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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都嫌(1 / 1)

下午,谢云站在李子巷给陆鸾打电话的时候,对方说了两句就挂掉了,然后她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走两个穿校服的高大身影,其中一个手里拎着个装海鲜的那种厚重的黑塑料袋,他背着夕阳走来,橙色的光洒了他满背。

很有烟火气息。

“这么早放学了?”等陆鸾走到自己面前,谢云问。

“下午考试的。”

“手里是什么?”

“蛤蜊。”

“多少钱,我给你吧。”

蛤蜊用不了多少钱,应该属于最便宜的海鲜类,陆鸾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后者也就没有再追着要给,因为她忽然想起之前她在他那修车也花了不少,钣金上漆都是手艺活儿,扣了成本他手上应该剩了许多。

权当羊毛出在羊身上。

谢云也是从来没见过修车厂挤满了人一起吃大锅饭的样子,等她后来见到并惊呆原来陆鸾有那么多人要养,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当下三人并肩回了陆鸾家里,王井龙轻车熟路从冰箱里摸出一听可乐,陆鸾靠在墙边看了眼挂墙上的挂历。

一转头发现谢云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他问。

“没有,就是觉得很神奇,”谢云说,“现在大家都用手机看时间,好像只有有老人家的家里才还用纸质挂历。”

“这样看老历日期方便些。”

他简单的回答完,没等谢云问他看这个干嘛,就站直了,进屋,走到屋里那张桌子前,点了柱香。

谢云跟着进去,一眼就看见桌子上放了个慈眉善目老太太的遗照,遗照前面有个香炉,供着两盘水果,她回头看日历,发现今儿是农历十五……

站在桌边年轻人点了香,认真拜了拜,插上。

谢云走过去也点了柱香,陆鸾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赶人,唇角在很隐蔽的地方勾了勾,稍微让开给她挪了个位置。

“这是你阿埃俊

陆鸾看了眼遗像,随口说:“算是吧。”

“?”

谢云不懂这是什么回答,但是没等她继续发问,陆鸾已经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了烟熏缭绕的内屋,让她自己找个地方坐着玩会儿手机。

王井龙坐在客厅喝可乐看综艺,见两人出来了,颠颠儿的也进屋上了柱香。

“姐姐,喝可乐吗?”他钻出来的时候问。

“不喝。”

陆鸾替她回答,然后指了指沙发,示意她乖乖坐过去。

谢云天天坐在医院没事干就是玩手机,早就玩腻了,于是等陆鸾转身进厨房她就跟着去了,也不帮忙,就是靠在厨房门边看他忙。

作为十几岁、不太富裕的独居年轻人,谢云猜到了陆鸾肯定会做饭,但是没想到他这么会做饭。

厨房很小,但是收拾得很干净。

只见他从橱柜里摸出个和新的差不多的锅,烧开了水,把洗过的蛤蜊扔进去。

煮好后,又在凉开水里扔了几块冰,把煮好的蛤蜊倒入冰水。

辣椒切碎,香菜切碎,酱油陈醋加芥末调汁,切一颗柠檬滴入柠檬汁,最后把冰镇好的蛤蜊滤水倒入酱汁里。

谢云抱着手臂看他挤柠檬汁,修长干净的指尖一捏果肉便滴滴答答地挤出果汁来,酸味瞬间在狭窄的厨房里扩散开来,酸得人后牙槽发痒。

她换了只脚作为重心。

厨房里的人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这细微的变换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回过头,用筷子夹起一枚蛤蜊转身:“尝尝?”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很淡。

让人完全没有跟他客气的余地。

谢云瞥了他一眼上前,伸长了脖子就着他手里的筷子飞快地将那枚蛤蜊含入唇中。

第一秒就尝到芥末的味道,以为自己会被呛到犹豫了下,舌尖卷走蛤蜊肉,柠檬和醋的酸在舌尖扩散开。

……好吃。

还在唇外另一半打开的蛤蜊壳翘了翘,轻压在她的唇瓣上。

陆鸾低头看了三秒,放了筷子,伸手指尖捏住那半边贝壳,同时中指勾了下她的下巴,淡道:“松嘴。”

学生时常握笔,他的中指内侧有薄茧,勾这一下有点儿痒。

谢云顺势松开了唇,见他面不改色的把吃空的贝壳拿走,扔进垃圾桶里。

空气里有浓稠的湿热感。

使人有些不自在。

“东南亚菜?”

