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到站在一旁,双脚依旧不断往外溢血的袁锋,梁老的儿子立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讥讽道:“你老可真有闲心,外面的病人还没个孩子重要。”
梁老原本不想理理会自己的儿子,可是一听儿子的这番话,立时就怒了,不由端着调好的药材,转身怒瞪着自己的儿子,厉声训斥道:“混帐东西,病人就是病人,哪里来的什么重要不重要,就是皇亲国戚,在我这里他也只是个病人。”
看着自己吹胡子瞪眼的父亲,梁老儿子打心里有些怕了,不由陪笑道:“老爷子你消消气,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这也是能随口一说的。”梁老狠狠的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道,“地位尊贵也罢,身无分文也好,他们只有一个符号,那就是病人。要是那些肆意轻贱别人尊严的人来找我,就是再有钱,老夫都不会给他看。”说着又转身挑药去了。
梁老的儿子看着自己的这个倔强老子,心里是又爱又恨,爱的是,这老头子能给他锦衣玉食的生活,恨的是,这老头子宁顽不灵,清高的很,但是他又离不开这颗摇钱树,要是让他自己另立门户,他还真的没有那个能力。
因此他不得不对自己家的老头子,百般迁就。现在他的心里承受能力真的到了一定的限度,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迁就这个宁顽不灵的老头子多久,但还是无奈的摆手道:“老爷子,我错了还不成吗,至于外面的那些病人,你想什时候看,咱就什么时候看。”
梁老终于抓了最后一种药,随即将调好的药包揣进袁锋的怀里,又叮嘱几句,这才看着了自己那个吊儿郎当的儿子一眼,随即没好气的说了句:“走吧。”
袁锋有些害怕梁老的儿子,待梁老叮嘱完,便抱着怀里的一包药草,匆匆跑开了。不过他还是从门口处探出头来,向外望了一眼。
也不知怎么的,梁老的儿子,后脑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在他探头探脑的时候,梁老儿子竟扭头向他望了一眼。
那神情那眼神,竟吓得袁锋,迅速将头缩了回去。额头冒汗的小袁锋,背靠着房门平复了好一阵,那张苍白的小脸,这才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血色。
有些心不在焉的他,要么是将空罐烤在火上,要么就是煮了一罐热水,要么就是忘记加水,这期间竟然还把手给烫了。
总之是折腾了好一阵子,近乎变了个模样的中药,这才被正确的放入锅中,煮了起来。要是这药也有感知的话,估计要痛哭流涕的大哭一场了。
此时整个房间里,充满了充满了浓郁焦苦的中药味道。而袁锋就好像失去了味觉一样,竟不呛不觉,依旧是心不在焉的添加着木柴。
没过多久,药罐中的中药,就咕咕嘟嘟的响了起来。随着这个声音的不断加剧,带着几分苦涩的浓郁药香,渐渐弥散开来,最终掩盖掉了房间里原有的焦苦。
而袁锋这个煎药的小童,仿佛失去了神智一般,对于药罐给出的警示,居然置若罔闻,结果药罐毫无意外的渝出了汤药。
翻滚着黄色泡沫的汤药,伴着咝咝作响的声音,沿着滚烫的罐壁,迅速的滴落在罐下的炭火上,只听腾地一声,伴着棕黄色的烟雾,迅速的升腾了起来,最后消消散在了房间里。
之后房间里的咝咝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腾腾的迸裂声,也越来越频繁。终于炭火嗤嗤的湮灭声,遮盖了一切声响。呛人的烟气越来越重,刺鼻的味道,终于将心不在焉的袁锋拉回了现实。
袁锋见状,情急之下,竟然用手去端那滚烫的药罐,结果伴着呱啦的声响,他迅速的将手缩了回去,慌忙吹了一阵。
可是看着仍旧不断外溢的汤药,情急的他,只好缩缩手垫了自己的袖子去端。这药罐实在太烫,一层薄布,实在无法做到隔热,袁锋只觉手上一疼,又是一抖,慌忙将药罐放到一边,又是呱啦一声。
而此时的袁锋,却是已经将疼痛不已的手指,捏在了自己的耳垂上,以减缓手指传来的痛感。
但他那双纯真无邪的眼睛,没有任何杂质的看着那个,已经划开一半的药罐盖子,他心里也是被小小的惊吓了一把。
看着这个险些落得粉身碎骨下场的药罐盖子,心里还是暗暗的松了口气。这药的味道实在是有点苦,袁锋犹豫了好一阵子,才从药罐中倒出了一碗。
只见他轻轻嗅了一下,立时整张小脸就皱的跟个苦瓜似的,神情更是说不出的厌恶。可是看看脚上的伤,又想想昏迷不醒的王婷,他终于咬咬牙,猛的灌了一口。
极苦的味道,瞬间满嘴都是,呲牙咧嘴,眼睛几乎皱成一条缝的袁锋,慌忙端了一碗凉温了的开水,就猛的灌了下去了。喝完开水表情仍旧痛苦的说道:“这药也太苦了,怎么喝吗。”说着咕咚咕咚的又灌了好几口。
喝完水的袁锋,看着那只装满汤药的药碗,甚至产生了一种排斥心理,既怕那极苦的味道,又不想再度沾染,结果就这么跟那个药罐药碗,呆呆的对峙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子,袁锋才动了动自己微酸的身子,心道:“老先生交代过,可以用药渣来洗洗脚,我先洗洗脚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想着他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竟显得有些兴奋,随即就见他将药渣从罐子里捞出来,不管不顾,就一股脑的将药渣,投到一个洗脚的木盆里去了。
