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皇后,并且皇后已经有喜的消息,立即被侍卫长命人快马加鞭送入京城。
因为这些日子的颠沛流离,皎月肚中的胎儿不稳,侍卫长不敢贸然带她回京城,只好请大夫好好照料,等到胎儿稳定了,再做打算。
而另一边,守在城门外的拓拔修亲眼看到皎月被侍卫长的人接去,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悄然离去。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大夫竟然诊断出皎月腹中竟然已经有了孩子的消息。
这一个月,拓拔修与皎月为了避开耳目,并不往城里去,由拓拔修出面去农夫家中换来衣裳,二人依旧风餐露宿,好在天气终于转暖,总算没那么难熬。
而此时,独孤尚为了动摇人心,到处命人传播独孤寒被刺杀的消息,哪怕皎月和拓拔修不闻窗外事,也终究是听到了消息。
皎月终于决定回京,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拓拔修自然是唯她命是从。
当然,怎么回去,又是一门学问。哪怕北秦不注重男女大防,可拓拔修为了救她而跳河,已经足够挑战独孤寒那根紧张的神经了,如今他们又孤男寡女相处一月之久,独孤寒想不怀疑都难。
“朝阳,我先送你去凉都,待你安全,我再想法子去虎城。”拓拔修是独孤寒的军师,出谋划策是他本职。这样的小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要想避嫌,只要错开时间,错开地点,做出二人坠河后落入不同地域的假象即可。
“好,就按照你说的做。”皎月微笑着点头,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
皎月已经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异常,但是她没有说出来,一来是她这个人设可不懂医术,怎么会在一月尚浅的时候察觉到自己怀孕呢?二来,若是被拓拔修知道她有了孩子,只怕他之前作出的决定,说不定就要反悔了。
对于皎月来说,这个孩子,只是她的孩子,至于其他的……并不重要。
就这样,皎月先行一步返回,而拓拔修则继续辗转,拖延时间。
此时的北秦皇宫里,独孤寒又一次陷入了昏睡。自从遭遇刺杀后,他受伤又中毒,虽然在李清溪的帮助下及时退烧,但是身体还是大不如前,醒过来后,也依旧虚弱,时不时便会陷入昏迷。
“月儿……月儿,不要离开我!”昏睡中的独孤寒又做起了噩梦,坐在一边的李清溪眼中不由闪
过一丝嫉妒。
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她自然知道陛下口中的月儿就是她那个好姐姐。呵呵,李朝阳可真是好本事,就连小小的一个名字她都能想出花招,自己给自己取名叫什么皎月,与朝阳对称,只让陛下一人这么称呼。这份特殊,可不就让陛下记在心里了吗?
心里虽怨恨,但是李清溪面上却还是温柔似水地俯下身,握住了独孤寒乱挥的手,柔声地安抚着:“陛下,我在这呢。”
因为李清溪帮助独孤寒退烧,加上她为人细致,又是独孤寒的妃嫔,太医们便让她帮着照料独孤寒,李清溪自然是要抓紧机会,趁着独孤寒伤弱之时,刷足存在感。
在独孤寒清醒时,她便如侍女一般只低眉顺眼地端茶倒水,不多说一句,尽量不惹嫌恶。而在独孤寒昏迷时,她便忍辱负重,假扮她最讨厌的李朝阳,安抚着噩梦中的独孤寒。
暂且不论独孤寒对她印象如何,诸如太医、侍从之类,倒是都对李清溪印象极好,交口称赞李妃贤良。
偶尔,在独孤寒清醒时,太医也会随口赞她几句,独孤寒看向她的眼神,虽然依旧凉薄,但是对于李清溪而言,总比始终看不到她的身影来得好吧。
此时就是如此,独孤寒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便对上李清溪清秀的脸庞。
“是你……”独孤寒从噩梦中醒来,看到自己抓着的人是李清溪后,面色顿时凉了许多。李清溪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察觉,温婉地笑着:“陛下,您醒了,太医命人送来了药,温度正适宜,您先喝药吧。”
无论独孤寒的眼神如何,李清溪不为所动,依旧温柔地扶着独孤寒起身,让他靠坐在床头,而她则拿起药碗,一勺一勺地喂独孤寒喝药。
看着独孤寒适应地张开嘴,李清溪心中闪过一丝笑容,哼,陛下最初可是抗拒她的接近,如今在她锲而不舍的努力下,不也习惯她的亲近了吗?
只要李朝阳不再出现,她就有信心最终俘获陛下的心。
正这般想着,李清溪便听到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独孤寒的侍从一脸惊喜交加地冲了进来,李清溪心中顿时飘过一阵不安。
下一秒,她便听到侍从几乎破音的高喊:“陛下!有娘娘的消息了!”
