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芳香和梁翠环一起挖野菜。
因梁翠环对山脚的地形比闫芳香熟,挖完这一片,由她带着转向另一片山坡,结果撞见了不太想见的人:刘慧芳和王霞。
闫芳香本能的转身就走,王霞却不依不饶的追上来,拦住了去路,脸都扭曲变形了:“小贱人!你心虚了想跑?没那么容易!”
闫芳香皱起了眉头:“王霞,我有什么可心虚的,我只是不想跟不相干的人费口舌。”
王霞变得更加歇斯底里了:“咱们村河里多少年都没出过毒蛇了!偏偏被我遇到了,好巧不巧被三伢子看见了,偏偏去王羊倌家求救。三伢子分明知道我最看不上王羊倌,故意使坏让我嫁给那个窝囊废的!”
王霞的声音很大,把附近挖野菜、采蘑菇的三个妇人引了过来,躲在一旁窃窃私语。
闫芳香登时恼火了:“王霞,你再敢往我家三伢子身上扣屎盆子,小心我撕烂你的破嘴!还有,嫁王羊倌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嫁,一辈子当老姑婆还是出家当姑子,谁稀罕管你!”
在闫芳香眼里,这个王霞尖酸刻薄,她与王羊倌的婚事,不是王羊倌配不上她,而是她配不上王羊倌。
王霞本以为骂破三伢子的伎俩,闫芳香会愧疚、会害怕,没想到闫芳香一力维护小叔子,和她对着干,硬怼。
王霞的眼珠子都气红了,身子直扑闫芳香。
梁翠环以自己后背阻挡,被王霞猛捶了好几下。
闫芳香哪能让梁翠环替自己受过,反护住梁翠环,与王霞扭打在地上。
梁翠环上前要帮忙,被刘慧芳给拉住了,开口劝解道:“王霞,这口恶气咱就喕吧喕吧咽下吧,老杨家人咱惹不起……”
不劝还好,一劝王霞火更大了:“我已经被算计着嫁给王羊倌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王霞手下不留情,闫芳香也不是吃素的,专挑王霞的软肉上掐,用指甲挠脸、薅头发。
不一会儿,两个女人就头发乱了,衣裳脏了,胳膊上被挠出了血凛子,脸颊上也有些红肿。
闫芳香比王霞矮、比王霞瘦,时间长了有些吃亏,一个不注意被闫芳香骑坐在了身上。
这样处于劣势太吃亏了,闫芳灵机一动,冲着王霞身后大叫:“阿花!上!”
话音刚落,王霞蹭的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撒丫子就跑了。
对,跑了。
看得闫芳香瞠目结舌,残忍的发现,她一个大活人的震慑力,竟然不如一只恶猫。
在村人眼里,杨家最好欺负的竟然是她这个女主人,想想还挺气馁的。
阿花自然没有来,最近两天,三伢子打鸡血似的打猎,天性好动的阿花和阿北都屁颠屁颠的跟去了。
闫芳香站起身来,故做镇定的理了理头发,对围观的三个妇人镇定道:“劳烦三位回村里支会一声,任何人不准像王霞一样,把屎盆子往我男人和小叔子头上扣。我家男人不与女人计较,我这个女人可没说不与女人计较!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为我家男人讨回公道!”
几个妇人走了,刘慧芳也走了。
梁翠环欣喜的跑到闫芳香面前:“芳香姐,你好厉害啊!”
闫芳香忍着身上的疼,努力挤出笑意:“冤枉我、我能忍,冤枉我小叔子,绝不能忍!”
梁翠环沉吟道:“芳香姐,你的脸都被打红了,姐夫啥时候回来啊,让他帮你讨回公道吧!”
