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着沐依裳吃过早饭,顾流觞便道:“瞧这时候,差不多应该有点动静了,我这就去瞧瞧,也好让师尊放心。”
沐依裳点点头,道:“若是遇上什么危险,记得先保全自己,不要逞强,记住了吗?”
少年颔首,“师尊放心好了,我还等着回来和师尊成婚呢,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这时候就知道贫嘴,沐依裳心里总有种隐隐的不安,她拉住顾流觞的手,“你蹲下来些。”
那人怔怔地,但还是十分配合的弯下膝盖。
他还以为师尊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将耳朵送了过去。
没想到,沐依裳掰过他的脸颊,让他面对着自己。
少年眼睛里闪过一丝怔愣,但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闭上眼睛,把薄唇奉上。
沐依裳蜻蜓点水般的啄了下他的唇,有些依依不舍的和他分开。
“阿觞,我等着你回来娶我。”她说。
虽然只是简短的话语,可听进顾流觞的耳朵里,却比任何动人的情话都要让人愉悦。
他不由得红了红脸颊,声音更是软的不像话,“嗯,师尊别担心我。”
闻言,沐依裳点了点头,这才松开了攥着他的手,道:“去吧。”
少年三步两回头的往门外去,依依不舍地像是要远行似的。
顾流觞直奔若怀宫而去,路上不忘隐匿了身形。
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若怀宫的大门,等到进了后殿,他便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人顾流觞曾经见过,在张夫人的侍从中见过。
他听张夫人说起过,因为她的修为散尽之后,掌门师伯为了保护她,给她添了不少护卫,对外则作为侍从在身边侍奉着,实际上个个都是修为高超的修士。
只不过,说是修为高超,也只是相对于白青竹的那些个弟子而言的。
那人并没有察觉到顾流觞的存在,直到感觉到一阵拉扯,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别人在。
原本那侍从还想抵抗,但见那隐匿身形之人并没有伤害他的打算,于是便放松了戒备,任由那人将他拉到隐秘的所在。
见四下无人,顾流觞这才现了身。
侍从认得顾流觞,连忙拱手行礼,“公子,您来了。”
顾流觞点点头,问他,“情况如何了?”
侍从回答,“方才萧跃笙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看样子很是生气懊恼,应当是出了什么事。”
顾流觞唇边不自觉绽放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道:“那萧漱玉呢?她还没出来?”
侍从点点头,“没有。”
顾流觞嗯了一声,道:“你可以先回去了,之后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侍从是得了张夫人的命令的,一切都要听从顾流觞顾公子的。
于是他拱了拱手,便退下了。
待到那侍从离开,顾流觞再次隐匿了身形,往萧跃笙的书房去。
眼下是青天白日,为了防止被别人发现,顾流觞只能多消耗些法术,穿墙而入。
房间内倒是安静异常,顾流觞瞧见卧榻上并没有半个人影,不由得皱了皱眉。
更为奇怪的是,那卧榻上竟然到处都是血渍,看上去有些诡异。
他心中不由得鄙夷,这个萧跃笙,看上去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竟然玩的这样花哨。
顾流觞担心自己瞧见什么不该看的,很有点犹豫的四下张望了一番,最后在书房侧室的椅子上找到了萧漱玉。
让顾流觞震惊的是,萧漱玉竟然被绑的结结实实,连嘴巴都被堵住了,此刻正穿戴整齐的昏了过去。
顾流觞眉头紧了紧,确认了萧漱玉身上并没有伤口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个萧跃笙,还真是有够假正经的,竟然这种情况下都能保持本心。
顾流觞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吃了张夫人给的药之后,一瞧见师尊,他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恍然间想起了那时师尊的样子,顾流觞心里又有点小激动。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冷静一些,眼下正在处理正经事呢,怎么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瞧着萧漱玉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顾流觞便耐心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等着。
大约等了一刻钟,顾流觞没什么耐心这样干坐着,于是从怀里摸出针线和鲜红的喜帕,一针一线地绣起了喜帕。
这可是他给师尊准备的,一定要亲手绣了才有意义。
她小姑娘似的带着成婚的期许,绣着鸳鸯图腾。
足足绣了半个时辰,萧漱玉才终于有了点动静儿。
他抬起头来,厌恶的看了萧漱玉一眼。
只见那人动了动身子,睁开了眼睛。
萧漱玉意识到自己被绑了起来,强力的挣扎了几下。
此刻隐身的顾流觞也只是冲她翻了个白眼,继续绣着手中的喜帕。
萧漱玉想要大声呼喊,却因为被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顾流觞抬眸看了那人一眼,心想:这萧跃笙真是废物,应当直接割了那女人的舌头才是。
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女人敢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才不会如萧跃笙一般,第一件事就是一剑杀了那女人,以儆效尤。
良久,萧漱玉确认自己挣扎也没有意义,便彻底放弃了。
她无力的坐着,面如死灰。她知道自己完了,彻彻底底的完了。
连这样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了,师尊还是没能和她发生什么,她注定了和师尊不可能了。
不……萧漱玉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现在没能让师尊愧疚,怕是连若怀宫都待不下去了。
萧漱玉心里恨极了顾流觞没有给她足够的药物,竟然让师尊保持了清醒,又恨自己竟然答应了用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方法。
如今一切都覆水难收,她怕是要被师尊逐出师门的。
等到顾流觞半边鸳鸯都绣好了,萧跃笙才终于姗姗来迟。
顾流觞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将喜帕收好,等着看这场好戏。
虽然事情没有按照顾流觞的预想进行,但总归是按照计划进行着。
他翘着二郎腿,看着萧跃笙那一脸如同吃了苍蝇似的恶心,便忍不住欢喜。
萧漱玉一见萧跃笙,便再次挣扎了起来。
萧跃笙的脸色实在是难看极了,萧漱玉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眼下也只能否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或许这样还有可能保全自己。
因而,在萧跃笙刚刚施法除去萧漱玉嘴里的帕子之后,那人出口的第一个词便是“冤枉!”
