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云义心知如意在西河村时从来不曾念过书,也更不曾写过字,此时见她将字写的如此工整,便足以晓得如意究竟有多么刻苦了。
祈云义见她这般认真,倒也没有出声打搅她,他就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如意在纸上一字字的写下去,直到如意抵不住困倦,搁下了笔伸了一个懒腰。
祈云义看在眼里,眼皮顿时一跳,连忙伸出胳膊从身后环住了妻子的纤腰,将她护在了怀里。
“当心!”祈云义声音蕴着几分紧张,生怕如意小小年纪,行动间没个轻重,会伤着自己和腹中的胎儿。
如意听到丈夫的声音,眼睛中便是有惊喜划过,她转过身子,刚看见祈云义,如意就是笑了,“夫君,你回来了。”
“嗯,”祈云义十分小心的抱住她的身子,将她带到自己怀里,他一手搂着如意的腰,另一手则是将那几页如意所写的宣纸拿了起来,如意见他瞧着自己写的字,便是赧然起来,小声道:“我写的不好,你别笑话我。”
“比以前好了很多。”祈云义温言道,见如意如此用心,只让他不忍苛责,不过是叮嘱了两句,让她注意休息,不要累着自己。
如意十分乖巧的点头,当真是对丈夫的话言听计从,祈云义见她这般乖巧,心下不免十分欣慰,他的目光落在如意的小腹上,看着妻子仍是平坦的小腹,男人的目光却是变的无比的温柔,他缓缓蹲下身子,将耳朵轻缓的贴上了如意的肚子。
如意忍不住笑了,她轻抚着丈夫的黑发,与他道:“孩子还太小,军医都说了,要四个月之后他才会动呢。”
“我知道,”祈云义也是一笑,他缓缓闭上眼睛,与妻子说了句:“我就是想听听。”
如意见他如此,便是随着他去了,她的小手轻柔地为祈云义揉着太阳穴,倒是让人舒服极了,全身都是松懈了下来。
祈云义索性将身子埋在了妻子的怀里,这样久的日子,他的确是倦了,他身为皇长子,虽不被父皇所喜,肩上却一直担着比旁人更多的责任,一路走来,他一直是单枪匹马,他知道,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可他也是人,他也会累,也会倦。他身为统帅,势必要将所有的士兵护在自己身后,可私下里,他却也有希望能有一处安详而宁静的地方,能让他歇一歇。
如意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既不是那种俗气的脂香,也不是勾人的媚香,而是一种十分沁人心脾,让人心安的香。
就是这样一种味道,让祈云义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在母亲身上,他也曾依稀的闻过这种香,是淳朴善良的女人身上所独有的馨香。
祈云义浑身都是放松了,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儿时,周身都是说不出的惬意。如意见他闭着眼睛,她晓得丈夫的辛苦,压根舍不得吵醒他,就让他靠着自己的双膝睡着,她的小手人仍是轻柔的抚着丈夫,抚过他的脸庞,他的额头,最后,满是怜爱的抱住了丈夫的身子,轻轻的在他的身上拍着,似是在哄着祈云义睡觉般。
祈云义原本沉醉在这静谧的温馨中,直到如意的小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祈云义虽是闭着眼睛,可唇角却勾勒出几分笑意。
他睁开眸子,抬头,就见如意正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见他醒来,如意眼睛中仍是柔柔的,莞尔一笑道:“夫君在装睡。”
祈云义凝视着如意的小脸,看着她唇角的盈盈笑意,祈云义心下一阵温软,他什么也没说,只亲了亲如意的小手,继而隔着衣裳,在她的肚子上印上了一个很轻很轻的吻。
虎阳关,漠格人军帐。
“将军!忽兰公主来了,眼下已经快到虎阳关。”侍从进了帐子,向着主位上的男子俯身行礼。
“忽兰来了?”呼延钊从眼前的形势图上抬起眼睛,听着侍从的话皱起了眉头。
“正是。”
“那婆娘嚣张跋扈,她来做什么?”呼延钊面露不耐之色,对方虽为公主,他却也不曾放在眼里。
“公主说说是见将军久攻不下燕阳关,是以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闻言,呼延钊嗤之以鼻,冷笑道:“她一个婆娘家,是能排兵布阵,还是能上战场杀敌?来助本将一臂之力?简直是笑话!”说完,呼延钊摆了摆手,又是言了句:“不过是仗着大汗娇宠,胡闹罢了。”
“那将军,此番咱们要不要派人前去迎接公主?”