闫芳香立马摆手:“我相公这两天就回来,我不会跟他告状的,你嘴巴也严实点,千万别往外说。女人家之间打架,就跟小孩子之间打架一样,自己解决,不让家长掺合进来。”
闫芳香说的这个家长,自然是杨锱城。
“哦。”梁翠环轻哦了一声,心中则不以为然,依她对村中妇人们的了解,没等她们进村,这个消息就应该传到三伢子耳朵里了,三伢子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闫芳香回了家,烧了热水,家里没浴桶,用大木盆凑合着洗去一身尘埃,又特意抹了香粉,掩盖脸颊上的红肿,免得三伢子看出来。
收拾停当出院,三伢子也刚巧回来了,刚进门就急匆匆的问:“大嫂,听说王霞把你给打了?伤得重不重?”
闫芳香脸色一窘,好吧,她白擦近半盒子香粉了,三伢子一下山的功夫就知道了。
果然,坏事传千里。
闫芳香尽量绽放一个轻松的笑容:“三伢子,你这是听谁乱传的消息啊!哪是王霞把我打了,明明是我把王霞打了,不信你去问看见的人,是不是我嗷喽一嗓子,她就吓得撒丫子跑了?”
闫芳香忿忿不平地看向三伢子:“这个王霞,太坏了。她竟然污蔑你,说你故意通知王羊倌救的她,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
三伢子怪异地看着闫芳香,目光有些闪烁。
闫芳香察觉出不对劲了:“三伢子,不会,真是你通知的王羊倌吧?”
三伢子尴尬的挠了挠头皮:“大嫂,我看见她掉河了。但二哥告诫过我,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为了救她反被讹上啊?这才跑进村里找人……幸亏我没救,要不王霞就成你妯娌了……”
闫芳香一个劲儿的抚额,一个十二岁的毛头小子,成天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过,真像是老王家干出来的事。
听梁翠环说,王羊倌那么穷的人家,都被老王家硬逼出了五两银子聘金、一群羊。
娶完王霞,王羊倌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以后怎么生活都成问题了。
当然,王羊倌也不完全吃亏,他可是白得了个漂亮年轻媳妇。
闫芳香才不管王霞嫁谁、讹了多少钱,突然想起了王霞与她打架时说的话,一脸肃然:“三伢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在哪里碰到的王羊倌、并通知他去救人的?”
三伢子脸色一讪:“我、我是在王羊倌家凑巧遇到的王羊倌……”
闫芳香的脸彻底裂了,河床和王羊倌家,一个村东,一个村西,需要穿过整条村路,刻意得不要再刻意了。
闫芳香瞬间觉得自己在山脚的行为,完全成了护犊子了。
闫芳香的心漏跳了一拍:“那条毒蛇,不会也是你放的吧?”
三伢子一脸愤慨,猛烈摇头:“大嫂,你可别冤枉我。王霞掉下河时,我当时在桥头上,隔着十万八千里呢,怎么可能放毒蛇咬她?”
三伢子心中默念,天地良心,真不是我放的,是-----二哥放的。
而且,不是毒蛇,普通的小草蛇,吓一吓王霞,没想到她直接掉河了。
王霞背后四处传大嫂在娘家时的绯闻,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两兄弟眼色隔空一对,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便将计就计,找了王霞平日里最看不上的王羊倌来救她,故意恶心她。
闫芳香哪里知道里面还有二伢子的事儿,只以为三伢子说了全部实话。
三伢子虽然掺了自己的小坏心思,但还不算坏透,毕竟找了人救她,虽然,找了王霞最讨厌的王羊倌。
大家对男女大防虽然看得重,但只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被第三人看见,双方三缄其口,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王家选择嫁女,也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王霞已经十七岁了,每次媒人上门,王霞总是将那人与杨锱城做比较,看这个男人身子骨像病鸡,看那个男人性子太窝囊……
再这样高不成低不就,迟早留在家里当老姑婆。
王家也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索性“将计就计”,把女儿嫁给了王羊倌,穷是穷了些,但同村住着,王羊倌独自一人,不是赘婿,相当于赘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