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看到温时年,面上不由流露出几分惊讶:“温先生?”
皎月坠河以后,有星光护体,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碍,她便放心地随波而流,不想竟遇到温时年。
说来也是巧合,温时年在扬州外任县令,按理说不该出现在祁县附近,然而他管辖县内竟现祥瑞,身为一县长官,温时年不得不亲自押送祥瑞上京。
祁县是进京的必经之路,离京城越近,温时年心情就越复杂。他就是在京城遇到她的。天下之大,如今她又身在何处?
心情沉郁,温时年便想着到四周走走。听说附近有一建于河边的长亭,景色宜人,温时年便往此处来。
万万没想到……
温时年无比感谢自己的这个决定,甚至觉得这都是冥冥之中老天的指点,否则他怎么会从水中将她救起?
看着少女苍白的面色,一双水眸更是显得楚楚可怜,温时年心里软作一滩水。
皎月刚要开口,温时年便柔声制止了她:“什么都不用说,先养好身子。”
温时年克制又贪婪地看着她。她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温时年都不想知道。他在害怕,害怕她一开口,便说要离开。
温时年心底苦涩,她若是要走,自己有什么资格挽留呢?在她眼中,自己不过是隽儿的先生罢了,自己的那点心思,如今想来尽是妄念,她和隽儿如此抹去痕迹,定然有难言之隐。自己的那点心思,不敢与人言,更不敢让她知道。
皎月看着面前这个温润的书生,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她对这个书生的印象,仅仅停留在才华横溢、温和君子。
因星光的提点,她知道此人在数年之后,将成为这个王朝的肱股之臣,所以才会让隽儿与之交好。
只是没想到,只不过是初初见了几面,他便对自己生了这般心思。他的心意,她不是不懂,只是她来这世间,只是为了完成原主的心愿啊。
凡人一生,区区数十载,对她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若是她自己,便是陪他一世,又有何妨,但是对于原主来说,这一世,唯有一个心愿,那便是为柳家复仇。
皎月心里叹息,她想起了原主那张温柔又坚毅的脸,那个少女,本该有这样温润的君子来呵护啊。
若有来生……你与她,一定要早早相遇啊。
掩下心中叹息,皎月对上温时年柔和的目光,抿唇一笑,如他所愿,只道谢,不言其他:“谢谢温先生救命之恩。”
温时年微微松了口气:“何必言谢。那我叫大娘进来,喂你吃些东西。”
此处乃离长亭不远处的一处村庄,温时年从河边发现她后,惊喜之后便是担忧,他不知她为何落入如此境地,也不知柳隽如今又在何处,心有顾忌,不敢将她往人多的地方带,见这屋主是位独居大娘,便将皎月安置在此处。
温时年肩负任务,不能在此地多停留,然而让他就这样舍她离去,又是无法做到。
文弱的书生鼓足了勇气,终于问出了口:“柳姑娘,你若是……若是无处可去,可随我一道……”说着又觉歧义,忙红着脸解释,“我是说,可与我还有我的属下们一道,等你有了去处,再……”再离开吧。
话未出口,便已经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皎月看着面前强颜欢笑的书生,浅然一笑:“那便麻烦温先生了。”
她最终的归途,是京城,是皇宫,是原本属于柳皇后的那后位,是那通往至尊之位的荆棘之路。
温时年却不知她所想,见她同意,顿时欣然得不知所措:“待你身子再好些,咱们再启程!”多留一时,便能与她多待一时,温时年在心中鄙夷自己的卑鄙,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恋。
皎月颔首,任由他安排。
两日后,进京献祥瑞的队伍再次出发,却又多了一辆轻巧的马车,马车里的人,自然就是皎月。
一路上,城门口皆是严查,温时年惊讶地发现,城门口上的通缉画像,竟然是侯小妹!温时年心中担忧,很多不曾在意的点,慢慢都连成了线……
她在京城不告而别,再见时竟孤身野外……
身为皇亲国戚的侯小妹怎么会落得通缉下场……
昔日仙女庙所遇的公子,乃当今陛下……
沉寂多年的巫蛊案再次甚嚣尘上,而被此牵连的柳家,也被人热议不断……
温时年不是傻子,这种种蹊跷,令他起疑,却又不敢向她问个明白。他……他于她,不过是人生中的过客,又有何资格问这些呢?
