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辰又去给他按左腿,从大腿往下捏到小腿,脚踝。
她的力道恰到好处,该轻的时候轻,该重的时候重,及时地减轻了他的疼痛。他却开始不满足地想,那双灵活的手要是能按一按其他地方就更好了……
“这样好些了么?”她突然又问。
望北脸一红,试探着道:“腿上好了许多……可手又抽筋了。”幸亏有夜色的掩盖,他通红的脸才不至于被她瞧出端倪。
她竟不疑有它,把他的腿放回被子里,换了他的手臂抱在怀里,用双手细细地揉捏着。
手上的感觉愈加敏锐,没有遮挡的皮肤之间不断变换着角度触碰、摩擦,引得他头皮一阵发麻,不由舒服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怎么,捏痛了?”徐辰一顿,下手轻了一些。
他忙道:“没有!……方才那力度就刚好。”
她又加重了些手劲,一边揉,一边顺口问道:“十八,你最近长了不少个子罢?”少年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已经比她的大上许多了。
他尽量压制下得意的情绪,淡淡道:“你现在才发现么?”
“难怪会抽筋……”徐辰若有所思,道,“要补钙啊。”
“嗯?不该什么?”他没听清,追问了一句。
她粲然一笑,道,“没什么。”继续低头给他捏手掌,松筋骨。
捏了很久,她脖子都酸了,道:“好点了没有,还有哪里抽着?”
虽然并未餍足,但望北察觉她匆忙之间衣服穿得少,再坐下去恐怕要伤风,只好恋恋不舍地道:“差不多了,你也去睡罢。”
徐辰给他拉上被子,去床上悉悉索索地翻了一样什么东西出来,接着摸到放香炉的地方,用火石叮当作响地取火。她不习惯用这东西,敲了半天,也没有引燃火绒。
他忍不住撑起身子,问道:“辰辰,你在做什么?”
她忙道:“你别起来,我燃一炉香而已。”说话间火绒终于点燃了。
“半夜三更烧什么香?”
徐辰柔声道:“艾叔给我的,止痛有奇效。你万一再抽起筋来,下半夜也能好受点。”
他心里一暖,想道谢,但又觉得生分,只低声道:“辰辰……”
“还有事?”她立刻听到了,把袅袅燃着的一炉烟端到床和榻之间的桌子上,走到他床前问道。
望北弯了弯嘴角,道:“没事,早点睡罢。”
香炉中一点橘红色的火光,映得这早春的深夜也变得温暖起来。他闻不到香的味道,却知道它萦绕在他身边,代替她安抚着他烦躁的情绪。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第二日他醒来时,日已三竿,照着桌上一炉冷掉了的灰烬。
他睡眼惺忪地道:“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话一出口,望北忽然察觉到房间中说不出的空旷。
辰辰不在。
他急忙起身,才发现她的东西都不见了,床上的被褥收拾得整整齐齐,就跟他们入住的时候一模一样,仿佛在等着下一位客人的到来。
她去哪里了?
望北莫名地恐慌起来,打开门走出去,高声叫道:“辰辰……辰辰!徐辰!”
同一层的客房有几扇门被打开,探出一些脑袋,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关上了。
心底的恐惧越扩越大,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下楼找到掌柜,问道:“徐……余辰去哪里了?”
掌柜白了他一眼,“我如何知道?稀奇了,你这做弟弟的反倒来问我。”
望北松了口气,掌柜的不知道,说明她还没有退房走人,那她到底去了哪里?
他只能在客栈各处找,一边寻,一边唤着她的名字。找到后院里的时候,不防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胳膊,卡住他的脖子,把他倒拖着拽进了一个屋子里。
“嘘,别嚷。”熟悉的女声道。
他觉出手的主人是徐辰的那一刻便放弃了抵抗,任由她拖着进了屋。这似乎是驿站的小厨房,原本给达官贵人单独做饭菜用的,却不知她躲在这里里干什么?
他身量比她高了不少,徐辰拖得颇费力,喘了口气,放下他,回身谨慎地拴上了门。
“你在做什么?”他环视厨房,问道。
她神秘兮兮地道:“有好东西,给你补钙。”
“补什么?”他疑惑地问道。
“钙……哎,总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马上有排骨吃,新鲜的哦。”她指了指正冒着腾腾热气的灶台。
灶台边,血水淋漓的案板上赫然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是艾肆送给她的那把宝刀。
匕首、偷偷摸摸地躲着人、新鲜的排骨……望北瞬间出了一头冷汗,颤颤道:“这锅里,不会是人肉排骨吧?”
徐辰脸一黑,道:“当然不是!我长了一副禽兽样么?”
“那哪来的排骨?”他惊问道。这时间大家粥都喝不饱,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弄到肉的?
