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好一阵子,袁锋那可紧张惊恐的心,才渐渐平复了下来。与袁锋相比,王婷就幸运了很多,因为她的房间离的比较远,又隔了门窗,这声音传到她那,实在是小了很多。她从睡梦中醒来,只能算的上是吵醒了。
被吵醒的王婷,唯一听清的就是好婶儿子怒声说的“刺绣”了,至于之后好婶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她是一句都没听清。
一想到那幅刺绣,这个傻丫头心里,又是一阵苦涩,她现在觉得,自己绣了那幅刺绣实在不该。要不是那幅刺绣,这个家,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要不是那幅刺绣,好婶又怎么会打她的孙子,要不是这幅刺绣,好婶的儿子又怎么会如此激动。
想着所发生的一切,她觉得自己做错了,真的不该去绣那幅刺绣。这个总喜欢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傻孩子,她就不想想,这又与刺绣有什么干系呢。
就是没有这幅刺绣,某一天突然冒出个什么夜明珠,大珍珠什么的来。只怕也会有与之相同、或者相近的场面出现吧。躺在床上的王婷,心里实在是难受悲伤的厉害。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在她心里最为亲近的几个人,会因为一幅刺绣,弄成现在的这个样子。她真的很伤心,很害怕……
太阳的余晖,仍旧点缀这这个斑杂的世界,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一片橘黄。可是它终究是没能成功,微热的暖风,拂过林间,不但摇出了沙沙的声响,更是掀出了橘黄之下的碧绿。
狗剩衣襟扯的松松垮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稍稍凉爽一些。不知刚刚在哪里扯来,一节长势良好的稻草,此时正被哼着小调,得意洋洋的狗剩拿在手里,一圈一圈的摇着。
若在这里住的久了,一看就知道,那是通向好婶几户,住的较为偏僻人家的一条乡间小道。不知为什么,狗剩今天特别的高兴,这一路走来,他的脸上始终堆满了笑意,竟不曾有丝毫的消减。
真担心他脸部的肌肉就这么僵掉,那酸疼的感觉,估计有他受的。狗剩之所以这么得意,自然是有他得意的道理,凭他这几年对铁蛋的研究,多少还是摸透了铁蛋的一些脾气秉性。
自然了,凭借狗剩的心性,他研究铁蛋的脾气秉性,用膝盖想也知道,一定不是为了明哲保身。依着铁蛋的脾气秉性,狗剩知道,他一定会提前赶到,至于探路探风行为,自然是少不了的。
在他想来,现在这个时候,怕是铁蛋早就到了。然而就在狗剩自鸣得意的时候,却是在岔路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看到这身影的瞬间,一节稻草脱手而出,落在了路旁的草丛里。面部肌肉僵硬,神情难看的他,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往回走。脚步比之先前,更是快了一倍不止。
就在狗剩快步往回走的时候,对方也同样发现了他。原来梁老的儿子,在被狗剩气得近乎吐血,而且又是彻夜难眠,一时间竟想起了王婷。也许在这样风浪波折面前,只有那一道婀娜的倩影,才能为他烦躁愤怒的心灵,带来些许的慰藉,或者那道挥之不去的倩影,已经成为他的一块心病。
不管怎么样,总之他想到了王婷,那一刻,他简直难以压制心中,想要见到王婷的渴望。结果他就这么鬼使神差,从家中走了出来,走向了好婶的家。
不知为什么,自打他在好婶家门口,见到那道粉色身影,心中就有种莫名的躁动,他甚至觉得那人就是王婷。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稀里糊涂的来到这里的一个原因。
然而就在他踌躇不前,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却隐隐传来了轻哼的小调。调子是好的,只是这哼的人,实在没什么水准。然而正是这个声音,让他只觉整个大脑‘嗡’的一下,他带着几分怀疑,几分难以置信,缓缓转头,就这么望了过去。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狗剩的样貌,看到的只是在林边一闪而逝的身影。但就是这一瞥,再加上先前的那个,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但又不敢肯定的声音,让他立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狗剩。这个人他可谓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其剥皮抽骨。
现在见到一个哪怕与狗剩的声音,有那么一丁点相似的,他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细细辨认一番,生怕会有任何的遗漏。如今这身影,这声音,早已将他的神经绷得都快断了。梁老儿子没有任何犹豫,就这么转身追了过去。
