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未一怔,支吾了一声说:“没……没听清……”
我心说姑娘你也太不会撒谎了,你方才那个神情动作,能是没听清么?不禁加重了语气厉声低低的喝了一句:“不过是句梦话,说出来又能怎的。”
画未被我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讲话,突然皇祈低声呻|吟了一声。
我和画未双双转头望向床上,只见皇祈唇角挂着浅笑好整以暇的把我望着,神情虽然确实是重伤未愈的疲惫,但眼神一片清明,丝毫没有昏迷一天一夜的迹象。
我愣了两秒,讽笑道:“王爷好手段。不知方才说的那句到底是什么?能把玉瑶刺激成那般。”
皇祈勉强笑了笑:“说出来恐怕你会恼,还是不告诉你的好。”说完瞥了画未一眼,“你这婢子的耳力倒是好。”
我看了画未一眼示意她出去,一边踱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了,扇着风说:“你这人,连自己都能算计。这世上可还有什么人是你不忍心去碰的?”
皇祈想了想,道:“以前没有。现在……不一定。”
我笑着凑过去:“哦?嘿嘿,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定’的?”
估计皇祈很想抬手起来把我给推开,但是他有伤在身,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胳膊不太好抬起来,只好作罢,皱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说:“哎呀,闲来无事聊一聊嘛。坦白讲,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皇祈很无奈的样子:“坦白的讲——我不想说。”
这人真没劲。
我翻个白眼坐回去,扇着小风说:“其实昨天晚上你真的昏过去了吗?你当时表现的挺像的,但我今天一见你又不确定了。”
皇祈却说:“你扶我坐起来。”
我这人从小到大从来没服侍过人,连皇昭我都不曾亲手伺候过一回,更不用提其他人了。于是乎,手下很是不知道轻重,只想着把他扶起来,完全忽略了他的伤,才碰了一下皇祈就“嘶……”的倒吸了口冷气,苦笑说:“安子,你下手轻些。”
我被他这么一吓,条件反射的松了手。皇祈就这么直挺挺的摔回了床上,冒着虚汗的说:“安子……你……”
我连忙又去扶,一边说:“对不住,我这人没扶过别人,没掌握好力道。”
皇祈虚弱的靠在软榻上,缓了几口气,道:“我原本还想……回答一下你刚才那问题。你却如此折腾我。”
我一听这潜台词,急道:“别呀!但我真是第一次扶别人,早知道叫个丫鬟进来了。”
又劝了好几声,皇祈才松口,侧着头回忆了好一会儿,说:“其实我也记不起是什么时候了,一直都没觉得怎样,以为不过也是平凡,心里还很是嗤之以鼻。虽是常相见,但一直并未上过心。”
顿了顿,他笑了一声:“许是你下棋赢我那天,第一次觉得原来不简单。第二天突然亲上去的那一下,也只是想逗一逗,却没想到炸毛的样子很是可爱。之后不断试探不断接触,感觉像是翻开了一本引人入胜的书,按捺着一页页翻下去,本来很是不耐,可没想到每一页都有意外之喜。最后才终于上了心。”
我的心跳狠狠的漏了一拍,心脏像是要狂跳出来,极力压制住,尽量稳着声音,说:“你,你说的……你说的可是我?”
皇祈睨我一眼:“你?我说的自然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怎的会是你?”
说不清那一刻心里的滋味,感觉从高高的云端一霎那坠下来,心口空落落的无所适从。干巴巴的“哦”了一声,说:“那你,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等下我让人去知会玉瑶一声,让她来看你。”
说完我站起来准备走,没想到刚转过身,手腕突然被皇祈大力的握住,然后在吓了我一大跳的同时,皇祈“嘶……”的一声,咬牙道:“你别走。”
我失笑的说:“你看,以往我受伤的时候你总骂我笨,现在你也没聪明到哪去吧。”顿了顿,说,“你躺一躺,我让人去叫玉瑶来。她陪了你好久,我过来的时候刚走。”
皇祈也失笑的看着我:“往日我撒一句谎你都能揪出来,如今这句却二话不说就信了。”
这话听的我那叫一个一头雾水,皇祈笑着说:“我说的那个人,自然是你。下棋赢我的,被我突然亲了的,让我上了心的,你是唯一的一个。怎么会是玉瑶呢?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养鱼了么?”