“不必,”呼延钊干脆利落的回绝,道:“有那个功夫,倒不如想一想如何能破了祈云义的战术,早日打下燕阳关才是要紧!”
说完,呼延钊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大祁的军营最近如何了?”
“回将军的话,近日祁兵并无何举动,只不过”
“不过什么?”呼延钊立时追问。
“不过不知为何,祈军如今在离军营几里开外的地方建了处灶台,专门留着做饭,将饭菜做好后再让人抬回军营,此番举动也不知是为了何意?”
纵使呼延钊心思敏捷,也是不晓得祁军此番是为了何故,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颚,沉思道:“这好端端的,祈云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将军,不知是不是祈军故意混淆视听?”
“不,”呼延钊摇了摇头,言了句:“祈云义为人坦荡,倒不会使什么阴谋诡计。”
说完,呼延钊又是细细思索了片刻,却怎么也想不出祈云义此番的用意,干脆不想了,只道了句:“罢,管他做甚,下一次在战场上相见,总归不能让他们两兄弟讨巧便是。”
“将军说的是。”侍从俯身开口,又是说了句:“不过将军,这次祈云飞带来一万骁骑营,祈军如虎添翼,将军还是要万万小心,若是蛮打,怕是要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既然不能蛮打,那便只有智取了。”呼延钊幽深的眸子里有暗光闪过。
“将军的意思是?”侍从不解。
呼延钊也不曾理会,恰在此时,却有传令兵进了主帐,向着呼延钊跪下,双手将一封密函呈上。
“启禀大将军,有一封密函自祁国京师传来
。”
呼延钊闻言,眼底就是一亮,一笑道:“这密函来的倒真是时候。”
说完,呼延钊将密函从传令兵手中接过,打开后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待看完后,呼延钊唇角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
“将军,不知这密函”待传令兵走后,刚才的侍从低声问道。
呼延钊将那密信折好,随手扔进了火炉之中,听得侍从开口,便道:“这是从大祁的郑侯府传来的书信。”
“郑侯府!”侍从念着这三个字,惊道:“莫非是洪化帝作为宠爱的妃子,郑氏的母族?”
“不错。”呼延钊点了点头。
“郑氏为何要与将军写信?他们有何目的?”
“你跟我多年,却还不知道一句话,”呼延钊的身子向着椅背一仰,看着侍从的眼睛,一字字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本将和郑氏相同的敌人都是祈云义,咱们如今就是朋友。”
侍从倒吸一口气,“将军是要和大祁的郑氏联手,一道扳倒祈云义?”
“正是,”呼延钊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如墨,闪烁着精光,“郑氏想要的,是三皇子继位,我想要的,是攻下燕阳关,夺得燕云七州,郑氏的人说的很明确,只要本将能助他们扳倒祈云义,等他日祈云祚继位,不劳本将动一兵一卒,祈云祚就会将燕云七州拱手相让,如此,本将由何乐不为?”
“可祈云义驻守北境多年,深受麾下将士爱戴,想来大祁的皇上十分器重这个儿子”
“深受下面人爱戴是真的,可若说得皇上器重”呼延钊却是摇了摇头,“倒不见得。”
“那将军打算”侍从斟酌着问。
“汉人的三十六计里有一计,倒是适合眼下的情形。”呼延钊声音十分平静,开口道。
“不知是何计?”
“反间计。”呼延钊眸子雪亮,吐出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