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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天霁抱着风凝霜,急速飞向自己的峦岛。
怀里的风凝霜呼吸微弱,人事不省,他持续散发寒气,助她缓解黑焰反噬带来的痛苦。
胸口被她的血浸透,红得触目惊心。
纵使她现在就在他的怀抱里,谁也不能将她夺走,他依旧控制不住那刻骨的恐惧与痛苦……
多少年了,这样的感觉第二次向他袭来,他明白自己根本不能再承受。宁可将她关到天荒地老,宁可自己死掉,也不能再度失去她。
可是这个丫头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倔强。
他想将她牢牢护在自己身边,她要的一切,他都可以替她做。可她却如同蔷薇,倔强地将藤蔓伸出墙外,在阳光下固执地盛开。
他要她成为一条快乐的鱼儿,在湖里无忧畅游。可她却不顾一切跳上岸,纵使遍体鳞伤,也执着地呼吸着。
就像是那个曾经,想她留在自己生命里,可是她却如流沙,任他抓得再紧,仍眼睁睁见她从自己手指缝里,一点点流走……
风凝霜将至深的恐惧一把火烧掉,潜意识轻松不少。
可当她睁开眼时,一切重启。
原来,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助她克服心魔的梦。现实中,一切都没有改变,该背负的,依然在肩上。
窗外飘来熟悉的花香,她拥着棉被坐起来,东张西望。
这是一间陌生的雅舍,布置素雅。墙角数丛绿植,靠墙一张梨木桌,炉香袅袅,一室清新。
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炽目的阳光如潮涌入,晃得她眯了眯眼,还未及看得清来人是谁,先闻到一阵清苦的药汁味,第一反应,就是那坨冰块。
门轻轻被掩上,室内光线柔和下来,来人一身淡雅长裙,身材窈窕,轻轻走来,往床沿一坐,微笑道:“醒了?”
风凝霜赶紧欠身道:“幽雪师姐。”话音刚落,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喉咙干涩,不知已昏迷多久。
幽雪将碗递到她面前,略带揶揄道:“见到是我,是不是很失望?”
风凝霜赶紧说:“哪儿的话,谢谢幽雪师姐照顾我这些天。”她早就发现自己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肯定是幽雪帮忙换的。
幽雪笑了笑:“照顾你的,可不是我。”
话音刚落,门突然又被推开。
一个背光的身影,大步迈入,很快走到床边,俯首盯紧风凝霜,银发如霜,目光比冰还冷,脸色比谁都臭,像来讨债的债主。
风凝霜莫名有些心虚,不敢看他,将目光投向幽雪,顾左右而言他:“呃,幽雪姐姐,这是你的卧室吗?”
幽雪笑了笑,同样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吗?你真的挺幸运的。”
风凝霜没听出她话里有话,以为指的是考核,便谦虚道:“也没有,差点就过不了关了。”
梦中的一切依然清晰,她记得自己终于克服恐惧,杀了那怪物。
这应该是算过了考核吧?不知魏掌门是否同意收她为徒了?自己为何又在这坨冰块的峦岛呢?
幽雪只顾看她却不说话,笑容意味深长,而那坨冰块还是在旁边杵着,居高临下盯着自己,气氛降至冰点,有点尴尬。
“谢谢幽雪姐姐,帮我熬药。”她装轻松接过幽雪手中的药碗,干笑着,连连道谢。
幽雪又抿嘴笑了:“药,也不是我煎的。”
头顶那视线越来越冷,压得她更加心虚,她暗呼不妙,千万不能放幽雪走。救星一走,后果不好说。
幽雪接着道:“只有你身上的衣服是我换的。好了,既然你已醒,我就先走了。你且在这儿好好养伤。”
风凝霜一口药差点没呛着,一把扯住她袖子,“呃,幽雪姐姐既然来了,就再坐一会、再坐一会…”
幽雪忍俊不禁,“无情”揭她:“原来你也知道这不是我住的地方,那你刚才还问这是不是我的卧室?”
“……”风凝霜尴尬得脚趾蜷缩。其实刚醒来时,她已闻见窗外那熟悉的紫玲花香,知道这是哪里,只是心情有点复杂,不知是期盼还是排斥。
那坨冰块依旧是一言不发,就站在她床边,像一座冰雕,持续散发寒气,冻得她瑟瑟发抖。
幽雪十分识趣,拍拍她肩膀:“我先走了啊。你的伤已无大碍,好生养着住着,有空我再来看你。”
“啊不,等会等会!”风凝霜伸手想拉她,哪知幽雪动作比她更快,身形一闪,瞬间就到门口,回头嫣然一笑,朝她眨眨眼,轻轻将门带上。
风凝霜手还保持伸出的姿势,然后,极其缓慢地、一点点收回来,手臂好像钙化了,动作硬邦邦。
很安静……
室内只余那坨冰块和她。
那坨冰块还是不依不饶地盯她,继续扮演冰雕。
她没应付过这类场面,压力山大,只好捧起药碗喝,却故意喝得很慢,将药喝得很响,喝一小口,喉咙就发出“咕咚”一阵响。
那坨冰块终于说话了,声音冷冰冰:“风凝霜,你真可以啊!”