“今日围城已经第六天了,我估计着城里该有人杀马和骡子了,就一大早去各处转,果然给我碰到一户人家正在宰马!”一般人除非迫不得已,不会杀了这些能干活的家畜,她出去试了试运气,还真让她撞上了。徐辰得意地笑,“你是不知道等在旁边的人有多少,幸亏我下手快,抢到了一块排骨,不然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了。哈哈,快夸我英明神武……”
望北倏然打断她得瑟的话,道:“花了多少银子?”他自然明白她说的“抢”不会是白拿。
她一顿,摸了摸鼻子,不自然道:“没花多少钱……”
“把钱袋子给我。”他挑挑眉,道,“你不识钱的数目,银子还是我来管罢。”
徐辰别过眼不敢看他,犹豫着把钱袋子摸出来放在桌上。
他拿过来,打开一看,里头只有几块碎银子,遂道:“金簪呢,金簪也拿来。”
“……用来换排骨了。”
“一只金镶玉的簪子只换了几块排骨?!”望北的声音不由高了一些。
“你小声一点,我好不容易才借到这小厨房,当心把别人引来抢东西。”她急忙提醒道,然后才说,“簪子换排骨很合算啊,金子又不能吃又不能穿,如今这时节不值钱得很,不如换一些实在点的东西。”
“现在是不值钱,那过几日解了围呢?到时候我们光凭这几块碎银子,怎么活?你真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不能忍下这一时的口腹之欲么?”他一迭声质问道。
她小声道:“这不是看你昨晚抽筋抽得难受么……别生气,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没了银子以后还能赚的嘛。”
“给我买的?”他一呆。
“嗯,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能天天清粥咸菜。要是害你长不到前世那么高,我的罪过就大了。”她笑道。
他愣了一下,继而马上道歉:“对不住,错怪你了……不过进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你还是太冲动了。就这一回,下不为例啊。”
她不在意地道:“知道啦,快去坐着,马上就炖好了。”
徐辰洗了洗手,拿了一个干净的碗出来,揭开锅盖尝了一点汤,似乎是觉得淡了,又谨慎地撒了几粒盐花下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她在灶台前忙碌的声音,微笑道:“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嗯,什么?”她漫不经心地应和道。
“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他缓缓地,低沉地道。
“哦。”徐辰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握着一柄锅铲转身问道,“什么意思来的?”
“……以后你没事多念点书罢。”他叹息。过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会做菜么?”
那个“会”字被特意着重强调了一番,她觉得自己被看扁了,愤愤道:“毒不死你!”
于是望北就很期待地等着。
片刻后肉熟出锅,徐辰拿一个大海碗盛了,端到他面前,豪气万千道:“吃!”
望北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面前的食物,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嘴角不由抽搐起来:“这……这就好了么。”
马肉腥膻,她竟一点也没有经过特殊处理,只是剁成大块扔进锅里煮,唯一的调味料就是刚才放进去的盐花。入口的肉柴且膻,一点也引不起人的食欲。
她拿了双筷子,也夹了点肉尝了尝,道:“熟了,也够咸了,你还有什么要求?”
望北:“……没有了。你也吃点。”
她摆摆手,道:“不了,我不喜欢吃马肉。”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心上人亲自亲自煮东西给你吃幸福呢?所以望北视死如归地独自一人解决了那一大碗风味粗犷的排骨,边吃边想,她对自己的厨艺评价得很恰当,还真是“毒不死你”的级别。
这一日到了晚上的时候,关于解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城中已经开始有人饿死,街上的狗吠声也渐渐绝迹了,想是已被人抓去做了盘中餐。
徐辰裹了裹被子,愣愣地看着昏暗中的一点。要是没有十八告诉她这场战争的结局,她恐怕也要支撑不住了罢。
翻来覆去地到了半夜,她又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立刻披衣起床,摸索着走过去,道:“十八,又抽筋了?”
他仍旧是同昨天那样疼得蜷成一团,徐辰暗恨他不长记性,拉拉他的被子,道:“别蜷着,把腿伸直了……”
话没说完,她的手臂倏然一沉,不及防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一个沉重的身躯就压了上来。
徐辰喊了一声:“你干什么!”伸手去推他,竟然触到了一片光裸的胸膛,她忙面红耳赤地缩回了手——被子下面,他赤着上身,只余一条单薄的裤子。
少年把她禁锢在怀里,低下头不住地蹭着她同样光裸的脖颈,嘶声唤着她的名:“辰辰……”
她悚然变了脸色,厉声喝道:“放开!别以为我不会揍你!”
望北抬起头剧烈地喘息着,不顾一切地道:“来啊,你打啊!我绝不还手,你打啊!!”
徐辰抬手就是一巴掌!
他不闪不避,黑暗中紧紧地盯住她的眼睛,凝神屏息地等着她的巴掌招呼到脸上。
那一巴掌最后却消了势,落在他的颊边,像是轻轻拍了一只蚊子。他一把捉住,把她的手按在榻上。
“你舍不得,是不是?辰辰,你舍不得打我。”他的声音沉沉的,笃定地道,“你喜欢我,只是你不敢承认。”
徐辰难堪地把头扭向一边,咬牙道:“臭小子……”
他扣住她的下巴,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她顿时全身的感官尽皆丧失,只剩嘴唇上分外鲜明的触觉。
他小心翼翼的含住她的唇瓣,用舌尖仔细地舔舐。很快呼吸不由自己地变得急促起来,他加重了力道,不断变换着角度吮吸着。
“辰辰。”亲吻的间隙,他不断低声喃喃着,“辰辰……”
满腔的思恋无可宣泄,他只能这样不断低唤着她的名字,带着点执拗,带着点痛楚。
徐辰浑身僵硬,本想推开他,听到少年反复的低喃,鬼使神差地心软了,任他在自己的唇上不断来回磨蹭着。
……她立场不坚定的后果是,这小子得寸进尺了。
他急促的呼吸都喷在她的脸上,捏着她的下巴,妄图撬开她紧咬的牙关,央求道:“舌头……”
徐辰给了他一个爆栗,顺便把他在她腰间蠢蠢欲动的毛手拉出来:“差不多得了,还一步登天了你?真以为我不会揍你?”
遭拒,他却分外兴奋,抓住她话中一点,道:“现在不能一步登天,以后就可以,是不是?”这么大一个男生了,趴在她身上拱了又拱,连声问着,“是不是,是不是啊?”
徐辰一头冷汗,正要说什么,却听外面忽然喧哗起来,无数人大声嚷嚷,声音贯彻了长街。
“谢家军进城啦——!”
“谢家军进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