再往前,便是京城了,皎月却叫住了他。温时年见她有话要对自己说,命人护送祥瑞先行入京,而他则随她停在了这京外树林。
秋风萧瑟,皎月坐在马车里,从车里走了出来。二人四目相对,温时年看着面前似要随风而去的少女,掐着掌心,稳住心神,这才没有流露出异样。
皎月微微一叹,为这人的痴情,也为他注将化为空影的希望。
“温先生,有些事,您应该已经猜到了。”皎月看着他,目光悠然地看向那远处的飞雁。
大雁南归,雏雀还巢,在北关时,就连飞鸟也难以见到。她在肖瑾面前演戏成习惯,却不想欺骗这个干净纯澈的男人。
“我姓柳。”皎月慢悠悠地说着,“家父曾任太子太傅,我阿姊十六岁嫁入太子府,二十岁被册封为后,却因莫须有的巫蛊案,害我柳家六十余口,几近灭门。”
虽然早已有了猜测,然而听到她亲口说出来的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她笑得那么温柔,可是温时年却心疼得不行。难怪只有姐弟二人相依为命,竟是因为这样惨烈的原因……
皎月看到了他眼中的怜惜,不在意地笑了笑:“都已经过去了。”受苦的那个人,已经化作一缕星光,去到那深不见底的寒潭。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完成她的心愿。
“温先生,我这一生,注定不可能安淡度日。嫁人生子,操持后院,于我如浮云。”皎月歪着脑袋看着他,目光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又如此大逆不道。
“我要……手刃仇敌,以慰柳家六十余条冤魂……”
“我要……肖瑾痛不欲生,尝遍世间至苦……”
“我要……这肖家的江山,从此匍匐于我脚下……”
绝艳清灵的少女,她天生就好似上天的宠儿,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然而那炯炯有神的双眼中,却蕴含睥睨天下的霸气。
此时的她,光芒四射,温时年毫不怀疑她所说的话,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令人心甘情愿地跪倒在她脚下。
清俊的书生看着面前的少女,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
既然你坦然相告,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我本无心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但为了你,我便敢笑着与天下为敌,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二人目光相对,皎月看出了他的决心,讶异的同时,又有一丝怅然。何必呢,注定无果的等待,值得吗?
温时年却笑,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呢,不过是随心罢了。
京城城门口。
坐在马车里的温时年,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城门口,走向她早已设定好的人生。门口的侍卫人手一张画像,见到皎月时,人人面露惊讶。原来这画像,根本不及真人万分之一的美。
立即,便有人往宫里汇报。须臾,温时年便看到御马狂奔而来的皇帝,喜极而泣地将纤瘦的少女拥在怀里。
她多聪明,早已将帝王的心拿捏在手。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帝王一刻也等不下去,当即昭告天下,迎娶柳氏女为后。
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少女身着金银丝鸾五凤绣纹朝服,凤冠在身,明艳逼人。她扶着帝王的手,一步一步走到了宫台之上。
在她身后,是跪倒的百官。伏拜在人群中的温时年,大着胆子抬起头,恰好与少女的目光遥遥相望。
回眸一笑胜星华。
此生,我无悔。
皇帝迎娶新后,三日不朝,天下尽知,新后盛宠,帝王爱之。
而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延纯殿的迅速败落。陈思儿被查出亲生害死长子,陷害柳皇后,恶毒至极,撤其封号,本该处以极刑,但因帝后大婚,暂且将其关入冷宫,延后处置。
姐姐的倒台,触不及防,陈家皆入大牢,唯独在外的陈俊逃过一劫。
“都是你害的!”陈俊狠狠地掐着侯小妹的脖子,憔悴的侯小妹苦苦挣扎,她被陈俊这畜生关在这里,受尽折磨,早已不知世间日月。
“放开我!”侯小妹踢开陈俊,害怕地往后躲去,陈俊却阴笑着步步紧逼,恨声道:“你还当你是卫国公府的大小姐吗?!你爹、你哥因为你的连累,全都被免了官职,皇上迎娶新后,你知道新后是谁吗?就是你嫉妒得恨不得让她去死的那个人!”
怎么会让那女子逃过一劫!陈俊心中怨恨,要不是因为她,他此刻还是高高在上的国舅爷,哪用得着像过节老鼠一样!