在听到“突然亲了的”五个字的时候,我的脸“腾”的一下烧起来。皇祈笑了一声,松开我的手腕说:“你陪我一会儿,好几天没见你了。”
我火红着脸颊坐下来,支吾道:“昨晚不是刚见过么。”
皇祈“唔”了一声,笑的别有深意的道:“对。昨晚刚见过。”
这下我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坐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头不知从何时开始居然在绞手帕!赶紧脸红的把手帕放下来,整个人都有点紧绷了。
皇祈轻笑了一声:“安子,你怎么了?”
我还是低着头,半晌才低声说:“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
皇祈又是一声笑,说:“你抬起头来。”我依言把头抬起来对上他的眼神,他却想了许久,续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很认真的告诉你。”
我默了一默,皇祈又问:“你是不是真的很恨我?”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强悍了,如此一来我的脑子真的有点混乱了,感觉金鱼鲤鱼鲨鱼都在我脑子里面的水里畅游,搅的我十分不清醒。
于是皇祈乐的更欢快了,我很没好气,说:“小心你的伤口,一会儿笑裂了我可不管你。”
皇祈立即问我:“我问你话,你怎么不答?这问题有那么难吗?”
我也很是认真的想了想,说:“问题不难,难的是答案。”
没想到这次沉默的居然是皇祈,两厢无语半晌,皇祈笑着“哼”了一声,但语气很欢快的说:“我懒得理你。”
我觉得是时候改变一下如此紧张激烈的气氛了,于是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可怜巴巴道:“别呀,千万别啊。我这人本来就不招人待见,如果连你也不理我,我就真的变成狗不理了……”
皇祈满脸黑线,道:“你别想跟我转移话题,这招对我已经没用了。”
结果我条件反射的就来了一句:“哎呀,狗又理我了——哎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皇祈以一种特别纳闷的语气对我说:“一直觉得你是挺精明的一个人,昨天晚上威胁我的时候不是挺强硬的么?怎么你就跟昙花一样,开那么一小下然后沉寂几个月再开那么一小下?合着你是昨晚爆发完了,今天智商又退化了么?”
我说:“你……你……”
皇祈打断我:“慕容以安,你敢说你心里没我?”
我说:“我没说我心里没你啊——欸不对,我是说,我不是说我心里没你——好像还是不对,你让我想想啊……嗯……就是,就是……什么敢说不敢说啊,我为什么要心里有你啊?”
皇祈闷笑着说:“我很开心,安子。你的出现好像颠覆了我以往对……很多事情的认知。”
我心想这个大帽子可扣的太好了啊,被他这么一说,我简直是缺德缺大发了,人家二十多年活的好好的,结果我突然这么“咣当”一出现,把他的世界观都给颠覆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就能“颠覆”了这个呢?
皇祈歪在床榻上,发丝铺满肩头。锦缎的月牙色衣服斜斜搭在肩膀上,隐隐约约露出一抹锁骨。衣服贴身剪裁,印出他的身材来。真是好一幅美男图。
见我如此痴痴然的望着,皇祈笑了一声,说:“看什么呢?”
我有点羞赧,故作镇定道:“哦,看看你伤口怎么样了。”
皇祈也学我这一副淡淡的样子,调笑着说:“哦,是么?隔着衣服能看清么?我给你脱了让你好好看看吧。”
说完他居然真的伸手要脱衣服,我眼珠子都要脱框了,听着他说了一句:“你来帮帮我,我胳膊抬不起来。”马上止住他,连声道:“不不不不用了!男女授受不亲,我问问大夫就行了,你别!”
皇祈“噗嗤”一声笑:“亲都亲了,还授受不亲?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的脸第三度变成了红满天,不过皇祈终于不再整我,问了句“真的不用?”,在得到我肯定的答案之后放下了手,说:“真的不用就算了,反正我也没想脱。胳膊都动不了,脱起来太费力。”
我愤懑道:“真希望你伤口长疮,死了算了!”
皇祈却没有笑,认真的问我:“安子,你心里有我吗?”
我歪着头反问他:“我心里为什么要有你呢?”
皇祈也偏了偏头:“因为我心里有你。”
我说:“你心里有我,我心里就必须有你么?”
皇祈想了想,说:“不。但是我心里有你,所以我很希望你心里也有我。”
我觉得这个解释倒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也算是正常人应该有的想法,只是皇祈比较坦白罢了。皇朝一向民风旷达,但小叔子跟嫂子表白这种事,不要说是在皇室了,就算在普通官宦或富商人家,恐怕也没听说过。
我说:“你心里有我,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心里还有你的仇人呢,还有阿猫阿狗的,所以我心里有没有你也并不能……”
“安子,”皇祈突然打断我,很认真的看着我说,“我喜欢你。你心里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