碗里的药见底了,风凝霜再没有什么可借助的道具,只好将碗放到一旁,十指绞在一起,低着头,干笑道:“傅上仙,嗯,那个,谢谢你……”
“谢我什么?你说说看。”他冷冷地说。
心虚的感觉更浓了,她都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心虚。明明是他将她关在峦岛上,连考测这样的大事都不让她知道,要心虚,也是他心虚啊!
虽然但是,她就是没有底气抬头看他,思来想去,只得干瘪瘪地说了句:“咳,我在那梦境之后,就昏过去了。我想应该是傅上仙你将我救过来的,所以……谢谢你啊。”
谢个屁啊!他害你差点来不及考试来着,你还谢?她内心唾弃自己,嘴上却另一套。
梦中那个熟悉的声音,她记得。不确定是不是他,但正因为那声音的呼喊,她在至深的恐惧中,才能迸发最后一丝勇气。
想到这里,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望向他。
一望之下,她怔住了。
这坨冰块的眼底,竟然是深深的青紫,眼眸布满红血丝,神色疲惫,看起来好些天没睡觉的样子。
内疚和心虚又冒头了。风凝霜艰难地想组织语言,傅天霁却先她一步说话。
“你胆子很大啊!竟敢逃出我设的结界,擅自去参加考核?你现在来谢我,谢我什么?你弄得一身伤,然后谢我来救你,还是谢我来照顾你?”他几乎是暴怒。
闻言,风凝霜也火起了,怼道:“我又不是你的附属品,凭什么你让我不参加我就不参加?再说,我自己愿意去,受伤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手上骤然一痛,他将她手腕紧紧一钳,她猝不及防,痛得哎哟一声,被迫再次抬眸看他,只见他琉璃色的眸子好像裂开一道缝,狂暴、愤怒,还有一丝隐隐的狂热,争相涌出……
这种眼光,好像要将她一骨碌吞下,她屁股不自然地往后挪,声音有点抖抖:“你做什么?放开我。”
手腕又是一紧,他用力将她一拉,拉至他身旁,一只手捏住她下巴,将她的脸一抬,灼人的视线直逼她:“小丫头,你给我听好:你不是费尽心思要过考核吗?恭喜你,过了。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尊,你最好不要违逆我任何指令!”
风凝霜一下懵了,“什么?”
“你听不懂人话么?”傅天霁咆哮道,“你是我徒弟,我是你师尊,你并不是与我没有关系,听明白了没有?”
“我我我,你你你……”风凝霜五雷轰顶,目瞪口呆。
傅天霁冷声道:“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风凝霜跳脚道:“不是,我什么时候就成你弟子了?我明明属性是火来着。”
“那又如何?”
“之前魏掌门说过,只要我过了考核,就能拜他为师的!”
傅天霁傲然一抬下巴:“魏琰玉算什么?我决定的事没人敢违逆,连魏琰玉都不行。”
“???”风凝霜整一个懵圈状态。什么意思?是他强硬要收自己做徒弟,连魏琰玉都奈他不何?
所以,她是成功过关了,却被这坨冰块暗自截了胡?
“可是我想拜的是魏掌门啊!”风凝霜做最后一次努力,“你得尊重别人的意愿!”
“蜀山门规,徒弟无权换师,除非师尊下令逐出。”傅天霁面无表情地说,“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你的意愿对我不生效。”
风凝霜懊丧地一抓脑袋。
这坨臭冰块满脸写着:你的意思我不管,我的意思才重要。你奈我何?你打得过我?
可恶,这是恃强凌弱,能打了不起?
“现在,你老实回答我:你那日是怎么逃出我结界的?”傅天霁仍旧捏着她下巴,像审犯人。
风凝霜烦死了愁死了,哪有心思理这些?使劲去掰那双手,怎知他的手比螃蟹的钳还要紧,就是不松,她怒吼:“放开我,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下巴一松,傅天霁果真放开了她。
一口气刚缓过来,傅天霁突然一挥袖袍,门被风一带,打开了,一个人“砰”的一下,往里一倒,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傅天霁手袖又是一挥,这人被“卷”过来,噗通一声,摔在床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