陈俊眼露凶光,然而此时侯小妹的注意力却全都在他那句“皇上迎娶新后”上。
“不可能!表哥的皇后,只能是我!”侯小妹疯狂地挠着陈俊,陈俊躲避不及,被侯小妹抓了个正着。摸着脸上的血迹,陈俊耐心全无,冷笑着掐住侯小妹的脖子,就要送她去见阎王。
可是谁知这侯小妹不知是因为濒死的本能,还是因为皇上迎娶新后而受刺激,力气竟然格外得大,一把推翻陈俊,手边没有东西,她便红着眼,疯魔似的咬住了陈俊的脖子。
“啊!!!”陈俊嘶吼挣扎,侯小妹却死也不放,就这样硬生生地咬断了陈俊的喉咙。
主家身死,奴仆必要陪葬。这别院的仆从逃的逃,吓的吓,哪还有人去管侯小妹。
侯小妹就这样一脸血地走了出去,望着刺眼的阳光,她却好像身处地狱。她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不是……在她对表哥心生妄念、甚至为此间接害死柳皇后的时候,就注定会有此报应?
雎鸠宫,皎月的宫殿。
因为柳皇后死于恩宁宫,肖瑾不愿她住在那,便命人将离泰安殿最近的宫殿收拾出来,改名雎鸠宫,作为皎月的寝殿。
刘嬷嬷作为雎鸠宫的掌事嬷嬷,几乎将皎月看做眼珠子,因为,皎月方才被太医查出有喜了。
方才,庭春捧上一碟鱼饺,皎月才闻到味道,就不由自主地捂嘴干呕,经验丰富的刘嬷嬷立即命人去请太医。
人人都知道皇上将皇后看成眼珠子一般,太医哪敢耽误,马不停蹄赶到,一摸脉,便喜上眉梢,连声道喜:“娘娘这是有喜了啊!”
世人皆知,陛下至今无子,不提陛下对皇后的独宠,只说娘娘肚子里这个,无论男女,只要平安生下,就已经足够让她在这后宫立于不败之地。
肖瑾得知这消息时,正与执政们商讨国事。陈寿一脸喜色地走了进来:“陛下,大喜啊!”
肖瑾挑眉:“何来喜事?”自从迎娶了心心念念的女子,肖瑾的脾气便一日比一日好,身边伺候的人也因此,越发明白皇后娘娘的地位。
“娘娘有喜,可不是陛下大喜、国之大喜吗?”陈寿的话一出,不仅肖瑾脸上满是狂喜,几位年迈的大臣也激动得差点喜极而泣。
“陛下有后!国之大幸啊!”当初反对肖瑾如此大费周章地迎娶皎月、甚至认为皎月有妲己、褒姒之嫌的几位老大人,此时也不见了偏见。
陛下爱宠谁宠谁,只要能生下康健的王子,就什么都好说!
肖瑾听到这个好消息,哪里还坐得住,当即便赶往雎鸠宫。他和她有孩子了!
曾经连想也不敢想的事,就这样发生了。肖瑾至今觉得,自己好像就在梦中一般。每天夜里,他抱着她入睡,却总是不经意地惊醒,他又梦见自己失去了她,直到看到身边熟睡的女子,才会略略安心。
“陛下大喜!”一路走进雎鸠宫,肖瑾收了一路的贺喜,肖瑾龙颜大悦:“赏,都有赏!”
大踏步走进殿内,他心头上的那个人就这样笑着看着他,肖瑾便觉得,此生足矣。
将她拥在怀里,好似亲不够似的吻着她的额头:“娇娘,朕真的太高兴了!”
有了他和她血脉的延续,他才感觉,她终于彻底属于了自己。皎月靠在他身边,温柔似水。然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嘴角飞快地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有了孩子,那他……也就没什么用了呢。
新后有喜,帝大悦,广赦天下,普天同庆。
宫里喜气洋洋,没有人想的起来曾经最得意的德妃娘娘。谁不知道新后集三千宠爱于一。曾经的宠妃陈思儿早已成为多数人暗地里的笑柄。
不曾受宠过的,不过是继续夹起尾巴过日子,何况新后性懒,从不主动为难人,侍奉好了她,皇上一高兴,还能提个位份呢。
而与新后有着深仇大恨的陈思儿……早晚都是死路一条!
听到新后有孕的消息,冷宫里的陈思儿哑然失笑。哈哈哈哈她做了那么多事,以为可以改变命运,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结果呢……看看这周围,跟上一世……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皎月特地关照的,将陈思儿关在这里,让她好好回味下这殊途同归的两世。
皎月不急着让她死,就这么让她死了,多便宜她啊。她要让她看着陈家覆灭,看着自己功败垂成,看着自己最终……又回到了令她恐惧的冷宫。
陈思儿确实生不如死。与痛苦相伴的,还有滔天的恨意。临到死前,她终于想明白了,这世上最薄情的人,便是帝王。她竟以为自己可以摘得帝王心,哈哈哈哈,结果害了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还害得自己也将性命不保!
