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上舞台,没有热烈的欢呼,也没有震撼人心的声光特效,有的只有带着满满的歉意向观众告知为了顾及在场所有人员的安全我们不得不提前结束演出的消息,简单说明离场时会发放周边作为补偿和後续将另行公布退票办法後,我致上最诚挚的道歉:「没办法带给大家完整的演出,造成困扰,我代表全T团队在这边跟大家说声抱歉。」语罢深深一鞠躬。
当弯下腰的那刻,我听到原本静静聆听我发言的会场轰地爆发出来议论声,无关好坏,也听不出好坏,虽然是在站上台前早便预期到的反应,但这一切对我来说还是好不真实。
歌手九年,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站在自己演唱会的舞台上宣布演出取消的消息……
「没关系——」
「鬼玫——」
三两声高昂的呐喊突出会场吵轰轰的人声,进到耳内,我弯着的腰更低了,如此包容的Ai我真的消受不起,也无以回报……
但不可否认的,他们的鼓励确实带给了我一丝安慰,可也仅仅只有那麽一丝,我不会因而松懈,能如此宽宏的观众毕竟还是少数,後头等着我的绝对不会这麽简单。
迅速换下这身不便於行的葡萄皮蓬裙,待会还得应付记者,在那之前我必须先和艾姊、营运长、及制作总监也就是此次总承办商的老板,一起拟好要在记者会上声明的内容与措辞。有我们营运长在,最少不了的就是争吵,让这面临公关危机的时刻更加棘手。看着眼前接踵而来的问题我只觉得头痛无b,然而这只是个开始,对於後续还要面对的繁杂事务我已经无力想像,也不敢想像。
争辩暂时结束,我逃也似的离开了临时组起的会议室。我必须出来透透气,再继续看到营运长那张只认钱的嘴脸我怕是公关危机都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要先被气到中风。这一切就是场持久战,我得适当保留T力和JiNg力,记者会後头还有研讨後续处理及事发原因的会议等着,我必须撑到那时候。
等待跟去医院的工作人员回报待会在记者会上势必要交代的伤者初步状况期间,我特意让专门跟在艺人身边防止艺人走丢联络不上的工作人员在远远的地方等着我,现在的我只想寻个无人的角落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虽说外表没表现得太过明显,可我却清楚自己那颗悬着的心有多麽忐忑,那是一种无法诉说也无法消弭的压力。一个个好好的人开开心心的走进来,却落得躺着被救护车送出去的下场,就在我的演唱会……
这要我如何向粉丝交代?如何向粉丝的家人交代?
虽说我安慰着自己,近年的演唱会萤幕都由整片实心的拼接萤幕换成如纱窗般的网式拼接萤幕,重量上轻了不少,可萤幕到底还是从三层楼的地方砸落,重力加速度之下会造成怎样的後果依旧无法预期……
更令我烦躁的是,明知道这件事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被叶氏拿来当作攻击自己的目标,可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即便已经尽最大全力设法止血,我那该Si的直觉还是告诉我,这次我绝对逃不过,无论怎麽挽救都逃不过,因为有人伤了是事实,我们有所疏忽也是事实,即便搭建舞台的工程是外包的,仍旧是在我的场子出的事,再怎麽样终究是会算到我的份,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一步步走上自己不愿看到的方向。
原本,我还兴高采烈地认为开完这两场演场会後,从此「鬼玫」这个名字在乐坛地位就不一样了,而现在,也确实是不一样了,只不过不是我所预期的那种不一样……
在这个除了等待,还是无尽等待的时刻,一种本能的反应升腾,我忽然好想抱一抱、蹭一蹭方奕泛,哪怕只是靠在身边也好。
我自知自己不像旁的艺人,有JiNgg的经纪公司做後盾,在这种时候我能放心依靠的至多只有艾姊一人,只可惜面对高层艾姊终究还是公司的员工,态度无法如我强y,说话也不如我有力,顶多也只能勉强帮我撑着,现在除了应付外界,还要防着自家高层扯後腿,就算有艾姊帮衬,最终还是得由我亲自主持大局。原先本就绷紧的弦因此变得更加紧绷,再继续这样绷下去要不了多久一定会绷断,我的身T已然向我发出深切的求救讯号。
我需要喘息!
我需要慰藉!
目光开始下意识地搜寻那叫人惦念的身影。
这时我才意识到一件事,方奕泛呢?
方才在一团忙乱之中,我急着处理一件件事务,根本无暇去管身边的人是谁,谁又在哪,现在回过神来才赫然发现平时总是跟在我身後的小尾巴居然不见了!
这时候方奕泛会去哪?