顾流觞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萧漱玉还真是蠢得可以,这会儿喊什么冤枉,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他双手环抱,突然觉得师尊的担忧实在是没有必要,这样的蠢货,即便放任她不管,她也会自己把自己送进困境。
果不其然,萧跃笙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怒声喝道:“你这孽障,我原以为你会改过自新,没想到你竟然变本加厉,今日若是我还容忍你,他日定会给我若怀宫带来灾难。”
顾流觞心里冷哼,说的好听,分明就是嫌弃这女人惦记着他,还要在表面上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他最讨厌萧跃笙这样的伪君子,尤其是还肖想过他师尊的伪君子,更是可气。
在听了萧跃笙的雷霆震怒之后,萧漱玉立刻流下了两行泪水。
那女人一个劲儿地摇着头,道:“师尊,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是……是顾流觞,对,是他,昨日他来见我,说要帮我,是真的。”
顾流觞还真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把他供出来。
只不过,顾流觞自认自己在萧跃笙的心里始终是个祸害,可如今师尊身子不适,任凭萧漱玉怎么拉他下水,萧跃笙怕是也不会相信。
正如顾流觞猜测的那般,萧跃笙冷哼一声,“你真是无可救药。”
萧漱玉喊道:“是真的,师尊,真的是顾流觞下的毒,我根本毫不知情,我也是……我也是上了他的当。”
萧跃笙却无情的戳穿她,“你说是顾流觞,有什么凭证?”
萧漱玉思索良久,她原以为此事定然会成事,从未想过后路,以至于她连一点证据都没有留下。
可眼下,即便是算不得证据的证据也要摆出来,至少得让师尊相信她才行。
她叫道:“我有一个药瓶,是顾流觞的药瓶,或许那上面有顾流觞留下的痕迹。”
此时此刻,被无情反咬的顾流觞丝毫不畏惧,他漠视的看着萧漱玉,只觉得她可笑之极。
没想到在萧漱玉心里,他也是个如她一般的蠢货,这让顾流觞忍不住想笑。
萧跃笙质问:“那药瓶现在何处?”
这话一出,萧漱玉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的嘴半张着,说不出话来了。
顾流觞顿时眉眼间生出笑意,他没想到萧漱玉竟然蠢到了这种地步,看她那表情,显然那药瓶还在她自己身上。
世间竟有如此蠢货,自己做下的坏事,还要留个把柄,让人日后发现。
他懒懒散散的斜靠在椅子上,看笑话似的看着在泥潭里苦苦挣扎却越陷越深的萧漱玉。
一想到自己前世因为这个女人被师尊记恨,和师尊渐行渐远,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萧漱玉应得了。
不,还不够,他还要把她往泥潭里再踩一脚才行。
萧跃笙冷面再次质问,“我问你药瓶在何处?”
萧漱玉猛然抬头,下意识地往椅子里缩了缩。
顾流觞趁机用了点法术,让萧漱玉怀里的药瓶滚落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笑着单手撑着下巴,继续看戏。
萧跃笙抬手,将地上的药瓶吸了起来。
萧漱玉则是瞪大了双眼,道:“不,师尊,不是这个,不是这个瓶子,是……是别的,真的不是这个!!!”
她越是喊得大声,越表明了她心里慌乱。
顾流觞想,这下她真是自己把自己送进去了。
萧跃笙打开药瓶,里面已经没有药了,只是个空空如也的瓶子。
虽然他的医术不如白青竹那般精湛,但身为修士,一般的药物分辨还是懂的。
他嗅了嗅瓶子,里面浓重的气味让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萧跃笙气得将那药瓶砸在萧漱玉的脸上,“孽障,孽障!”
顾流觞瞧见萧跃笙那双攥成拳头的手,手背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看上去的确是气坏了。
萧漱玉还在一个劲儿嘀嘀咕咕的狡辩,可萧跃笙已经不在听她的废话,重新用帕子堵住了她的嘴。
萧跃笙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房间,任凭萧漱玉在身后如何挣扎发出呜呜的声响,萧跃笙都没有回头的意思。
意识到萧跃笙已经走远了,萧漱玉终于无助的没了动静。
顾流觞微微眯起眼睛,笑盈盈的看着那女人无助的样子,心里甚是满意。
不多时,便有几名弟子走了进来,一人拆解开萧漱玉身上的绳索,那人便发疯似的挣扎着想要逃走。
可她如今到底是个废人,哪里是几个大男人的对手。
三两下,几个弟子便将她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其中一人道:“萧师妹,这是师尊的意思,你可不要怪我们,我们也没有办法。”
按着萧漱玉脑袋的那名弟子道:“你跟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师尊说了要将她逐出师门,她如今已经不是我们的师妹了。”
“这话倒也没错,可你瞧她的脸,好像恢复了。”
“呦,让我瞧瞧。”
说着,那名按着萧漱玉脑袋的弟子蹲下了身子,将萧漱玉的脑袋转向自己。
果然,萧漱玉的容貌已经恢复了。
这名弟子眉眼间露出几许笑容,手指在那女人的脸上摩挲了两下。
一个弟子调侃他,“陆师兄,你该不会还想对她做点什么吧?”
那位姓陆的弟子嗤笑一声,道:“对她做什么?我可没忘记她先前的那张脸,即便现在她的脸恢复了,我只要一想到她的脸,就犯恶心。”
说罢,他像是嫌弃似的甩开了萧漱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