含糊地发问试图驱赶走这种黏腻感觉,舌尖舔了舔上唇,说不好是在卷去唇瓣上沾到的酱汁,还是在平复这会儿好像都还没散去的触感。

“嗯。”

陆鸾随便应了声。

“还挺好吃,”谢云盯着他的侧脸,“上哪学的?”

陆鸾转过头望着她。

谢云冲他笑了笑:“你是东南亚混血?”

这次换他露出个沉默的表情:“不是。”

谢云:“哦。”

陆鸾:“哪来的这种猜想?”

谢云:“……你长得,挺好看。”

对她的称赞没有多大反应,当然可能也是听腻了……谢云对他的反应也是意料之中,大概没有几个小男生喜欢被人夸奖“长得好看”。

年轻人弯腰从冰箱拿出上午买的鱿鱼和虎虾解冻,鱿鱼改刀,虎虾开背取虾线,手法娴熟,并且带着一股生人莫近的冷漠……

能把切菜这动作做得这么不接地气的小孩谢云也是头一回见,就好像他沾不上烟火气。

谢云全程站在旁边看,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就想着,啊,中午买的海鲜放到他家里来了,所以那小姑娘也跟着来了吗?

谢云回头看了眼坐在客厅看电视喝可乐的王井龙,想象了下王檬坐在那同样放松的样子……

王檬大概是还没放学,说好了晚上她做海鲜锅,他给她提前收拾好食材,方便她一会儿放学回来就做饭。

很贴心的样子。

她再次给自己站姿换了个重心。

陆鸾放了刀,转身过来看着她。

“我家厨房地板烫脚?”

“啊?”

“你怎么像热油上的蚂蚁似的?”他盯着她,“想问什么就说。”

“……”

谢云简直有口难言,总不能说她在认认真真和一个初中生小姑娘攀比……不不不,这不算攀比,算什么她也不知道。

谢云艰难地笑了笑,掐头去尾选了个非常中性的回答:“我就是想起,上次进你家门还要被你轰出去。”

他露出一点点笑意:“怀念?”

“……那倒没有,”谢云看他握着菜刀很娴熟的样子,“现在想的是原来只有我才被轰出去。”

切鱿鱼的手一顿。

他抬起头,看了她几秒,道:“我跟你说过,有话就问,不要阴阳怪气。”

谢云:“……”

陆鸾:“到底想问什么?”

说来有点丢人,谢云真的不怕陆鸾,但是每次他这么说话她还是有点儿心头一颤的,跟上学时候被拎进教导处一样,大脑整个发麻。

谢云上下打量他,心想一个高中生,怎么能这么有气势啊?

这要是长大了还得了?

谢云抱着手臂,指尖在自己手臂嫩肉上掐了掐,强迫自己用十二万分随意的语气问:“你和软妹认识很久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到陆鸾目光一下子变得没那么凌厉了。

她就又开始纠结了……

一个雄性生物在提及另外一个雌性生物时目光变得柔和,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什么!

“我来李子巷就认识阿龙他们兄妹俩还有季茵,”陆鸾头也不抬地说,“亲兄弟姐妹一样。”

“呵呵,”谢云说,“你对季茵可不像亲兄弟姐妹。”

“被你说得我无情无义。”

“你就是无情无义。”

“我确实无情无义。”

“哦,你看你都承认……”

“我无情无义的时候都向着谁了?”

