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他是不可能给张守鱼分享那些资料了。
“小道长,你又在担心什么?”
“司徒施主,古人常说将心比心,既然眼下俺和你共事,该有的信任你得给俺。”
张守鱼抱怨了一嘴,司徒零微微一笑,用整理刘海来掩盖场面上的尴尬。
张守鱼见他依旧装傻,当即也不再坚持索要,而是指了指满地尸首。
“司徒施主,这些人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起尸。”
“怎么说?”
“若当真是传闻中的起尸,最起码要先符合死亡逻辑。这些人大多生前都是活着的,即便有尸体,也都还未到起尸的程度。当然俺觉得你心里比俺更清楚。”
张守鱼故意瞥了一眼装资料的挎包。
“司徒施主,俺不知晓你亲兵们的生辰八字,既然你不给俺详细数据,俺也只能胡乱推测。俺觉得你的兵年岁应都差距不大,是吧?”
“不错,这批亲兵都是我亲自甄选,入伍年龄跟我相仿,这又如何?”
提及此处,司徒零又是满脸哀伤。
只不过在张守鱼看来,此刻的哀伤究竟在掩盖着什么,已经不言自明。
“司徒施主,若我未推测错误,你的亲兵应该大多都出生在葵卯日,土命年!”
“土命?”
司徒零闻言眉梢紧皱,瞬间便明晰了张守鱼的话外之音。
“你的意思是,那个五行之说?”
“不错,先有木行祭尸朝山,后有水行河口凿尸,眼下又搞出来一出连环自尽,水木相生而无克,水土相生而无克,若俺判断不错,这应该是幕后布局者早早布下的土行之局!”
“土行”
司徒零琢磨着张守鱼的话,其余土夫子也都听到了这段分析,当即也全都凑了过来。
“以活人入五行阵煞,以血冲血,以煞镇煞,自宣统初年河间府后,这还是头一遭啊。”
精通阴阳易理的老叟乾二爷适时嘀咕一嘴,这老汉虽未参与前事,却能从寥寥数语中领悟扼要,不得不让张守鱼高看几分。
前辈高人,看来绝非是浪得虚名。
“照此说来,有人早就混入了我的军队,还种下了“那个”东西”
司徒零喃喃自语,神色有些许凝重。
“司徒施主,你刚刚说啥子?”
张守鱼抓到了司徒零的话柄,司徒零被张守鱼的质问打断思绪,瞬间便晓得自己刚刚失言,立刻将话锋又转移到了别处。
“没什么,小道长,眼下已无退路,看来接下来的路途,咱们得硬着头皮走了!”
见司徒零这般圆滑,张守鱼心里也不大好受。可眼下的确没什么其他办法,为了他自己的命,这一趟他还是必须要走的。
张镇山说过,他只有七七四十九日去完成甲寅之约。
错过时辰,则性命不保!
当下无话,没有人有心思给这些可怜鬼收尸,即便司徒零刚刚如丧考妣,也不过是一把大火将现场彻底烧了。
张守鱼也没再见他替他们哭过一回。
自下山被迫入世至今,虽寥寥数日,可张守鱼已然初尝人间冷暖,更品味到了难以言喻的人性苦涩。
张守鱼遥望五姥阴山,他清楚这一切不过仅仅只是个开始。
第二日入夜,修整了一天一宿的七个人再次集结。
这一次的集结地点在五姥阴山,五姥阴山西北山麓以东五里,额木尔河口往西三里外,正是先前张守鱼发现盗洞的方位。
在过去的一周,张守鱼马不停蹄昼夜进山探看,这盗洞是他唯一寻觅到的线索。
再次见到另外六人,张守鱼发现只有自己啥都没拿。
乾二爷背着一个大包裹,步南栀和燕子也带上了不少枪械装备,杨彪和汉阳造更是扛着两个大皮兜子,鼓鼓囊囊不晓得里面装着什么。
司徒零亦褪下军装,此刻换上了一身皮衣,背后背着一个军用登山包。
自从昨日发生那件怪事后,张守鱼对司徒零的防备之心更甚。
昨日在推测出土行后,张守鱼心里其实还有个疙瘩一直没解开。
若说这金木水火土五行当真有大用,那倒也说得过去。可从阴阳易理角度分析,幕后做局者布下这五行之局,不过是从风水上镇压即将探秘的地底邪煞罢了。
风水也好阴阳术数也罢,都是玄而又玄虚无缥缈的东西。按照司徒零的话说,都是未经过科学验证的伪学问。
张守鱼虽潜心修道,但对上八门堪舆术的具体作用也不敢吹嘘。
问题随之而来,若这五行之局只是为了迎合风水说法,求个心里安慰,那又何必兴师动众犯下如此多的杀业?
