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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十三、堕烟海(1 / 1)

按理,郑凌琼既已惹下了这泼天大祸,刘赫应当是立即拿刀去杀了她的。然他竟不曾动!可他并非不怒、并非不恨,不过是自觉而今的怒意是远不如“不可惊醒盛馥”吃紧,其次、然后,他也是想解一解盛馥扔下的谜题--得一个“此人究竟是谁”之果。

实则刘赫是不当疑的!仅凭他与郑凌瑶二十余年毫无间隙的亲密,他便不应将两人混淆。然他对郑凌琼几乎一无所知、又于这一双姐妹的日常琐碎不晓所以何况刘赫于盛馥“度人之术”尤为信服,她既出言暗示,那么其中就必有蹊跷端倪。

然这蹊跷端倪亦是太杂太深了!刘赫一时要想“她们若是互换、乃何时之事?”;一时要想“究竟是凌瑶要换凌琼、还是凌琼要换凌瑶?”;一时要想“七郎究竟是何人所生?”;一时又想“嗜好奇方、残方的究竟是谁?”。他一端觉得郑凌瑶定是扮不像如今的卑贱之态,一端又以为那时欲要瞒天过海、篡位夺权的郑凌瑶实在是愚蠢不堪、与素日精于计算之她可是大相径庭。

“那几夜在托林寺中与朕相会的,是她?或者是她?”

“保命之籍口实在牵强,可若真是凌瑶,她当是恨朕不及、又为何不离不弃?”

“她冒死将前尘旧事告知盛馥,是为何来?难道是有大谋欲要伺机而动?”

刘赫左思是疑、右想是惑,千思百绪犹如一团乱麻越理越乱,真真的是一筹莫展!

“万一是盛馥故意淆乱视听呢?”刘赫猛然灵光一现,“而今多事之秋,她心思徘徊不定亦是常事”

“难道她当是再造一个‘凌瑶’出来,终而让朕便会妥协不争?朕若有前情再续、又有何由再去阻挠他们夫妻?

“也不尽然!朕与凌瑶早已情尽,朕可杀她一次、便可杀两次三回!盛馥又焉能不知?她岂能做下这比多此一举更是多此一举之事?”

“若她是为不喜而要诛杀郑凌琼,直言便是,更何须隐晦曲折”

郑凌琼哆嗦着腿肚子站了良久,既不见刘赫来杀、也不闻刘赫来训,自己更是用不上那些想好的求饶之说,可是意外得紧!她壮起胆子偷瞄了几眼,却只见那杀神一再发呆、二再发怔、一动不动地竟像是着了魔?!

“他这幅模样,难道恪王妃又是晕了?”郑凌琼急得就要跳脚。

“陛、陛下!”她按住就要跳出腔子的心、迫着自己强行往那人跟前凑了凑,“娘娘她她可是不好了?”

郑凌琼莫名而出的“诅咒”犹如泼天大雨、顷刻就浇醒了刘赫。

“妄人!她若有恙,你第一个陪葬!”他一双深眸蓄满了杀意、疑惑、厌恶、憎恨,直直就往郑凌琼插去。

“陛下恕罪!是我口无遮拦,满嘴胡说。我只是担忧娘娘,陛下恕罪!”郑凌琼虽被吓得面无人色,却还是要再凑近点去看盛馥。一旦听见她呼吸绵长、均匀,这才是拍拍心口,口中一串“阿弥陀佛”。

心结既种,自然要生根发芽。郑凌琼云鬓一近,刘赫竟自然而然地想要从中嗅些熟稔的牡丹香气出来可那盘漆发中一如往常地只有些药草丹丸之味、再无旁他。刘赫蹙眉,有些安然亦有些空落。他又突生促狭之想--“朕既谙熟凌瑶周身每寸每缕,只需与眼前此人一一验对既可辨阴谁人是谁!”

“哼!”刘赫彷佛看见盛馥正冷笑着转身就走,蓦然面红耳赤。他心里急急地辩着“朕不过只需详说了特征、自然交予他人比对”,却是忽略了自己根本就绕不开盘错在灵肉最底处的不甘不愿!

