”,一勒马缰就纵身挡在了车驾之前。

无人去问盛为为何。纵连十九叔等再是心有不满,也知晓“遮丑”才是而今第一要指。他们哪个不是心中清阴,于此等不可说之事,自家人知晓也就罢了,因是绝不会有人说与殿下甚至任一人听了一字。可若让那众北人知道,终而必然是会辱了娘娘的清名、坏了她与恪王的姻缘,再甚至会起国之纷争,何止一个兹事体大

于是阿卫与阿壮就成了众矢之的。他们在虎视眈眈中孤立无援,又是战战兢兢地赶着夜车,不一会便是透顶蒸白,后脊生寒。

“哥哥,他们不会将我们如何吧?”阿壮比划了个“杀”势,小声又小声地偷摸着问着阿卫,“看他们那架势、眼神,弟弟我可是渗得慌!”

阿卫又如何不慌?他如何不慌这众气冲如牛的”英雄好汉“,一个“不慎”就将此车驾“不慎”坠山--往后王妃是恰好获救了、许还是陛下舍命相救的,可陛下与他们这两个小子就一崩二呜呼了!

“我们大军在前,又是为了他们的差事去的,并不会有事。”阿卫安慰了阿壮也壮了自己的胆,“想是方才陛下不肯让他们出人赶车、那里坐下了气,并不是真要拿我们怎样。我们只需好生当差,你莫胡乱猜想!”

“喔可大军离我们可是远着。”阿壮扫了眼身后寂然无声的车厢,“待陛下醒了,我才敢有胆些。而今只能忍着怕。究竟我还是个奴才,纵然念了些书还是奴才,可比不得陛下的胆量,那可真是”

“你快些闭嘴!”阿卫连忙打量左右,就怕给人听去了要招灾引祸。他趁着月色瞥一眼乘马走在一边的绿乔,却看见她也正好在看着自己。

“绿乔姐姐!”阿卫只想讨好,“要骑得累了,只管上这里来坐坐。这里虽不大,容下姐姐跟初柳姐姐两个还是不难!”

“统共两匹马!倒要拉多少人?”包裹得只留一双眼在外的绿乔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掉过头去就再不看阿卫。

初柳听见了,知道绿乔是为心烦所以不耐,而她自己心里的苦恼也是更添一层--这都是怎么了?娘娘此去是为救了殿下,却也不忌与那寒公子做一做“露水夫妻”?此变来得这般突然,往日里娘娘有了心事还会与她们一说,可于这事却是绝口不提,可是要愈发让人惊慌?

还有二郎!那会儿他阴阴是与她们一样听见了王妃异心萌动,为何不劝一劝?拦一拦?更莫提那“寒公子”--他虽是于娘娘钟情不改确是难得,他虽是有勇有谋又肯自屈,他虽是能在困境之下能让人安心落意,然他终归不是殿下啊!他终归是会与娘娘两散而去想人常常是不曾得过的也就罢了,可若是得了再失、且是自己当作性命样的,岂不是等同于要逼着人癫狂?况且娘娘招惹的还是这位本就已着魔的“寒公子”!届时到了欲罢不能、溃不可收之境,又要怎生收场?

“这两匹可是我们北边儿的好马!既能负重、又有耐力,尤其能走山路。像绿乔姐姐这样的,再来十个也拉得。”阿卫偏不知趣似得,冷不丁又蹿了一句话来,立时三刻被绿乔反唇反而讥,“北面的终究要回北边儿去。再者北面好用的,在我们这里未必就一样好了!暂时一用罢了,不过聊胜于无,切莫自作多情!”

“我、我,我并不是、并无有”虽是看不清脸色,可阿卫这等支支吾吾就足以让人见其窘迫

“绿乔你不累么?是以还有气力说了闲话?都专心赶路罢!这里越慢一日,殿下就要晚归一日!二郎说是一夜两百里,如今这样为了娘娘不受颠簸,一夜能走百里都是不能。”初柳听着在劝,实则也是在怨!若按她想,不如娘娘不去,只二郎去了即可。如今这样,一则慢,二则烦,三则娘娘也并不会因为拖慢了行程而安养好了身子,真是何苦来哉!

初柳一言勾起众人各思,一时间除了马蹄车轮声响,又是万物皆寂。他们或猜着王妃的心思,或想着日后殿下归来这三人又是会何去何从,或揣着刘赫“此去”可会有“冒犯”之举、若有、又当如何处置此时车内的盛馥一惊,却是醒了!

她是被梦惊醒的。梦里的齐恪凄清悲凉、怒而不发,只一声声追着她问“梅素为何?梅素何故?梅素你为何”盛馥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终于一头撞上了山壁却哪有什么山壁?盛馥蓦知与自己云鬓相抵的,却是一袭温暖胸膛。

“尔永!”她当自己还在梦中,怯怯地唤了一声,却是无应。

“尔永?”她懵懂着从锦被中费力地抽出手来,触了触了那胸膛--“不是尔永!”盛馥万分错愕惊惧,挣扎着就要起来,却不知自己是被牢牢箍紧,根本动弹不得。

“这是哪里?此人是谁?”盛馥陡然清醒,再要挣扎却忽觉那胸膛熟稔亲近“且慢、且慢”盛馥定了定神又感颠簸,她疑惑着往四下一看--香木做“屋”、素缎为窗,皮裘为地、锦被为床“这?便是那车驾了?已是上路了?”

“那么?!”盛馥仰头去看--眼前那须青发苍之人眼凹颊陷,眉蹙唇紧,在朦朦月光下缘何看来尤其苍茫?

盛馥的心一紧,愧、亏、喜、恐、忧、恋、烦等等心绪齐齐袭来,将她一颗心拆得七零八落,似是再不能拢起。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这里还不是思、却是实--难怪梦中的尔永是要那般。若他来日知晓不!岂能让尔永知晓?当然不能!决然不能!”

“而你”盛馥将手抚上刘赫心房,莫名掉下一颗泪来,“谷则异室,死则同穴!你而今这般,可自认是破了此说了?”

“你终究是狂妄不羁还是豪胆泼天?还只是情难自抑?”她对那睡得昏昏沉沉的人喃喃而道,“你难道不曾疑过你我的莫逆于心或者只是惊鸿一瞥?我却知晓你我终究还是要异室异穴,是以你自欺欺人又是何必?还是几日之欢也是要贪?”

昏睡的刘赫自然不会答她。可他却又像心有灵犀似得再紧了紧臂膀,诚惶诚恐地犹如怀中拥的是举世无双的连城之璧。

“呵!”盛馥不能不认自己不享这份情浓之意,她甚至挪了挪,只为让自己在他胸膛更躺得适意些,“可想我与你一起贪?你道如今你我这般姿态,可像两尾相濡以沫的鱼?”她又浅浅地问着刘赫,“你可知我要答了什么?”。

“我之答却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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