她前一世、这一世,都拜这个男人所赐,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时,宫女骂骂咧咧地进来送餐:“哎呦我这倒了什么霉,竟沦落到来给你送饭。皇后娘娘仁慈,怎么就没宰了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呢,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
听着宫女一字一句地戳着她的心,陈思儿眼中的冰冷逐渐集聚。
“砰砰砰”,冷宫里没有尖锐器物,也没有易碎的花瓶,陈思儿便从后拽着这宫女的脑袋,一下一下地往地上砸。
砸晕了人,她便立即面色沉着的换下宫女的衣服,将人绑在床上。待换了妆容,任谁也认不出这个面色饥黄的小宫女,会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德妃娘娘。
陈思儿回头,砸了一个装菜的碗,挑选了一块够尖够锐的,藏进了袖口。
雎鸠宫,她去不了,肖瑾将地方围得跟铁通似的。泰安殿,有陈寿在,恐怕也不好动手。
那便只能寻找机会,在他从泰安殿去雎鸠宫的路上……陈思儿紧紧捏着那瓷碗的碎片,寻找着机会。
肖瑾如往常一般,下了朝便往雎鸠宫去。一想到她与她肚子里的孩儿,肖瑾脸上便不由露出期盼的欣喜,脚下步伐也不免加快许多。
而这一幕落在陈思儿眼中,却反而勾起了她心中的恨,你已经忘了你的长子了吗?你现在……心里只有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吗?!
疯魔便在一瞬间。
肖瑾哪里会想到,跪倒在路边请安的小宫女,会突然暴起,冲着他而来。肖瑾身手尚可,身边又有太监若干,然而陈思儿的距离实在太近,在众人尚未反应之时,便握着碎片刺向了肖瑾。
哪怕双手鲜血淋漓,陈思儿依旧狠绝的刺了下去。肖瑾往后一仰,避开了胸口的要害,然而陈思儿手中的碎片,还是狠狠刺到了他的腹下。
“抓刺客!”陈寿尖叫着扶住肖瑾,肖瑾捂着下腹,疼痛得几乎要晕过去。
陈思儿被乱刀砍翻,此时才有认识陈思儿的太监认出了她:“罪妃陈氏!”
陈思儿嘴角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她拼命睁着眼,望着那纯洁的天空。如果可以,她愿永生永世不入皇家,只做那闲云般的女子,自由自在。
陈思儿刺杀的消息,肖瑾下令遮掩,尤其不许让皎月知道。然而皎月有星光,这宫里有什么消息可以瞒得住她呢?
肖瑾被刺伤腹下,虽性命无忧,然而此生也别想再拥有第二个孩子。这个打击,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简直是毁天灭地般的,尤其是在他刚刚迎娶了自己最爱的女子,却被告知他再也无法与之敦伦,无法和她再孕育自己的孩子?!
得知此消息的肖瑾暴怒,知情人皆被封口。冷静下来后,肖瑾开始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皎月的肚子上。这……将是他唯一的子嗣。若是个男孩,他定将全心栽培,将这帝国交到他手中。
皎月肚子里的,自然是皇子,是她早就计划好的,流着柳氏血脉的皇子。
八月后,皇后诞下一子,帝大喜,册封为太子。
十年后,太子已经长成翩翩而立的少年郎,容貌肖似舅舅柳隽,也最亲近舅舅柳隽。
太子聪慧仁厚,满朝皆喜。而这十年里,肖瑾的脾气却越来越暴躁。在皎月未生产前,他还能找借口逃避,等到皎月产后恢复,他却依旧无法雄?风重振,肖瑾内心颓唐,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久而久之,心情积郁的他,暗疾渐生,心魔四起,对皎月的占有欲越来越恐怖,甚至连儿子都不许他亲近皎月。
皎月看着这个已经显出老态的男人,再看着镜子中依旧美貌的自己,嘴角勾起讽刺的笑。看得到,吃不到,肖瑾这么些年,不生出心魔才怪呢。
如今,太子已经长成,他也到了……该退位的时候了。
仁德十五年,帝瘫,太子登基为帝。
依旧美若少女的皇后,就这样登上了太后之位。
皎月站在宫台之上,望着夕阳之下金碧辉煌的宫殿,微笑起来。
看到了吗?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在心中说完这句话,皎月就好似觉得心头微抖了一下,那是原主的执念,终于在这烂漫的夕阳下,彻底散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少年稚嫩的嗓音:“母后!”
皎月回头,便看到头戴金冠的儿子牵着舅舅的手,欢腾地朝她跑来。而他们身后,太傅温时年,闲庭信步地走着,嘴角依旧挂着她最熟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