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外,宁煦正与景嬷嬷等人候着,等待颖妃传召。
沈远出了大殿,有些歉意的看着她道:“侧福晋,咱们娘娘这会身子仍不爽快,还请您先回去歇着,明日再来见娘娘。”
“既然娘娘病了,那我便不打扰了。”宁煦点了点头,带着景嬷嬷和两个小宫女转身离去,可当她走了几步后,却听到身后传来了瑰儿的声音。
“沈公公,烦劳您派个小太监去咸福宫那边请嘉亲王嫡福晋过来一趟,咱们娘娘想见她。”瑰儿笑着说道。
“好。”沈远听说是颖妃要见人,不敢怠慢,立即去吩咐了。
“侧福晋,颖妃娘娘不见您却见嫡福晋,这……。”景嬷嬷看着眼前的主子,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宁煦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颖妃见喜塔腊氏,绝对没有好事,但她却阻止不了。
“嬷嬷,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歇着吧。”宁煦对身边的景嬷嬷道。
“是。”景嬷嬷点了点头,他自然不想主子留下来见到喜塔腊氏,以免尴尬。
主仆二人很快便回到了永寿宫的偏殿之中。
“嬷嬷,这永寿宫只怕我们呆不下去了。”宁煦坐在椅子,轻声道,眼中还有一丝无助。
这两日发生的事儿实在太多,接连失去亲人让她倍受打击,但她却连眼泪也不敢流,还要时时刻刻防备着别人的暗算,实在太累。
她忽然明白,冰若嬷嬷为何要将她当做太监养,这是在保护她啊,无论是宫中还是王府,都太可怕了,嬷嬷想让她做一个平凡人,可阴差阳错之下,她还是进了“牢笼”。
“侧福晋莫急,待奴婢想想法子。”景嬷嬷也是一脸凝重。
她伺候皇帝几十年,现如今皇帝让她伺候在侧福晋身边,她自然会一心一意,尽己所能。
“侧福晋,您会泡花茶吗?”景嬷嬷思虑片刻后突然问道。
“花茶。”宁煦有些诧异的看着她,随即点了点头:“旁的不敢说,泡花茶倒是拿手,特别是晨露水煮的花茶。”
“如此甚好,侧福晋,明日您便这般……。”过了好一会,一直埋头苦思的景嬷嬷脑中灵光一闪,随即在宁煦耳边低声说道。
“这……合适吗?”宁煦听完一怔。
“相信奴婢。”景嬷嬷无比肯定到。
“好,我便试一试。”宁煦思虑片刻后,觉得此计可行,便应了下来。
景嬷嬷好歹是皇帝派到姐姐身边的人,如今众人都没有识破自己不是姐姐,景嬷嬷也一样,面对自己的主子,景嬷嬷自然会尽心效力。
已经心力交瘁的宁煦,选择相信她。
第二日一大早,天尚未亮开,宁煦便在景嬷嬷的伺候下起了身。
“侧福晋昨夜未歇息好吗?”景嬷嬷见她双眼红肿,有些担心的问道。
“嗯。”宁煦轻轻颔首,她的确一夜未眠,昨夜一躺到床上,她脑子里一直闪现着姐姐的脸,闪现着二师父的脸,泪水无声无息滑落,尽管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宁煦,你不能哭,你要勇敢的撑下去,明日还有一场硬仗等着你,一定不能让人瞧出异样,但她还是忍不住。
白日里强忍着的悲伤在闭上眼睛、蒙住被子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了。
一想到二师父和姐姐死于非命,连尸身也被火化,自己甚至没能见他们最后一面,宁煦便觉得心如刀绞。
一整夜,她的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她只能躲在被子里低声抽泣,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她心中的苦和痛不能对任何人说。
“侧福晋这般出去可不成,奴婢帮您敷一敷吧。”景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小宫女含烟去小厨房拿了个鸡蛋过来。
宁煦并没有拒绝,她知道,自己这样出去见人,会招惹非议的。
打理好一切后,天已大亮了,因是夏日里,天亮的早,这会许多人尚未起身,主仆二人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御花园。
“景嬷嬷,你确定皇阿玛喜欢喝晨露泡的花茶?”到了御花园,宁煦一边采集晨露,一边问道。
“您放心吧,奴婢跟在皇上身边几十年,对皇上的脾性一清二楚,当初,孝贤皇后与令皇贵妃两位都钟情花草,她们也喜欢给皇上泡花茶喝,特别是令皇贵妃,她泡的晨露花茶乃是一绝,皇上也爱不释手,从前还常常与娘娘一起早起来御花园采集晨露,可自打娘娘仙逝后,这宫中再也无人给皇上泡花茶喝了,皇上常常天未亮便起身来御花园看花,虽说是看花,他却抚摸着花瓣上的露珠儿发呆,定是想令皇贵妃了,您煮晨露花茶一准儿没错。”景嬷嬷无比肯定道。