急切寻人的心、紊乱的思绪,再加之明知将成为叶氏箭靶却无能为力的焦虑,此刻的我可以说是暴躁无b,即使再努力压抑,心底的火山依旧蠢蠢yu动,随时都准备喷发。
快步寻着,我来到了逃生出口。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人生也能有这麽一个逃生出口,让我喘息片刻……
推开通往楼梯间的逃生门,我以凶恶的目光止了工作人员yu跟上的步伐,才进楼梯间我便看到了那个我心心念念着的背影,烦躁的心,作动的火山瞬间稳定不少。
一手握拳,一手举着电话,即便是背影我也能看出方奕泛因情绪过於激动而不稳的呼x1起伏。
「一开始说好的不是这样!你们不能这样做!如果你们再继续我就……」方奕泛「就」的音还没来的及发完便生生收住,明显是为电话那头的人所打断。
焦急、气愤,却无能为力,这是我从来不曾听过的语气。
看着这样的方奕泛我就不住得心疼,一心疼我便不由得怨起方奕泛那个不知躲到哪去的父亲。方奕泛才几岁?
在这个本该快快乐乐的年纪他凭什麽要受别人造就,甚至可以说是根本与他毫无关联的错误折磨?
对方不知说了什麽,方奕泛不再言语,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似乎连呼x1都忘记了,目光没有焦点,直愣愣的望着前方,举着电话的手缓慢而无力的垂落。
看着这样的方奕泛,我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拧了好几拧,扭成一团。
「奕泛……」
没想到我心疼的轻声呼唤却换来他吓得抖了一大抖,迅速转过身,瞪着一双惊恐地大眼望着我,下一秒他急切的问道:「舒颖来多久了?」
「刚来。」我如实回答。
可那惊恐的男人却没有因为我的回答而放松,反而更加紧绷了,他的恐惧、他的不安我全看在眼底,心疼在心里,随即立刻补充道:「刚来就听到你被挂电话。」
终於,我看到方奕泛明显松了一口气。果然他还是不愿意让我知道任何关於债务的细节。
是了,如果他愿意让我知道,也就不会说都不说一声就躲到这里接电话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方奕泛望着我的眼眸有种泫然yu泣的可怜,这一刻那些令我不管是焦虑,还是烦闷的思绪和心绪,全都被我狠狠地甩到了脑後,我只知道现在我要哄他,我不要再看到那样无助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
我才张开手,方奕泛随即一个箭步扑来抱上我,一张脸重重的埋进我肩窝,双臂瞬间收紧,带着恨不得将我r0u进身T里的力道,痛,却是我此刻最渴望的。
用力回抱他,我要他知道,我在,一直都在。
这就是所谓母X的力量吗?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样的方奕泛後,我瞬间觉得自己的难受算不得什麽了,因为我深刻T会到,那真正让我难受的是看到Ai人露出如此哀伤的神情。
不知与方奕泛相拥了多久,逃生门另外那头传来叩响,试探X的呼唤:「鬼玫……?」
「我在。」我知道到对方只是要确认我是Si还是活,「不要进来,再让我静一下。」
渐渐松开手,与方奕泛拉开一小段距离的我捧上他的脸,「你爸的债主又为难你了是不是?」我终究是忍不住询问。
就在话语问出口的同时,我望见方奕泛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这个神sE在屏东我寻到他时也曾经出现过,每次只要谈及他父亲的债务他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几不可见的点头,算是回应。那在望着我时好不容易有点神采的眸光又黯淡了下去。
对於他父亲债务的事他是不愿与我多谈的,从来都是。
「告诉我,他们对你说了什麽。」我无法放任那些狗P债主欺压到我男人头上来,「虽然我答应过不多管,但是他们让我男人不开心了我就要管。」
方奕泛垂下眼眸不敢看我,只淡淡的摇了摇头。
「你刚才的反应看起来不像没事。」托起他的脸,我强迫他与我对视。
「舒颖……」他的声音里有了委屈,也有了求饶。
纵然心底再是不舍,这次我还是决定强压下来,与他对峙。
盯着他,我以眼神施予压力,我要他乖乖说实话。
这下他急了,两片薄透的唇瓣几度嗫嚅,却没发出半点声响,眼底的委屈更浓,混合着丝丝忧伤和……歉疚。
为什麽要歉疚?
他没对不起我什麽为什麽要歉疚?
因为驳了我的意思而歉疚吗?
在他这张除了惹人不舍,只会惹人心疼的脸蛋下,我败下阵来。
「好、好,我们不说、我们不说,不说好不好?」拇指摩娑着方奕泛粉nEnG的脸蛋,我只希望他别再出现这样惹人心疼的神情。
只要他一个忧伤的眼神,一声委屈的语调就弃械投降,我就是这麽没出息的nV人。
他有他的难题,我有也我的困难,而好巧不巧的我们的难题在同个时间点爆发了,我想他此刻需要的是我的支持,不是压力,我愿意给他更多等待,更多包容。就算我已经在心里咒骂千百遍他爸那个王八蛋,问候过他祖宗十八代,虽然那也是方奕泛的祖宗。
眼看时间差不多,消息该来了,该是面对记者们的时候了。
在方奕泛有些乾的唇上印下一个吻,我想不管再怎麽难听的责难,再怎麽险恶的攻击我都能挺身应对。
为了他,我会撑起所有。
杀出叶氏的重围,拚出个平静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