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眯了眯眼，“这是曲小白送来的酒？长乐公主不是说，这是她在神川口郡遇到的一家叫凌寒香酒肆出的酒吗？”
杨凌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嘴角清冷一挑，“凌寒香是小白起的名字，你没有发现，里面有个凌字吗？”
“你倒是真敢说，就不怕长乐公主听了生气吗？”
“她为什么要生气？”杨凌说得理直气壮的。
曲小白不动声色地瞧着听着，轻啜着杯子里的酒。那日给皇上的几坛酒似乎她珍藏的凌寒香，货真价实的好酒，都是留给杨凌的，给皇帝的这几坛是她心疼了好几天才给的。
太子抽了抽嘴角，“长乐公主知道自己进献的酒是出自你夫人之手，竟然不生气？”他看了一眼长乐公主。长乐公主面无表情，在喝酒。
杨凌道：“小白的酒坊自去年开始筹备，一直都还没有正式上市，就想着找个机会，让这酒一鸣惊人，成为天下人都想要重金一求的好酒。她身怀有孕不方便进京，就拜托了我，我去边境接长乐的时候，想了这么个主意，拜托长乐帮忙的。”
“长乐公主还真是乐于助人，现在已经和我皇帝在一起了，还能大度地帮忙，实在是让人敬佩。”
曲小白一边呷酒，一边冷淡吐槽：“这有什么好敬佩的？我既然跟了凌皇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的买卖，当然要帮衬了。你们大凉不是有句话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吗？我这就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
太子嘴角抽搐。
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开始只是有些疑惑这个事儿，并没有怀疑到曲小白的身份上去。这一插科打诨之后，他就更没有那个心思怀疑什么了。
本来还想着借这个事情套一套杨凌，也就只能就此作罢。
好在他今天请杨凌来也不是为这件事情来的。
“关于出任总督使的人选，不知道皇弟有没有什么打算？”
太子素知杨凌不喜欢拐弯抹角，也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杨凌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我不过是新入朝，连人都认不全呢，能有什么打算？再者，这事儿不是已经交给圣上裁夺了吗，又何须我再操心？”
太子道：“尽管是这样，可你不怕父皇把那个位置给容家人吗？”
太子也算是直截了当了。杨凌乜了他一眼，轻嗤了一声，道：“太子殿下，这事儿皇上说了算，皇上说谁合适，那就谁合适。如果太子殿下是专为这事儿找我过来的，那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想在朝堂之外谈论和朝中有关的事情。”
他本来想要起身离开，但看曲小白在一旁对着一盘冰镇雪梨吃得欢乐，就没有动，顺手又把一盘凉拌冰菜递到了她面前。
她就是属兔子的，就爱吃这些青草。
“还真是不错，不愧是这么奢华的酒楼，做出来的东西也好吃。”曲小白一边吃一边夸，一边还谦让太子：“吕太子怎么不吃？这么好的菜不吃就太可惜了，在我们狄夷，浪费可是要入刑的。”
吕非衣惊诧：“怎么，狄夷竟然有这样的刑律？”
“可不嘛，狄夷粮食并不是那么丰产，我父王早就下令，坚决杜绝浪费。其实也不光是因为粮食不丰产，主要是我父王尊重他子民的劳动，知道粮食来之不易，各种劳动成果都来之不易，所以，坚决杜绝浪费。”
狄夷人不爱浪费是真的，但入刑一说是没有的，曲小白把这笔光彩事迹记在了肖天定的头上，在吕非衣面前很是给他拉了一波好感。
“没想到还有这种刑律，不过，真的是条好律法。”
吕非衣赞叹了一句，大概就是因为曲小白这一句杜绝浪费的话，也拿起筷子来，开始吃东西。
曲小白吃了一口雪梨，道：“叫了这么一桌子菜，看样子三个人也吃不完，太子殿下何不把隔壁的三皇子也叫过来一起？”
太子微微惊讶，“老师那也来了吗？”
侍立一旁的厉昀点点头：“刚才在走廊遇上了，就在隔壁包间。”
太子的脸色明显不好看起来，嘴角边浮起一抹冷嘲，“厉昀，把他给请过来吧。”
厉昀心里那个气啊。有现在让人去邀请的，刚才为什么还要把人给撵了？这不是多此一啰嗦吗？
曲小白瞧了一眼厉昀离开时那不理解的神色，心道跟着太子混久了，真是人都混傻了。方才要支开他只是因为她和杨凌不明白现在的状况，现在让他过来只不过是想让太子看明白，他身边虎狼环伺，这位三皇子也不是个安分的人。
厉昀很快就把三皇子请了来，太子道：“长乐公主说，食物不能浪费，所以，就把你请来一起了。”
