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你来我往,耽误了不少时间,却各有心思说的并不是一件事情。
江白瑜无辜眨眨眼,看着燕予苍化身夫子一般对她淳淳教诲,云里雾里地“哦”了一声。
燕予苍抿紧了唇角,像是在安慰般,抚了抚她的头顶。
他是真的怕吓到小姑娘了……
需得慢慢图之。
之后江白瑜一门心思都放在肥皂生意上。
这第一批肥皂已经开始出售,因着形态、颜色、气味,皆是比普通澡豆、皂角要好,故而卖的还不错。
第一批客人正要当回头客的时候,才知晓江家的肥皂已经卖断了货。
掌柜的连连保证,再过几日第二批就要出货了,届时一定能供应上。
不久后,凡是京华里的达官贵人、亦或者是平头百姓,皆用起了江家的肥皂,好评如潮。
皇宫之中亦有问讯。
比如皇帝此刻就让燕予苍带着江白瑜在大殿上站着。
“东西可带来了?”
江白瑜低着头不敢直面天子,“按照圣人的意思,已经做好了。”
说完,朱内官领着几个小太监抬着红漆木箱进来。
皇帝被燕予苍搀扶着起身,走到红漆箱子面前。
“圣人,这就是肥皂了。”
燕予苍扶着皇帝的胳膊,总觉得他又消瘦了许多,皮肤上的肉贴在骨头上总让他硌得慌。
心里有疑问,但他愣是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能一边揣摩着皇帝突然传唤江白瑜是福是祸。
他知道江白瑜肯定是希望自己生意更上一层楼的,但江白瑜肯定想不到,皇帝已经盯上了她的生意。
只怕是要让她给宫里供应……
故才有了让让自己带江白瑜和最好的肥皂进宫一事。
“唔,瞧着是不错。
怪不得余贵嫔喜欢。”
皇帝侧头拍了拍燕予苍的手,示意他不必再扶自己,余光却不经意间从燕予苍脸上打量过。
瞧见没有出现什么愤恨的表情,皇帝这才放下心来。
他走了两步上前,自有朱内官给他递上来几块肥皂来观看。
白色、绿色、肤色、浅蓝色、淡紫色……应有尽有。
凑到鼻尖细闻,竟然还有一点淡淡的香。
为了表示不同的精致程度,因此这上面自然而然地根据种类加了许多精致之物。
装饰……
莹粉……
刻花……
形状……
成色……
质地……
皇帝拿起箱子侧角的一个小盒子,里面赫然躺着几颗像珠子一样的物件,莹莹润润的很是饱满,“这也是肥皂?”
江白瑜道,“此乃皂珠,物件更小更易携带。”
皇帝又拿起箱子里面的一块琉璃小筒,里面像水一样的东西摇来摇去,瞬间浮起点点泡沫。
江白瑜继续地解释,“此乃皂液——”
“啪!”皇帝扔下在箱子里,脸上严肃的神色让江白瑜瞬间心尖都在打颤。
“圣上可是身体不舒服?”
燕予苍上前一步扶着皇帝手臂,挡住皇帝看江白瑜的视线。
“可要传唤太医?”
皇帝抿抿嘴,瞪了一眼燕予苍,颇有些孩子性地道,“你多什么嘴。
我身体好着呢。”
燕予苍哄着他往后面龙座上去,“是是是,您身体自然硬朗了。
可您是天子,就是打个喷嚏也是打紧的,多关心您几句罢了,没想到引起您这么不痛快。
哎,早知如此,我便不说话了,平白招人嫌的慌。”
皇帝被他这么一打岔,一时间也忘了自己刚才要发作什么,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跟着燕予苍往龙座上去了。
“你小子嘴一如既往地会埋汰人!”
燕予苍刚扶着坐下,朱内官手脚麻利地递上一盏茶,燕予苍一手接过,“来舅舅,喝点热茶。
这是西湖龙井吧这味,怪香的。
话说您这秋天都快完了,您什么时候给我再赏赐点东西啊。
这茶叶,闻着还挺香。”
燕予苍眉眼带笑,吸了吸鼻子。
皇帝拨了拨茶盖,闻言递给他,“喏,赏你了。
今岁的龙井还没送上京,还是去年的旧茶呢。”
燕予苍挑眉,“竟有此事,我就说舅舅的赏赐怎么一直没见动静。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见舅甥俩人相处愉悦,大有一副话家常的样子,且景王又是个能拿住话的,朱内官思量间冲着江白瑜摆手,自己也慢慢向后面退着步子。
“好香啊——
今岁三皇子回来了,可舅舅你赐给我的那一份不能比往年少了,可不兴把我的那一份分给他了。”
燕予苍嘬了一口茶,脸上尽是笑意。
“哈哈哈哈哈——你这滑头,属于你的我何时分给别人过,还用得着你这般提醒!