“……”

谢云出厨房和王井龙排排坐喝可乐去了。

王井龙正盯着电视机上的综艺乐呵,一转头看着谢云坐在自己身边低着头喝可乐,脸上的血色和她手里的可口可乐一样红得惊人。

“姐姐,你热啊?都秋天啦今儿外面才二十多度,脸怎么这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云捂了嘴。

陆鸾处理好了那些食材也出来跟着看电视,和王井龙聊了一会儿修车的事,谢云跟马仔视频,看着谢国平做完今晚晚餐后的例行晚检。

当下手机发现都快七点了。

说好放学回家做饭的王檬还没回来。

一转头,两个大男生还在讨论今儿送来修车厂的那辆思域改装,两位一个亲哥哥一个自称如同亲哥哥的人没心没肺且没水准地嘲笑他们客户要求的汽车改装审美……

总之没有一个人露出稍微担心的样子。

谢云在心中叹了口气,屈指敲敲桌子:“天都黑透了,软妹还没回,你们不打个电话问问?”

王井龙这才想起来这茬似的,给软妹挂了个微信语音,那边手机被接起来了,软妹小小声地“喂”了下,声音带着一点点颤音。

她说老师拖堂。

王井龙信了,粗着嗓子说“那我们先做饭了等你都得饿死”,挂了语音,陆鸾站起来走向厨房,谢云难以置信地望着这哥俩。

这心眼长比榴莲的刺还粗。

她在要不要多管闲事的纠结中犹豫了三秒,想到了那口味还不错的秋梨棒棒糖,她站起来拍拍裙子,说:“我去接她吧,天都黑了,自己坐公车也不安全。”

两男生没多大异议,谢云拿了车钥匙就出去了。

十三中离李子巷也不算特别远,谢云开着车到也不过十几分钟。

初中没有晚自习,到了学校门口谢云看着学校大门都关了一大半就剩一条缝、整个教学楼都黑漆漆的,她一点儿也不惊讶。

门卫室的保安探了个脑袋出来:“都下课放学啦,来做什么?”

大概是见谢云年轻又漂亮,开着辆豪车,他语气还算客气。

“我妹还在里面。”谢云面无表情地说,“麻烦您开个门。”

保安半信半疑地嘟囔着“学生都走光了哪里还有人嘛”却还是慢吞吞地开了门,谢云在门卫处做了个登记,就一脚油门直接开车进去,车子驶过白天可能到处是学生、现在空无一人的操场,在黑漆漆的教学楼前停了下来,熄火,下车。面无表情地上了教学楼的楼梯,夜晚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黑得渗人,她也一点没有害怕的意思,到了初三年纪所在的三楼,她拨通了刚刚问王井龙他们要来的软妹的电话。

周围□□静了,除了电话里传来的彩铃音,隐约从背后似乎还有其他的手机来电铃声乱入……微凉的风吹过,有点阴嗖嗖的。

电话那边接通后迟疑地“喂”了声,显然是不知道这个陌生的来电号码属于谁。

“我,”谢云自报家门,“谢云。”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

“你在哪?”她又问。

“那个,还在学校,考试没考好被留下来补课。”王檬小声地说,“你先去李子巷,他们都在陆哥家里――”

谢云一边打电话,一边回头看身后黑漆漆的一片教室,没有哪个是开着灯的……她被荒谬得想发笑,黑灯瞎火补什么课?

王井龙和陆鸾五大三粗像个傻子,她不是。

“我就站在德语楼四楼厕所门口,”谢云淡淡地问,“你在哪个隔间?”

电话那边立刻失去了声音。

三分钟后。

谢云拉开了女洗手间最后一间隔间的门,目光冷静地看着里面站着的小姑娘。

她浑身湿漉漉的,校服裙子和衣服狼狈地贴在身上,白色的校服上衣因为湿水透得隐约看见里面浅色的内衣。

漆黑的短发贴在发白的脸上。

她在发抖。

见到谢云的一瞬间,她没有多少血色的唇瓣动了动,谢云扶着隔间门的手背青筋凸起。

“要是不想被发现身上湿,你趁着下午太阳还在从学校走回家应该也干的差不多了。”谢云看着她,淡道,“躲在这里有什么用,你哥他们虽然迟钝,但是早晚还是会发现。”

王檬没动弹。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一只温暖柔软的手牵着她走出洗手间隔间,她犹如一具行尸走肉,直到下了楼,被塞进汽车的副驾驶。

淡淡的玫瑰香是女士香水的气味,那气味将她笼罩起来,驱散了鼻息之间洗手间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她抬了抬头,正巧看见谢云替她扣安全带的侧脸……

“我……”

“为什么被欺负了?”