‘哐当’,李清溪手中的药碗被独孤寒掀翻,他掀开被子,已经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胸口的伤疤因为激烈的动作再一次崩裂,雪白的里衣又变得血红一片。
“你说什么?!”独孤寒一把拽起侍从,双眼瞪得老大,胸口快速地喘息着。
李清溪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这样多变的表情,独孤寒总是威严沉默的,可是在听到李朝阳的消息时,他却忽然展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他在期待,可是又在害怕。
他期待她的归来,却又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好在侍从脸上的笑意,让独孤寒意识到事情也许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坏,他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皇后……找到了?!”
侍从连连点头:“是,侍卫长命人传来消息,在凉都找到了娘娘!娘娘虽然瘦了许多,但是并无生命危险。而且……”
“而且什么!”独孤寒催促着,听到她安然无恙的消息,他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见她,一分一刻都等不了。偏偏这侍从却还磨磨唧唧!
“而且,娘娘有喜了!”
“轰!”这句话,好似一道惊雷,将独孤寒与一边的李清溪都劈了个呆愣。
“娘娘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陛下您有后了!真是苍天保佑啊!”侍从惊喜地继续说着。可不是苍天保佑吗?娘娘被疯马带入河中,竟然死里逃生,还保住了孩子,一定是上苍有眼啊!
李清溪恨得几乎双眼通红,李朝阳……李朝阳她不仅没死,她还怀孕了!等她归来,还有自己什么事呢?!李清溪一想到这,顿时头晕眼花,这些日子通宵达旦地照料独孤寒,竟然是白费功夫……
而独孤寒则在听到皎月有孕时,已经整个人呆滞住了。是那一次……
继而,独孤寒心头就涌上狂喜,说的没错,果然是苍天保佑!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后,终于听到了好消息。她……有了他们的孩子!独孤寒脑海中已经幻想出了孩子的模样,若是女孩,一定如她这般冰清可爱,若是男孩,定然会和他一样健壮果敢。
“快,备马!”独孤寒顾不得身上崩裂的伤口,连忙命令侍从准备马匹,侍从哪敢听命,如今陛下自己都还未脱离危险,如何能让他出宫?!
“陛下,侍卫长会亲自护送娘娘回来,您就安心在宫里等候着吧。”侍从苦口婆心地劝着,可独孤寒哪里坐得住,一意孤行要亲自去迎接皎月。
在她坠河之前,他让她伤心了。他若是还不去接她,她会不会以为自己真不在意她了呢?不行,他决不能让她继续误会。
这么想着,独孤寒立即推开侍从,拔腿就走。侍从哎呦一声,连忙追了出去。谁也顾不得留在原地的李清溪,她就像是个傻子似的,被人遗忘。
李朝阳,她依旧是众人瞩目的明日,而她还是那潺潺流动却无人关注的小溪……
护送皎月的队伍增加了一倍的人手。独孤尚贼心不死,既然敢刺杀陛下,那朝皇后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路上,侍卫长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走神,好在皎月虽然怀着孕,却并不多事,一行人还是很顺利地往京城而去。
而一心来迎接皎月的独孤寒,在侍从的劝说下,最终没有骑马,而是换成了马车。
就这样,一路人往京城去,一路人从京城来,两行人最终在凉都与京城之间的虎城相遇了。
“月儿!”独孤寒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她的脸颊消瘦了许多,身上衣饰简单,显得人更加清减。独孤寒的目光最终落到了她的肚子上,尚未起伏的肚子里,有他们的孩子。
“月儿……你受苦了。”独孤寒克制着眼底的热意,一把将人拥在了怀里。
皎月在心里微微叹气,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
皎月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宫里宫外。除去独孤寒外,最高兴的人就是菊香和李冰儿了。一个是她贴身侍女,若不是有皎月这座靠山,怕是连三等丫头都做不上。而另一个则是一心将她当做大腿,好不容抱上了,这大腿没了,眼看着李清溪要上位了,那她岂不是太倒霉了?
好在,现在这大腿又回来了。
这大腿不仅回来了,还明显更粗了。皎月有孕的消息,虽然晚了几天,但是还是很快就传扬开去。
宫里最擅长照料孕妇的太医被独孤寒抓来,专门留守在南歆殿,而他自己,也从东极殿搬了过来,十二个时辰地守在皎月身边。
他实在是怕极了,生怕一睁眼,皎月又一次从他身边消失。
“娘娘,这药已经凉了,你快喝了吧。”菊香与李冰儿守在皎月身边,端着安胎药喂她,皎月却不肯喝。
太医看来她身子羸弱,可是她有星光护体,自然没有大碍,哪用得着喝那药汤子?
