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零闻言一愣,不过却听话地停下了步子。
门口的卫兵稍显呆滞,既没有朝司徒零汇报状况,亦没有向他敬军礼,只是站在那里嘿嘿傻笑,笑容木讷又迟缓,好似一卷满是卡顿的幕布胶片。
“有屁快放,到底怎么了?”
司徒零朝卫兵又吼了一嘴,可后者依旧在那里微笑,只不过笑容愈发诡谲离奇,嘴巴越咧越大,脑袋也越来越歪。
“别过去,有蹊跷!”
便在此时,步南栀等人也发现了不对劲,一时间帐篷内的气氛凝重如霜。
咯嘣!
嘎嘣!
一声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彻四壁。
声音越来越大,先是喉腔扭断的脆响,随即便是颈骨硬生生扭断的闷响。
“他自己扭断了自己的脖子?”
张守鱼看得微微呆滞,毕竟这绝非常理可度之。
人,当真能自己杀死自己?
当下没人轻举妄动,七双眼睛死死盯着卫兵的一举一动。
卫兵此刻的状态离奇骇人,它的脖颈已经完全扭断,整颗头颅朝左侧耷拉下来,最终与肩胛骨完全平行,好似睡着一般直挺挺躺在了自己的左肩上。
按理说到这种程度,人是万万不可能再活了。可眼前的卫兵却依旧在微笑,笑靥愈发浓郁,咧开的嘴角已经露出上下两排完整的牙龈。
渗着鲜血的、森红一片的牙龈!
“往后退往后!”
张守鱼的瞳孔紧缩,刚刚喊出五个字,下一刻便被鲜血喷溅了满脸满身!
眼前的卫兵笑得愈发癫狂,由于喉咙已经彻底扭断,方才积蓄到口腔的浊血此刻挤压过牙缝,如莲蓬一般朝四面八方汹涌喷出。
汉阳造几乎和张守鱼同一时间做出反应,他一个健步蹿到人群最前方,将后续喷出的鲜血全部用自己的后背挡下,随即一记强有力的后扫腿,将那卫兵一脚踹出三米有余!
“都他妈躲远点,这血邪乎,不能随便碰!”
虽说众人刚刚搭伙,汉阳造却已然身先士卒。不过张守鱼却很明显感觉到,这汉阳造定然有某种过人之处,不然为了一群毫无交情之辈挺身而出,这很显然不是老江湖能办出来的事儿。
杨彪抽出军刀,手起刀落瞬息将帐篷一侧切出几道豁口,步南栀和燕子也明白其意,立刻将撕裂的帐篷布扯下分给众人防身。
张守鱼很显然没有这些经验,只能有样学样,也拿帐篷布将身子裹紧。
众人鱼跃而出,外面的卫兵已经倒地不起,不过却还未断气,依旧在痉挛不止剧烈抽搐。
“这到底是怎么了?”
燕子有些怯生地呢喃一嘴,下一刻她抬头远望,立刻又发出一声惊呼——
此刻,帐篷外面已经密密麻麻围了好多人。
更准确来说,好多和刚刚卫兵一样稀奇古怪的“人”。
他们中有司徒零的士兵,也有被挖去内脏剖开肚皮的尸体,每一个都直挺挺站在漫天风雪中,从头到脚皆笔直,毫无人类脊柱应有的弯曲弧度。
一阵阵诡异的笑声从他们口中传出,张守鱼有些不敢看他们的表情,可四下里全都是这种怪人,他实在是避无可避。
这群家伙的瞳孔已经彻底涣散,整颗眼球像甲亢患者一般往外鼓冒,瞪圆的眼珠子好似随时都会爆浆炸开!
他们的身躯亦在不断癫痫打颤,貌似体内被安置了雷【管】炸弹一般频率极高。
众人看得心底发寒,这种状态也仅仅只持续几秒钟,接下来更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接踵上演——
咔嚓!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从前到后,从左到右,所有“人”的脑袋呈90°朝左侧硬生生掰断,像刚刚那个卫兵一般,以和肩胛骨齐平的方式自我了结!
整齐划一,清脆刺耳。
表情诡谲,望而生畏。
“这”
张守鱼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倒是司徒零此刻拽了拽他的道袍。
“小道长,这场面可是似曾相识?”
一语点醒梦中人,张守鱼一下子就出了一身冷汗。
“你指的是祭尸朝山?”
还未等司徒零回话,那些齐刷刷的“人”再次起了异端。
他们的身躯开始肿胀,嘴角亦愈发朝两侧猛扯,渐渐超过了人体所能够扩张的极限!
张守鱼注意到,有几个人貌似还留有一丝神志,他们的眼神虽狰狞空洞,却依旧强忍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痛苦,从牙缝中挤出一抹残言。
“救我司徒副官!”
“救救我们噗!”