结果原本一盆清澈的温水,瞬间变得浑浊不堪,更是透出了很苦的味道。这让袁锋实在有些难以接受,只见他看了看,低头看了看木盆,慌忙用手捏住了鼻子。
此刻一个好好的厨房,被他弄得实在是有些乌烟瘴气,再也仍受不了厨房里那股苦涩呛人味道的袁锋,终于别这头,将木盆端出了厨房。
当他嗅到外面第一口空气的时候,他竟有种如释重负,得到解脱的感觉。只见他坐在劈柴的木墩上,又端详了一阵那盆黄褐色,浑浊不堪的液体,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满是伤口的脚放了进去。
这回倒是好受了不少,虽然有些疼,但还是在他的承受范围内的。就在他抛的正舒服的时候,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只听这个声音有些气恼的说道:“真不知道老头子是怎么想的,还嫌不够麻烦,居然还弄两个乞丐回来。”
这个声音,对于袁锋来说,印象简直是太深刻了。这让在那里舒舒服泡脚的他,小脸立时一白,顾不上许多的他,竟就这么光着脚跑到厨房里去了。
接着他就听到了一阵,因气恼而显得有些急促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害怕的袁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小心脏更是狂跳不止。
情急之下,他居然钻到了厨房里,一张桌的底下。蜷缩在桌底的他,惊恐的望着厨房的门口,生怕梁老的儿子会冲进来。
即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梁老儿子站在门口的瞬间,他的一颗小心脏,还是猛的抽了一下。身子更是下意识的往里宿了一下,结果这张桌子还是微微一晃。
然而梁老的儿子,并没有进来,刚到门口,便拧着鼻子退出去了,接着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他的怒骂声:“该死的臭要饭的,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这话听在袁锋耳中,竟吓得额头冒了汗。蹲在桌子下面的他,虽然还在害怕,但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王婷,心道:“不行,我得带王婷离开这里。”想着便从桌底下钻了出来。
可是刚到门口,却是又看到了,在要架子上取药的梁老之子,他立时又将身子缩了回去。可是谁承想,这一动却是碰到了厨房的门,发出了个咣啷的轻微声响。
梁老儿子听到这个声音,立时扭头望向了厨房,可是一想到厨房里,那阵刺鼻的苦味,又有些不愿近前了……
许是厨房里的味道太过刺鼻,一只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老鼠,蹦跳着从门口窜了出去。这倒是将缓慢接近厨房的梁老之子,吓了一跳。
只见他身体微微后倾,怔怔的看着那只大老鼠跳了几跳,直至钻进柴房里。这才恍然大骂道:“该死的老鼠,害我虚惊一场,要是再让我看见,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说着愤怒竟让他的脸变得有些扭曲。
而厨房里的袁锋也是不好受,此刻的他是一动也不敢动,紧紧的贴着房门。小脸白的吓人,汗水更是流成了股,不断的沿着下颌的鼻尖缓缓滴下。他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被外面的煞星发现。
还好骂骂咧咧的梁老之子,并没有在往厨房里走,而是一脸恼怒的挑了阵药,回前堂去了。神情紧张,小脸煞白的袁锋,又小心翼翼的等了好一会,确定梁老之子,确实是离开了,这才身体一软,滑坐在了地上。
只见他慢慢抬起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这才瞧见自己的衣襟,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湿透了。又过了还一会儿,袁锋才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此时的袁锋,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贼一样,这让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因为饥饿,去人家的厨房偷东西来吃的事。想着想着,不由无奈的摇头笑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字,那就是王婷,惊吓过度的袁锋,原本走路都觉得腿软的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坚定有力的,向着王婷所在的房间,奔了过去。
随着咣啷一声,心中紧张忐忑,担心王婷安危的袁锋,大力推开了房门,迅速向着屋里那张床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