只是这事只有她自己知晓,无奈之下,皎月只好拧着鼻子喝了药。
刚喝完药,独孤寒也来了,他的身后,侍从端着今日份的奏章,习惯地放到皎月房间的案桌上。
因为心情极好,独孤寒的伤口愈合的很快,已经能够如常地处理政事。虽然暂时还不上朝,但是每日还是会抽出一段时间与朝臣们见面,今日,就有人问起了该如何处置拓拔修的官位。
拓拔修年纪虽轻,可是他身兼兵部与吏部二职,他如今生死不知,虽说有副手帮着处置,可是长久下去,也不算个事。
提及拓拔修,独孤寒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拓拔修出事后,独孤寒便命人去拓跋府告知拓跋夫人,只称拓拔修是被他派去做事,不知归期。
拓跋夫人早已习惯儿子为独孤寒出生入死,闻言也不觉得奇怪,反而让人带话给独孤寒,让他注意身体。
想起与拓拔修一路走来的那些日子,独孤寒心中不可谓不复杂。她知不知道阿修对她的情意呢?回宫的日子,她从未问及阿修,难道是故意藏在心底了吗?
这么想着,独孤寒不由掩下眼底复杂的情绪,看似无意地问:“月儿……那日你落河,可是见着阿修了?”
皎月露出完全惊讶的眼神:“什么?”
她蹙着眉,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您是说……拓跋大人,那天也落了河?!”
脸上惊讶和担心的表情,令人不得不相信她是真的不知道此事。独孤寒忽然有些懊悔这么试探她。
“究竟是怎么回事?”皎月连声追问,声音也不由拔高了一些,“那日我是见着拓跋大人想要拦我,可是他并未拦住我……他怎么会……也落了河?难不成是被我带下去的吗?!”
这么问着,皎月脸上也恰到好处地流露出自责的情绪。独孤寒见她情绪波动,连忙安抚:“不是你的错。阿修他……他是想要救你,不小心落下去的。”
独孤寒并不想让她责怪自己,她的孕相不好,太医说她必须好好养胎。但是他也不想让她只记得拓拔修的好,所以他含糊地解释,只道拓拔修是为救人而落河,而非见她坠河,生死相随。
“我一直都在派人寻找。你不要着急。”独孤寒抱着皎月安抚,哪怕此时心中吃味于她对拓拔修的关注,也没法计较了。
她和孩子,是最重要的。
独孤寒又安抚了好一会儿,皎月终于来了困意,安静地睡了过去。独孤寒暗暗松了口气,转头吩咐侍卫长:“再往下游去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属下领命!”
从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阿修他……究竟是死是活?独孤寒闭上眼,沉沉地叹了口
气,他不想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真的不想再见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相扶相持的好兄弟。
人,果然都是自私的。
与此同时,虎城郊外的酒水铺里,一身布衣的拓拔修正坐在一群农夫之中喝水。粗糙的劣酒,放在过去他是不会碰的,但是在和皎月一起在山里度过了一个月风餐露宿的日子后,如今拓拔修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吞下各种难以下咽的食物。
“哎,听说了吗?皇后娘娘马上就要生皇子了!”
“皇后可是大兴的公主,你们说陛下会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吗?”
“咔哒”一声,拓拔修手中的酒杯落在桌面上,引得对面的人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拓拔修歉意地笑了笑,他留着胡子,额头上又有一个刚褪下的疤痕,显得十分潦倒,对面的人瞥了他一眼就没再兴趣,又转头与身边的人八卦起来。
“这……说不好!终究是陛下的孩子,难不成陛下还下得了手?”
“这有什么下不了手的!非我族类,必有异心!陛下娶那个大兴公主,只是做给大兴看看的,难不成还真想让咱们北秦的未来的皇帝,流着大兴的血吗?”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啊!若是个公主倒无所谓,若是个皇子,呵……”
这一声冷笑,让拓拔修的心整个儿揪了起来。其实,他早在数日前,就已经在虎城的酒肆里,听到皇后怀孕的消息。
拓拔修想起在山洞里的那个夜晚。孩子……会不会是他和她的?哪怕……哪怕不是,只要是她的孩子,他也愿意视如己出。
所以,拓拔修决定抓紧时间返回京城。一路上走来,他想在这酒铺歇歇脚,不想却听到这群人在此议论皇后怀孕的事。
就如此刻这些闲汉所说,自古以来,和亲的公主,有几个能生下自己的孩子?甚至于一尸两命,也是常事。
一想到这,拓拔修便觉得气血逆涌。他一下捏紧了手中的酒杯,再抬头时,目光已经如尖刀般锐利。
他对她发过誓,此生效忠于她。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豁出命去,护她周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