司徒零若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行军之人即便再阴险狡诈,对日夜相守出生入死的同僚还是有着同袍情谊。
“小道长,想想办法”
“这不是简单的冲煞,看起来更像是尸蛊术中的起尸,俺师父只教了俺如何破邪煞,却没教俺如何破邪煞。”
张守鱼这话说得无可奈何,乾二爷刚想走上前安慰两句,场面上异变又起——
所有扭断脑袋的家伙,此刻口腔里的两排牙齿开始疯狂生长,下排牙齿交错着穿透了牙龈与上牙膛,最后在整个天灵盖上穿出了一圈密密麻麻的血洞!
上排牙齿则穿透了下巴,一直延伸到了胸腹处,有几根虎牙凶猛的穿透肋骨间的肌肉刺穿了心脏的瓣膜!
那感觉仿若是在看一扇扇庖丁肢解过的血腥标本!
由于脖颈已经断裂,他们的生机亦早已断绝。
他们的尸身渐渐开始出现僵化反应,头颅在失去掌控的情况下逐渐脱离肩胛骨,在重量拖拽下冲着前方耷拉下来。
而他们上颚的牙齿,此刻已经疯狂地生长出半米有余,牙齿的自然弧度,正好对准他们胸腔中缝,这种好似被精心设计过的恐怖巧合,宛若自己给自己设计了死亡极刑一般难以理解。
噗嗤!
噗呲!
狭长的牙齿在牙床里不断破土而出,扎破表皮层与真皮层,穿透肌肉,碾碎肋骨,最终将心脏的瓣膜与肺叶也彻底洞穿!
远远望去,他们的胸腔已经千疮百孔,虽然瞧不见他们的脊背,却仍能想象到那是一番什么样的场景。
一群生了血腥牙齿的、难以言喻的人形刺猬!
至于他们口中朝上方生长的牙齿,其血腥恐怖程度更是难以言喻。
牙齿穿过面部息肉,穿过毛发碎屑,最终从头盖骨中根根破壳而出,下颚骨的牙齿从梨状孔和颧骨的空洞中刺扎出来,两根巨大的虎牙,宛若两柄利剑一般洞穿两只眼珠子,一同在头盖骨上开出一片血红的花。
“不——”
司徒零悲号的哭喊声响彻四野。
此次他所有随行军士全军覆没,还是以如此让人难以接受的恐怖方式,换作任何一个军官,的确都是难以承受的切肤之痛。
经历过刚刚的疯狂混乱,场面渐渐也冷却下来。
那些完成自杀的尸身已经停止挣动,此刻形态各异伫立于风雪,看起来宛若一具具行为艺术家的变态雕塑。
活着的七个人全都没有说话,唯有司徒零的哭声在一直持续。
汉阳造和杨彪对此毫不感冒,能看出他们皆是目的性极强的家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此刻已经开始四处搜索,寻找这一切发生的背后隐忧。
约摸着过了半个小时,司徒零总算是止住了情绪。
他红着眼睛戴上医用手套,随后又从随身挎包里取出一副医用口罩严密戴好,这才缓缓站起身子,就这般走进了恐怖的尸体群落。
张守鱼此刻亦没耽搁,拈指造印一直在做堪舆测算。
刚刚的场面的确足够骇人,可张守鱼此刻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如果这件事推测成立,那接下来他所要面对的事情,恐怕要比现在还恐怖数倍之多!
不多时,司徒零回返,手里拿着一叠资料。
张守鱼瞧着眼熟,细细观之想起,那应该是他之前看过的尸检报告。
能在如此变故下保持冷静头脑,司徒零的确令张守鱼叹服。
张守鱼指了指那一叠纸张。
“司徒施主,这些调查结果,能不能再给俺瞧看一些?”
“你要做什么?”
司徒零此刻的声线极为低沉,能感受到他一直在压着火气,只不过出于涵养而一直隐忍不发。
“没什么,我想知道关于这些死者的更详细信息,包括刚刚汉阳造大哥不让碰的血”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司徒零打断了张守鱼,步南栀此刻也走过来,劝张守鱼理解一下司徒零,让他先少说两句,可此时的张守鱼却不依了。
张守鱼继续坚持着抬起索要的手。
“司徒施主,你究竟有什么瞒着俺们的事,以至于部下全都死绝了,还要第一时间将这些资料紧紧把持在手里?”
此般场景下,说这种话很显然不合时宜,甚至会显得有些许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张守鱼还是坚持要说,因为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己眼下的坚持绝不是无理取闹!
果不其然,司徒零好似是被戳破了心思。
他握着资料的手掌稍稍紧了紧,随后缓缓松弛,故作自然地将资料全部放进随身挎包中。
“都是一些专业报告,小道长你是看不懂的,你究竟在坚持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又有了一个极为窝心的假设但愿它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