“嗯。”宁煦轻轻颔首,心中不禁浮现起冰若那张慈爱的笑脸来。
“嬷嬷,外祖母……您放心,宁煦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宁煦在心中默默喊道。
晨露花茶,她的确会煮,手艺还颇为不俗,这是冰若嬷嬷教她的,嬷嬷是令皇贵妃身边的老人了,耳濡目染,自然会了,且受到了影响,也极为爱喝花茶,所以在她很小时,嬷嬷便叫她泡各式各样的花草茶。
正如嬷嬷所说,自己如今被嘉亲王厌弃,已走入了死胡同,若想翻身,就必须从皇帝身上下手。
无论以后会如何,至少现在大清的江山是皇帝做主,只要她有皇帝撑腰便不用在王府看人眼色。
而宁煦从未想过得到嘉亲王的爱,她所想的只是找出杀害姐姐和二师父的仇人。
她知道,仇人必定是宫中之人,位高权重,不是她所能抗衡的,那么……她就必须站的更高,看的更远,嘉亲王府的侧福晋,这样的身份还远远不够。
若想要再进一步,甚至更远,她只有一个选择。
“侧福晋,这晨露足够煮几盏茶了。”景嬷嬷见自家主子都快装满了玉瓶,随即出言提醒道。
“还不够,嬷嬷再随我采集一些吧,太阳快出来了,这晨露就要散了。”宁煦一边说着,一边采集露珠。
景嬷嬷见此,也不再多言,只是上前帮忙。
太阳升起来时,她们二人才抱着采集来的晨露往养心殿去了。
“侧福晋,这会皇上还在上朝,奴婢带您去煮茶,就在偏殿有专门煮茶的地方,那儿有各种各样的干花,干草和茶叶,应有尽有,您想煮什么都成。”景嬷嬷轻车熟路,带着宁煦便去了偏殿。
景嬷嬷毕竟伺候了皇帝几十年,虽然如今被派去伺候嘉亲王侧福晋,但养心殿的奴才可不敢将她当外人,恭恭敬敬将她迎了进去。
“侧福晋要煮茶,你们都退下吧,这儿有我伺候便成。”一进去,景嬷嬷就将里头的宫女太监全都打发走了。
宁煦小心翼翼的查看各种花草和茶叶,思虑片刻后才取了一些自己需要的。
“您先歇一歇,奴婢先前已派了小太监去乾清宫外候着了,只要皇上一下朝他便来禀报。”景嬷嬷笑着说道。
“多谢嬷嬷。”宁煦回过头看着这张和冰若一样苍老的脸,心中莫名升起来一阵感动和温暖。
“瞧您说的,您如今可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万事以您为重。”景嬷嬷看着她眼中的感激和真诚,心中一怔,随即笑道。
就在此时,一个小宫女在门口不敢进来,有些不安道:“启禀嬷嬷,嘉亲王嫡福晋来了。”
“她来做甚?你们可告诉她,咱们侧福晋也在这儿?”景嬷嬷挑眉问道。
“奴婢们不敢多言,嫡福晋是来求见皇上的,皇上不在,奴婢们也不敢拦着,她如今在殿内候着。”小宫女颇为惶恐道。
“嗯,吩咐下去,别多嘴,她既然愿意等,便让她等着吧。”景嬷嬷很是果断道。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小宫女连忙下去了。
宁煦看到此心中感慨不已,这景嬷嬷不愧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虽不在皇帝身边伺候了,但积威犹在,竟然还能压住养心殿这些奴才,当真不凡。
“趁着这会皇阿玛还未回来,露水也多,我先煮一些尝尝,嬷嬷你也喝喝,看看对不对那个味儿。”宁煦采集那么多晨露,其实是想多练练,免得在皇帝面前出错。
“好。”景嬷嬷看着埋头挑拣花茶的主子,眼中满是赞许,心道,这侧福晋果真不一般,怪不得皇上另眼相待,还吩咐自己去王府伺候着,提点着,助她一臂之力。
“嬷嬷,好了,咱们尝尝。”过了一会,宁煦便煮好了一盏花茶,倒了一杯给景嬷嬷。
“谢谢侧福晋,奴婢今儿个有口福了。”景嬷嬷将茶端起来,尚未喝下去,便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
“启禀嬷嬷,皇上下朝了,正往养心殿来,嘉亲王、成亲王与和珅大人也陪在皇上身边。”小太监急声禀道。
宁煦与景嬷嬷相似一眼,眼中都有着震惊和凝重。
“下去吧。”景嬷嬷拿出一锭银子给了这小太监,将他打发走后回过头看着宁煦,低声道:“侧福晋,今儿个只怕不是好时机,咱们明日再来。”
“嬷嬷何以认为今日不是好时机?”宁煦笑着问道,她反而觉得这是一个更好的机会。
“人多便会坏事啊。”景嬷嬷有些担心道。
“不试一试岂会知晓,我愿一搏。”宁煦说到此,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对景嬷嬷道:“还请嬷嬷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