且,诸多杀业中还牵连着日方与军阀,张守鱼不晓得哪股势力有这个胆子,竟然敢在现今掌控华夏的太岁头上动土。
除非这些人原本就是幕后做局者故意要杀的,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给杀戮提供合理的由头!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这些死者背后的死亡真相就值得推敲了。
张守鱼瞥了瞥司徒零的背包。
那些司徒零一直秘而不宣的尸检报告中,一定隐藏有大猫腻!
司徒零此次率众人一起走这一遭,现在看起来也是古怪重重。
毕竟按理说幺妹跟他无亲无故,就算有章将军的关系,司徒零这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也没必要铤而走险。
可现在他表现出的关心态势实在有些过头,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非得身先士卒,即便手下全部暴毙也毫无退意呢?
张守鱼想不清楚,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他根本就不了解司徒零。
众人见面没有过多寒暄,张守鱼指了指前方,那是一处山中断层,断层中垂有一处挖掘痕迹,翻土的迹象异常明显。
张守鱼从前在山上天天挖坟,对这种细节把握可谓真切。
乾二爷上前探看一番,蹲下身子捏了两把土搓捻几下,又撅着老鼻子到处嗅了半晌,随后转身朝大家点了点头。
“土壤的湿度还在,能看出挖得够深,且进洞的家伙没时间填平,应该是盗洞无疑,只不过用的并非是洛阳铲。”
杨彪也凑过去瞧了几眼,随后取出一根水平测线丢入洞内,半晌后皱着眉头向大家汇报:
“里面有弯折和阻塞,料想应该路途不近,先遣者一路走一路挖掘所致,即便是新土不难开路,恐怕也得有塌方的风险。”
言罢,杨彪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他缓缓弯腰,从洞口附近的泥土中捡起两只指甲盖大小的残片。
“这是?”
“我来瞅瞅!”
汉阳造来到杨彪面前,自上次事情过后,杨彪对汉阳造可谓敬若虎狼。
汉阳造一把抢过那两块残片,掂量着翻来覆去瞄了几眼,随之面带犹豫地轻咦了一声。
“怪了。”
“汉阳造,怎么了?”
“司徒副官,这些残片应该来自0毫米口径的pak38反坦克炮,还有一块10毫米轻型榴弹炮,我以前在日本混迹时学习过,都是日军的制式装备,咋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军械知识,汉阳造一直都显得了若指掌。他那一身迷彩作战服,也彰显着这位老兵的种种不凡。
“炮弹残片?”
听闻此话的司徒零也是一愣。
“不错,我这双招子看军火绝不会差,从这两种残片推断,此地地下没准还会有更多贮藏。”
汉阳造将残片丢下,步南栀从旁开口。
“老造,若真像你这般所言,那我们现在要探寻的还是墓吗?”
的确,若当真有这种军火埋藏于五姥阴山地底,那此次行动极有可能就不是探墓那么简单了。
更让众人想不通的是,眼下奉系军阀掌控东北,日本势力虽盛却染指不多。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出现这些东西,不由得让人引发一连串恐怖遐想!
疑点当前,恐怕在场唯有奉系军阀出身的司徒零知晓一二。不过这小子根本没打算跟众人多说什么。
司徒零推了推精致的金丝眼镜。
“诸位,章将军已经得知狍子帮主遇害之事,对幺妹的生死也极为关切,此行也嘱托我务必要将一切探究清楚。我和大家一样也疑点重重,看来唯有继续往下,方才能够得知真伪若何!”
这马虎眼打得可谓圆滑,众人见套不出什么话,一时间也没太多异议。
“司徒副官说笑了,我们土夫子拿钱办事,只要副官答应我们的尾款能够如实到账,我们倒是乐意陪你走这一遭。”
步南栀朝司徒零笑笑,从张守鱼见到她第一眼起,张守鱼便能看出这婆娘对司徒零青睐有加。只不过这娘们比司徒零大了好几岁,虽艳丽如狼面皮姣好,可就是不晓得司徒零好不好这口了。
当下无话,由于盗洞仅能容纳一人宽度,司徒零当即给众人排好了顺序。
张守鱼对此还是有些忌惮的,毕竟这种未知前路最让人心生恐惧。
“小道长,你跟我走在最后,有杨彪在前头开路,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司徒零安慰了张守鱼一嘴,在他说话的空当,杨彪已经率先拍亮手电钻了进去。
汉阳造紧随其后,两位女流将老叟乾二爷夹在中间,张守鱼和司徒零在最后进入。
司徒零故意给自己留了尾梢位置,不用想也清楚,一旦遇到任何事情,这家伙都能第一时间遁走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