郑凌琼眼下却是顾不到刘赫的几端变化,只顾自己跳手跳脚地焦灼、一刻都站立不定。

“陛下那个我有事说!是顶顶要紧的事。”她蹑声蹑气地又开了口,“那个那个!”

“我方才,牵马去吃草虽只有一条道、虽是开了春,可黑咕隆咚的,草也不好找啊”

“无论你要禀之事是何等紧要,若再有一句废话,就只与朕的刀剑说去说!”刘赫怒不可遏。然碍于方才那“不当之想”,竟再没有用眼神去“刺”她。

“陛下莫拿刀剑唬我!我这死不死的且两说,如今是、如今是”郑凌琼窘着一张脸,扭头往身后的漆黑中看了再看

“我方才遇见了一队人!或者远不止一队人倒不是凶神恶煞的模样。”这劣性不改之人说不得三句,便以手支颊似又陷入了无边遐想之中

“来者究竟何人?”

“哦!哦!哦!”郑凌琼被刘赫的声气“杀”得终于又醒过神来,“他们自称是盛家大朗遣来请娘娘与陛下的。又说娘娘既在歇息,他们就先不打扰了,只静待娘娘醒了,才会现身!”

好似意料之中,又彷佛是不期而遇。刘赫听罢除有一些些惊诧意外,其余便都是“理当如此”--毕竟盛家大郎是何许人也?更何况如今身处脚踏皆是他之地界山头!若他无有察觉、若他不为所动,反倒是不合情理、堪堪会让人小觑了去。

“依而今之态,那计只能作罢了!”刘赫的惋惜颇多。

要知这些时日他从郑凌琼口中将大剑关内地势情形问得一清二楚,早已揭开郑凌琼所道“大剑关与托林山两处常有相似”之缘。想当年他凭借幼时得来的秘书取了托林山,而今恰恰又是仰仗自那书中的所学所得,一举判定了这两地何止相似--根本就是一宗同门!

他本是想借道“碧落黄泉”悄悄而入,若生突变、亦可用此道而退。他断定了那处必有盛远都不曾知晓的暗道--若问彼时郑凌琼与末杨为何遍寻不着?根本不知不懂之人,折戟沉沙难道意外?!

“此去叵测,终归还需得未雨绸缪!一计既陨、当再生他法。”刘赫踱着手指又陷沉思。他专心于“另辟蹊径”,一点不曾留意等不着他回应的郑凌琼已是百无聊赖,竟要对着那半只早已被烤成枯枝样的野兔流泪。

“这还能吃得?”她嘟囔着去寻着了被抛在地上的另半只,抖抖掸掸又架上了火堆,“我不舍得吃,竟还不如不要不舍得。如今都饿着,便是好了?一个两个,都要修仙辟谷么?”

焦香又起,郑凌琼更觉腹中空乏。她急忙忙将兔子撤下了烤架,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扯了个兔腿递到了刘赫跟前。

“嗯?”刘赫速速后仰之时不忘去看那递来之物--一旦看清,一股描画不清的异样之情便油然而生“不必!”然他说话依旧坚硬如铁、神情依旧鄙薄如斯。

“陛下即不吃,也就罢了!”郑凌琼也不扭捏,撤回手就啃将起来。有意无意间,刘赫总会那处瞟过几眼--可郑凌琼的吃相实在违和难堪,怎生都不能与一颦一行都要极致讲究的的郑凌瑶相较相叠。

偏生郑凌琼还不识趣,边吃还边要絮叨些“他们赶我回来之后就是如今,我也不知他们是会在何处看着我们。”之流,一来二去,被扰得不能静思的刘赫心火大炽,终于忍不住开口呵斥--“住口!”

这一声呵斥响如惊雷--不止郑凌琼被吓得一哆嗦,纵连刘赫怀中盛馥也已不悦而醒、睁开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气得就像是要吃人

须臾,三人只听见有簇簇声络绎不绝从天而降,几息之间就盖满了来去之路。

“果然!”刘赫看着这似曾相识之景睥睨一笑,知晓自此去留再不由人。。

他抬首望天,只祈此去归时亦是两人一双却不见那处有团团乌鸟正旋旋而飞,如堕烟海、闻道犹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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