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依依一路打听,来到镇上里长办公的地方。
在大齐,官员办公场所按照等级,自上而下分为司,处,府,衙,房。
里长办公之处成为乡房。
若不是赵依依再三确认,看着眼前破败的小小院落,与周围的院子并无区别。
不熟悉的人,找上一番,要费不少功夫。
门口并无人员守门,赵依依抬脚走进去,几间房门紧紧关着。
只有东屋传来动静。
赵依依屈起手指,在门上敲了几下。
声音顿消,紧接着一声不耐烦的声音想起,“谁呀?”
怎么是女人的声音。
赵依依说道:“我是来办户籍的。”
房门打开,果真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位相貌颇为不错的妇人。
一张圆嘟嘟的脸,看着十分喜庆。
当然,脸上若不是带着明显的嫌弃,赵依依对她的印象会更好些。
圆脸妇人手里还拿着瓜子,斜开在门上,胸脯上的一团肉随着她的动作,赵依依能明显看到上下起伏。
这是她的梦中情胸啊。
“给谁办户籍?”女人一手往嘴里送着瓜子,嘴里时而呸呸两声,对着赵依依方向吐皮。
赵依依往后退了退,答道:“我和我娘。”
圆润妇人眼神变了变,面色是毫不遮掩的鄙夷,“啧啧,你娘被人休了?”
赵依依皱起眉头,不欲和此人多说,“我今日来,是要找里长。”
“哎呦~”圆润妇人拉起长调,“好大的口气,上来就找里长,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长和你有亲戚呢。”
“彩云,你和这丫头说那么多干嘛,赶紧赶走她。”
屋内又走出了两个妇人,一个年老些,另外一个和圆润妇人差不多。
年老的妇人和圆润妇人眉眼之处十分相似,相必是母女关系。
赵依依冷笑,“我是来办事的,你们凭什么赶走我。”
那名叫彩云的女子斜了赵依依一眼,“凭我就是管理户籍的,我说不办就不办!”
“我还是刚知道,大齐什么时候选用女子当官了。”
大齐虽然有些习俗较为开放,对女子看似宽容,实际地位依旧非常低下。
所以,选用官员方面,清一色用的是男子。
老妇人不满地看了赵依依一眼,故意扬声道:“你懂什么,我女婿今个有事请假,特意找我闺女来替他半日。”
“哦~”
赵依依故意拉长调。
“我看这位夫人不是来为夫君帮忙的,反而更像是来聚会吃吃喝喝。”
叫彩云妇人未出家前,家里宠着。出嫁后,嫁的男人事事顺着。
就连每次回娘家,两个嫂子也让她治的服服帖帖。
还是第一次受到别人如此忤逆自己。
扬起手里的瓜子,直接扔向赵依依。
虽然瓜子重量轻,彩云力气可不少,再加上赵依依和她距离并不远,砸到脸上也是疼得很。
赵依依伸出手,一巴的瓜子,一个不落落在掌心。
她拿起一个,放在嘴里,“味道还不错。”
彩云妇人被赵依依嚣张的态度气到,以往她来这,谁来办事不是顺着她,上赶着说好话。
跑个三四次,每次还得手里拿点东西,她还得看自己的心情,办不办。
毕竟户籍这事,可是关乎性命,没有户籍文书的人,被官府查到,视为黑户,直接下大狱。
那么重要的事,谁不给她面子。
旁边的房间听到动静,纷纷打开门,探出头来打探。
赵依依环顾一圈,笑了。
真是该干活的时候大门紧闭,遇到看热闹比谁都积极。
呦呵,院子里面还有一个秋千,真是会享乐。
赵依依直接一屁股坐到上面,“我说了,我是来找里长,既然他不在,我便继续等着。”
听到此话,彩云妇人不怒反笑,斜睨了赵依依一眼,直接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赵依依坐在秋千上,来回摇摇晃晃。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除了有三个来办事的,屋内有四个出来上茅房的。
赵依依连半个里长的影子都没见到。
她可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这群人闲散狂妄,顶头上司根本就不来上值。
上行下效,下面的人能做得好才怪。
不过,赵依依也不算无聊,秋千就在东屋旁边,里面的人说话声毫不避讳,全入了她的耳朵。
一开始攻击对象是她,骂骂咧咧,说她不知好歹。
哦豁,怪不得气那么大,主要是她没带东西“孝敬”。
听着听着,赵依依算是明白了,年龄大的和彩云妇人是亲母女无疑,另外一个是老妇人的儿媳。
骂完她,三人又骂气老二家的媳妇。
“娘,我早就说了,老二家不是好的。吃着家里的,还要往娘家拿。”
“镇上东街边卖棺材的贺老六,上个月刚死了媳妇,他还向我打听老二家,我听着,他是有那个意思。”
老妇人面上有些犹豫,“阿花毕竟是你二兄弟的媳妇,这要传出去,咱们家面子上不好看。”
另外一个妇人也跟着附和,她家儿子马上到了娶妻的年龄,卖媳妇的名声实在不好听,她怕影响儿子成婚。
彩云啐了一口,“大嫂,你看你这个怂样。”
妇人挨了骂,不敢回嘴,只能干笑。
谁不知道,小姑子和镇长有一腿,就连他男人的活都是镇上给的。
说是让她来帮忙男人的忙,实际上一个月有一半时间都来这,是和镇长偷情。
“怕啥,那贺老六可是出这个数,”
赵依依听不清具体给了多少,但听到剩余两人的抽气声,应该是不少。
贺老六,赵依依知道此人,缘是今日正好从他铺子前路过。
按理说,那么擦肩而过的人,赵依依又不像林砚,过目不忘。
能记住此人,实在是这个人太丑。
弓着背,猴脸,猪鼻,眯缝眼,外加一口黑牙。
看此人的年龄,和赵老头差不多。
这叫彩云的妇人该是多丧尽天良,为了钱,把自己弟媳卖给这种人。
这位叫阿花的女子,赵依依一想便为她感到可怜。
等等,阿花!