三皇子：“……”这是什么鬼理由？这包间里的哪个不是大佬？还用在意这么一桌子菜？
三皇子面露不屑，“看来狄夷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太富足呀，连长乐公主都这般勤俭节约。”
曲小白淡然地回复他：“可不么，比贵国的物产丰足可是差的太远了。”
杨凌道：“三皇子这一辈子都没有出过京吧？”
这话听着不顺耳，有点像是讽刺，三皇子在杨凌的对面坐了下来，挑眉瞟了他一眼，“凌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杨凌盛了一盅冰镇酸梅汤给曲小白，然后才道：“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或许你可以跟你见多识广的太子皇兄请教一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三皇子道：“我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不就是朝中那帮子臣子说的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事儿吗？且不说这些臣子是什么居心，把个别人的遭遇渲染得就跟天下人都遭了难了似的，就单说那些百姓，有手有脚的，凭什么就比别人过的差？还不是因为他们四体不勤！”
曲小白被他的言论给气笑了，手拿着盛汤的匙子一晃，匙子里的汤都洒了出来，杨凌忙拿了娟帕帮她擦袖子上沾到的一点汤渍，“也不小心些。”
“没有，就是觉得太好笑了。我听说三皇子是京中消息最灵通的人，什么事儿都绕不过三皇子这里，今天倒是领教了。哦，对了，太子殿下，听凌皇子说，你在南平住了有三年之久，对南平应该很熟悉吧？”
“怎么，长乐公主也去过南平吗？”
“我可没去过。狄夷和大凉终年打仗，边境关隘封得死死的，别说是我，就是士兵，也不可能越过隘口进大凉境内。我只是想问问，吕太子应该对南平很了解，我也想要了解一下南平，杨凌是南平人，将来他要回南平，我势必也要跟他同去的。”
她这番话给出的信息太多，太子和三皇子都好一番咂摸个中滋味。
杨凌却是淡淡一笑，道：“你要想了解南平，问我便是，我在南平住了二十年，不比太子殿下了解吗？”
曲小白睨着他笑：“我信不过你，你必然是专挑好的说，哄我跟你去南平，我要听太子殿下说，他说的我比较信任。”
杨凌略带醋味：“我是会骗你的人吗？我骗过你吗？”
“那你是如何把我给哄到手的？”
“自然是因为我生得玉树临风，身手又好。”
太子吕非衣：……
三皇子吕衮：……
这一口狗粮吃得，真是饱了。
曲小白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把目光转向太子吕非衣，“吕太子，你说，南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南平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吕非衣瞟了杨凌一眼。本来，他可以不说实话的，帮杨凌骗一骗这位狄夷的公主，让他舒舒服服顺顺利利地得到这位公主，但在看到杨凌那不屑的眼神之后，他改变了想法。
“南平么，地处大凉最北，偏僻，气候恶劣，百姓生活困苦，又连年遭受贵国欺侮，我在的那三年里，没见百姓有好日子过。尤其是去年到今年，战乱之后，又逢雪灾，开春儿又遭受了瘟疫，唉……”
曲小白道：“那这样说来，南平百姓岂不是过得很惨？”她故意瞟了一眼三皇子。
三皇子撇开脸，尴尬地一嗤。
太子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曲小白又道：“吕太子殿下在南平三年，竟没有为南平的百姓谋些福利吗？”
杨凌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吕非衣脸上一红，心里对这位狄夷公主的嘴巴真是气恼得不行，却又不能去堵住她的嘴，只能尴尬一笑，支支吾吾解释道：“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没有办法抛头露面。不过长乐公主说得很是，没有为南平百姓多做点事，是我的失职。”
曲小白看似很随意地道：“其实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如果真心想为百姓们做事，到什么时候都不晚，吕太子，你说是不是？”
“长乐公主说得很是。”吕非衣禁不住轻叹了一声。被一个番邦的公主给教育了，着实是心里不舒服，但正是因为自己有不足，才让人家抓住了小辫子，他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