放心放心,赶明我先把有的给你送进府里,西湖龙井一送进宫,立刻派人送到你府上——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许是真的被燕予苍逗笑了,皇帝竟然开怀大笑起来。
却突然又被一阵咳嗽声打断。
里面燕予苍担心的声音传来,“咳嗽还没好么太医是做什么的竟拖了好些日子。”
“不怪他们,这咳疾也不是一时半会了。”
皇帝虚弱地说完,声音都小了起来。
“老朱——”
门外面的朱内官急忙应了声,“老奴在。”
他顺手勾来一个小太监,指了指江白瑜,又进了殿里面。
小太监弓着身子上前,“江姑娘,咱家带您去偏殿先休息。”
“有劳公公了。”
江白瑜暗自呼了一口气,燕予苍有心为她开脱,难为他了……
偏殿之中,俱有奴仆在,她身为宫外人,自然不能随意走动。
她目光划过这宫殿布置,流光溢彩,奢靡得很。
殿中央放着一个四鼎铜炉,雕着十二神兽,个个惟妙惟肖。
香烟从里面袅袅而起,气味冲鼻到江白瑜呼吸不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昭帝进来有点沉迷求仙问道,这殿内竟有几处挂着道家的浮尘,随处可见的太上老君画像、以及各种八卦图……
江白瑜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若皇帝如此,朝野上下必然纷纷效仿,长此以往,没有法度可言。
国!危!矣!
抄手游廊上传来哒哒哒的鞋子踩踏声音,一顺溜的太医急急忙忙穿梭而过……
能得这么大阵仗的,只有皇帝了。
江白瑜突然额角微跳,皇帝怎么了?!
殿就放才皇帝聊着聊着突然又咳了起来,这次剧烈的咳嗽声让他转瞬间咳出血来。
握着锦帕的手枯瘦如柴,皇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太医们匆匆赶来,距离燕予苍传唤太医不过几句话的时间。
燕予苍看着龙塌上的皇帝,狠狠皱了一下眉头,一次性来这么齐全,看来这群太医一直就在偏殿附近哪里住着。
所以,皇帝是因为什么才让太医们这么随侍在侧。
太医收回脉枕,便见燕予苍急忙问,“如何”
“圣上身体康健,无大碍的。只是肺火过于旺盛,又多有思虑,痰淤肺阻,气机不通,营卫失调所致。
待老臣开几副方子好生养着就是了。”
燕予苍轻微地眯了眯眼,“圣上明明咳血了!”
“殿下有所不知,圣上一直如此。
前些日子便有动血的征兆。
老臣们一直都配着药呢。”
燕予苍指了指另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年轻的太医,“你说?”
朱内官站在燕予苍后面,闻言抬了抬眼。
“这……李太医说的对着呢,就是这个道理。”
那人说完,低下了头去写方子。
“好生照片圣上,出了差错要你们的命。”
燕予苍丢下一句威胁,却见床榻上的皇帝口唇微动,悠悠转醒。
浑浊的目光还没落到燕予苍身上,燕予苍便两步跨过去,细声问道,“圣上感觉如何
可有哪里还不舒服的。”
皇帝摇摇头,“无碍。老毛病了,你不必为难他们。”
燕予苍有些嫌弃地哼了一声,“一群酒囊饭袋。”
皇帝失笑,“扶朕起来。”
“不——”
“朕好着呢,快些。”
燕予苍闭了嘴,扶起皇帝,而朱内官将软枕靠在身后,给皇帝垫着。
“人太多了,闷得慌,你们都下去。
景王留下。”
一群人忧心忡忡地退出门外,将燕予苍和皇帝的身影牢牢隔绝在内殿。
朱内官远远地就见余贵嫔踩着莲步而来,他笑着脸迎了上去,“贵嫔娘娘,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怎么?本宫不能来这里么”
“哎呦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真是折煞老奴了,是圣上放下召太医了,景王在里面陪着呢,您看这——”
朱内官摊了摊手,面上表情颇为为难。
“圣上又咳血了?”
余贵嫔闻言一脸担忧,“本宫要亲眼见见圣上才放心——”
“贵嫔娘娘,景王在里头呢。圣上单独留了王爷一人,必是有话要说的。”
见余贵嫔就要不顾阻拦闯过去,朱内官摆正了脸色。
余贵嫔脸色划过一丝不自然,心道一个阉人也敢拦她!
她捏紧了帕子,却微微笑道,“那本宫去偏殿等着!景王出来了你去通报本宫一声。”
转身就要往偏殿去,朱内官连忙拦住,“娘娘,娘娘,偏殿……也有人在呢。”
“放肆!
正殿本宫现在进不去,难不成偏殿你也要阻拦!”
余贵嫔一声怒吼,横冲直撞过去,朱内官不敢近身,硬是没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