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大路拐进小巷后,脚下的青石板路则变成了细碎的石子路,即便地势有起有伏,但细碎的石子路总能细致完美地贴合上去,虽然有些杂乱不堪,但比那成块的石板更加适用。
陈沐阳踏在这自己曾经居住过十余年的熟悉的街道上,心中感慨万千,在看见四周来往的路人后,更是忍不住想要抬手遮挡住自己的脸,全然忘了自己现在戴着一张谁也认不出的脸皮。
不过他很快便缓过心神,收敛住了自己激荡的情绪。
“咱们先找一家客栈住着,先看看城中的布防,以及夜里是否有宵禁巡逻再做打算。”陈沐阳悄声对林旦说道。
林旦点点头,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自己小瞧了陈沐阳,尤其是在进了苗疆之后,不再像在官道旁酒摊里那样畏手畏脚,反倒是有勇有谋起来。
尽管乌石城数年之前遭受过执蛊族的战火侵扰,但城中还是有许多执石族的族人居住,城中的大多店铺也都还开着门。
对于这些平头百姓来说,好好活着便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目的,哪还敢奢望更多。
这乌石城虽然是一族的主城,但城中客栈却仅仅只有两座而已,只因这苗疆之地地处险境,因此极少有人能够不远万里,翻过群山来到苗疆,再来到乌石城,因此在城中做开客栈的行当并不挣钱。
而这为数不多的两家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两家客栈甚至连招牌都没有,只是一家开在城门入口处,而另一家开在城尾处,因此城中百姓也就将这两家客栈一家叫做城门客栈,另一家叫做城尾客栈。
陈沐阳就近带着林旦到了城门客栈下榻,不仅因为这里离城门更近,一旦出事方便逃走,更是因为此处能够远远眺望到乌石城中藏有蛊虫的密室。
而那藏有蛊虫的密室就在曾经的执石族族长大厅之中。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过想要在姜子川的眼皮子底下将蛊虫藏好,还必须要一点特殊的手段才行,那就是蛊虫的力量。
族长大厅的密室,必须要陈沐阳的鲜血淋在上面才能打开,出此之外再无他法。就算姜子川能够探查出蛊虫藏在何处,但若是强行轰开密室之门,只会将门后的蛊虫一并杀灭。
城门客栈的老板已经不再是陈沐阳记忆中的那个长着一卷白胡子,总是笑得和蔼可亲的那个老头子了,相反,站在柜台前的是一个年纪看上去不大的青年男子。
“老板,我二位想要在此住几天,这是银两,门外那匹红马你得给我看好了。”陈沐阳并未过多留意这个男子,只当自己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站在柜台前打量四周。
老板一边吆喝着店小二出去牵马,一边将陈沐阳扔过来的钱袋一把抓在手中,并直接当着客人的面数点起来。
当数清楚后,老板满脸堆笑地向陈沐阳问道:“不知二位想要住多久?”
陈沐阳手托着下颚,思索片刻后说道:“约莫三五天,你就给我往多了算,钱不会差你的。”
可陈沐阳这番豪气的说辞换来的却是客栈老板一脸的不好意思。
“客官,您这给的钱恐怕不太够三五天的住宿。”老板小声地直言不讳道。
而这一番话则是惹得陈沐阳极为光火,以前那个老头子还在的时候,莫说差钱,就算不给钱他也不会多说什么,顶多下来后记个账,等下次一并结了便是,哪有当众打人脸的事儿?
不过陈沐阳抬起的手缓缓放下,毕竟自己已经不再是执石族族长的儿子,甚至现在连自己是苗疆人都不敢直言,生怕被人问出根脚来。
“罢了,这些钱够住几天的?”陈沐阳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强压住心中怒火。
客栈老板也并未因陈沐阳的突然生气而害怕,伸出食指说道:“一天,再附赠你一夜好了。”
陈沐阳抬腿没好气道:“还不带路?”
老板立马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将林旦二人往二楼引去。
一边走,客栈老板一边说道:“客官应该是初到苗疆吧,按往日的规矩来说,客官给出的钱财足够在这儿住上整整七天,可碰巧遇上当地的官爷要增加赋税,而且这一增还不得了,足足比以往翻了好几倍,所以我这小客栈也不得不涨价呀。”
陈沐阳听完客栈老板的解释后,心中怒火这才逐渐平息。
“可他为何要增加这么多的税收呢?”林旦开口问道。
陈沐阳虽然叮嘱过林旦不要开口说话,但林旦压根没有听进去。
“这可就众说纷纭了,有说是那管乌石城的官爷又纳了几房小妾,花销太大,想从这赋税里面克扣出多点油水的,也有说他在坊间赌博输了大债,甚至还有人说,是因为他头上的姜子川带着执蛊族的族人打了败仗,族人几乎一个不剩,现在发放抚恤金都发不起了。”客栈老板只当做开玩笑一般将这些日头来听说过的风料一并道出。
而看见林旦两人面面相觑,客栈老板又忙说道:“那些都已经是苗疆的老黄历了,您二位初入苗疆不知道就算了,不必深究,否则会引火烧身的。”
在进了客栈中空闲的房间后,客栈老板出了门,而陈沐阳口中喃喃道:“老黄历……执石族才被灭不过几年而已便已成了老黄历了吗?”
随后陈沐阳不禁连连苦笑。
林旦则是趴在窗户上,向外面街道上来往的人流看去,却发现他们身上大多穿着蓝色的衣物,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亮眼,而他又看了看自己一身破烂青衣,不禁也想要搞一套来穿穿,不过那也得等到将唐荟救出来后再说了,自己的当务之急便是要赶紧进入冥府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