“我叫阿花,家住在镇上的第二条胡同,妹子,你下次再来镇上,就来找我。”
赵依依猛然想起这句话,不会那么巧把钱。
“小丫头,小丫头。”
赵依依抬起头,门外有个长脸男子正对她招手。
赵依依记得这人,他就是刚刚“看热闹”地人之一。
赵依依刚走出门,那人就扯着她的衣袖,走到一处无人拐角处。
“你别害怕,我拉你到这地方,是怕有人看见。”
长脸男子还想继续解释,但看到赵依依丝毫不畏惧的神情,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小姑娘家家的,没有警惕性也不是一件好事。
“你别等了,里长大人每逢一三五七九都不会来。”
大齐官员每月可休沐四日,还真让赵依依猜对了,这里长大人一个月休一半时间,果真是三天打网,两天晒鱼。
赵依依问道:“里长大人是出门看黄历吗?”
长脸男子惊讶,“你怎么知道?”
赵依依愣住,她本事嘲讽没想到还真是被她说对了。
长脸男子一边说,一边紧张地往外不停探头,生怕有人来。
“那个叫彩云,背后有靠山。她家男人也听她的,你要想办户籍,万万不能得罪她。”
这几句话,说的十分含蓄。
镇上就那么大,最大的靠山除了里长,还能有谁。
“不过你办户籍的事,还有一丝希望。明日我在里长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到时你再买上几斤好酒。”
赵依依直接打断长脸男子的话,“你希望我做什么?”
即使她认为她并不需要长脸男子的这些帮助。
但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人只是单纯的助人为乐。
果然,赵依依话音刚落。
长脸男子从袖口拿出一封信,“麻烦你把这封信送到我的一位朋友手中。”
“你为何不自己送?”
赵依依跟着林砚学习,最近认识了不少字。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阿花亲启。”
长脸男子落寞地低下头,“她不愿意见我。”
“那你为何找我?”一个镇上那么多人,非得找她这个不熟悉的人。
长脸男子憋了一句,“其他人我不放心。”
赵依依明白了,她是因为自己的事而来,肯定会因为办户籍,尽心尽力。
再加上她是生面孔,肯定会让阿花放下戒心。
“福安,福安,你在哪?”
长脸男子心中一慌,急忙道:“有人在叫我,我要赶紧回去了。”
“等等!”赵依依指着信封上的二字,“我问你,上面的阿花住在哪里?”
“哦,”长脸男子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最重要的竟然忘了说了,“第二条胡同,从东向西数,第四家。还有,你一定要等到无人的时候,再给阿花。”
长脸男子说完就要走。
赵依依拉住他,长脸男子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急的头上冒汗。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阿花和那个叫彩云的什么关系?”
“阿花是彩云的兄弟媳妇。”
果真是阿花姐。
“福安,你干什么去了?我怎么听到你和人说话?”
“胡哥,我出来透透气。”
胡哥不怀好意看了福安一眼,直接略过他,大步走向拐角处。
空无一人。
胡哥转过身,来了拍福安的肩膀。
“我以为你小子当老好人,和那丫头说话呢。”
福安悄悄舒了一口气,“怎,怎么会呢。”
“你刚进来,还不知道里面的门道。这丫头得罪了彩云,就是得罪的里长,等里长明日回来,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咱们下面的,要会看上面的脸色。”
赵依依坐在树上,这个叫福安的家伙,还不算傻,了解自己实力不行,还知道给她画一个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