谢云打开空调,调到热风,风度最大,中控屏幕上把对着副驾上下对流三个方向的风都打开,让温暖的风吹过小姑娘的脸。

王檬觉得身上的血液在回流。

“说,说我有爹生没爹养。”

王檬怀疑自己也是魔怔了,也可能是车内舒适的温度和香味让她觉得过于安心,憋了很久了秘密就这样被她说出来。

“说我李子巷出来的,又、又穷还很臭。”

李子巷的下水管道很老旧,确实常年弥漫着腐朽的臭味,但是这味道当然不会让生活在那里的人也染上……

现在的中学生还挺恶毒的。

欺负人要什么正经八百的理由啊,随便找一个都是罪名。

“……为什么不告诉你哥?”

“我哥,高三,”她小声说,“我怕他打架闹事被记过。”

她说话带着颤。

在电话里就是这种声音,想哭又不敢哭。

王井龙他们可能真的是傻子,才听不出来异样。

谢云转身,看着蜷缩在她车副驾驶的小姑娘,一身狼狈,面色白得发青,双眼黯淡得看不见一点光,这种时候,别的学生都坐在家里吃父母做好的香喷喷的热饭热菜……

她却蜷缩在厕所里,有家不敢回,像只湿漉漉、浑身凌乱的下水道里活着的小白鼠。

她才初三,撑死不过十五岁。

谢云有点烦,发动了车子开除学校门,停在街边等着汽车空调将小姑娘烘干的时间,她靠在驾驶座那边的车窗,用手机给陆鸾他们报平安,睁眼说瞎话:

―云云云:小姑娘考试没考好,老师说还要十几分钟才放人。

不当着陆鸾的面撒谎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发完微信她又看了眼王檬,见她在揉眼睛,假装没看见她手背上的淤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从汽车储物箱里拿出一瓶眼药水递给她,“去血红丝的,”她说,“别揉,你眼睛太红了。”

王檬小声说“谢谢”,在滴眼药水的空挡,谢云闲着没事,又打开微信,心不在焉地刷了下朋友圈。

结果正巧看见今年才上大二的堂妹谢珊新发了条朋友圈,是个新买的EL的包,配字:

阿爸最近遇见企图作乱之人,心情不好,被我和阿妈强行拖出来逛街……撒泼打滚让给买了这个,不管什么作乱之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殊不知最后占便宜的都是我,凭本事靠亲爹,嘿嘿!

谢云面无表情地欣赏品鉴完每一个字,遵守人类社交礼仪地大方地点了个赞,顺手评论:已阅,作乱之人现在尤其想送你亲爹下地狱。

发完三秒,微信震了。

―谢珊:谢云,你有什么疾病吗?

―云云云:没你病的重。

―谢珊:你不是有病是什么,自己没阿爸了还看不得别人有?

―云云云:你说的对,是看不得。

―云云云:所以你也准备好体验没爹的快乐吧。

―云云云:跟你不一样,我阿爸就算没了我也饿不死,但你和你阿妈到时候去讨饭,恐怕狗都嫌。

―谢珊:放你老母的屁,你爸才下地狱!

谢云看着嗤笑一声,眼神很淡,她转头看着身边低头闷闷的小姑娘,终于恍然懂得自己的正义感来源于何处:看着软妹,她何尝不是看见另一个自己?

至于谢三叔,谢国昌……

不急着下地狱也行,在那之前,至少得先下个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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