而他原本想要去见一见,好婶家那个粉衣女子的想法,一时也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狗剩健步如飞,脸色更是阴沉的厉害,边走嘴里还边不时的骂着:“真他娘的的晦气,怎么遇上这个煞星了,呸。”说着快步向前走去。
梁老儿子虽然追的紧,但是始终还是与狗剩有段距离。尽管距离有点远,人影也有些模糊,还是能看清狗剩的大致轮廓。单单就这一点,他就不能轻易放弃。他追的越紧,狗剩心里就越急,暗叫糟糕。
可是这路还得这么走,总不能跑吧,若是他这一跑,只怕没有问题,也就成了有问题了,更何况他本身就有问题呢。梁老儿子是越追越紧,越追越疑心。
因为不管他怎么追,不管怎么赶,就是赶不上前面那道身影,渐渐的他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更是暗自嘀咕道:“这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又躲着我呢,莫非……”
想到这里,梁老儿子脑中立时‘嗡’的一下,当他再看向前面那道身影的时候,双眼充满了寒意。只见他匆匆追着前面的身影,同时大声断喝道:“狗剩!”这一生断喝,立时吓了狗剩一跳。
可他是什么人,混迹多年的老江湖,这声虽然突兀,但是也没让他脱口应出来。尽管步幅稍稍缓了一下,还是快速回转过来,快步向前走了过去。后面梁老的儿子见状,眉头又不由自主的皱了皱。
在他想来,一个人的名字若是叫久了,就会成为一种习惯,若是有人冒然喊出一个人的名字,那么这个人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一定会应声的。
这一招可谓百试不爽,可是今天到了狗剩这,实在是失去了它应有的效用。这也让梁老儿子,不由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只见他微微皱眉,轻声嘀咕道:“莫非我看错了,不应该呀,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的他。”
随着他的嘀咕,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恶毒,可是脚步却是渐渐缓了下来。狗剩被梁老儿子给叫的脊背生凉,哪里还敢减缓步子,他如今恨不得马上跑进镇子里去。
心急如焚的他,只顾着一味的埋头赶路,自然不会注意到梁老儿子的变化,当然他也没这个心思。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同样没有看到那道在他身旁匆匆闪过,十分熟悉的身影。
这个人说出来,大家还真都认识,他就是铁蛋。只不过现在的他,却是显得红光满面,兴奋异常,看样子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亦或者这天上神奇的掉了一个天大的馅饼,刚好就砸在了铁蛋的头上。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怀里抱着的那个沉甸甸的包裹,实在让人好奇……
狗剩与铁蛋两人,虽然近在咫尺,但是却擦肩而过。都说天意弄人,殊不知这弄人的,不过是自己罢了。狗剩埋头,冲回家中,一颗心还是跳的厉害,脸上更是写满了懊恼。
本来一件近乎完美的事情,结果就这么草草收场。狗剩又如何不气,如何不恨。可是他这恨,他这气又能丢给谁呢,今天的这个苦果,还不是他自己种下的。
坐在床上的狗剩,是越想越气,越想越烦躁,郁闷至极的他,气恼的一拳重重砸在了身下的床沿上。
“砰!”一声闷响,一股痛感,从拳头上传来。或许只有拳头上传来的短暂痛处,才能让他稍稍发泄一下。狗剩砸完这一拳,整个房间确实陷入了短暂的沉寂。而他的脸色却是略显阴沉,但眼神中却是有着挥之不去的恨意,以及一丝隐晦的痛。
也许他是在恨梁老儿子,恨他坏了自己的好事,也许他是在恨自己,恨自己这潦倒庸碌的人生。亦或者这两者都有也说不定。至于那一丝细微的隐痛,是对自己人生的追悔,还是对自己软弱的痛恨,这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够知道了。
眼见狗剩的神情是一变再变,可让人惊讶的是,他这神情,最终竟化作一脸的无奈与淡淡的悲伤,随即发出了一声怅然若失的长叹。若是他的老冤家铁蛋,以及那些被狗剩欺负过的人,见到狗剩今天这幅样子,怕是要跌掉下巴了吧。
梁老儿子追了狗剩一段路,这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现在他的脑子里,除了狗剩那个张让他恨不得剥皮剔骨的嘴脸,就是一肚子的气,更是气得牙根直痒痒。如此自然也就没了去好婶的家的兴致,索性掉头,回云霞镇去了。
这顿晚饭吃的很沉闷,也很压抑,因为在座的所有人脸上,都挂满了挥之不去的凝重,就连好婶的孙儿,都显得特别的安静,竟也不像以前吃饭那样闹腾了。
原本袁锋还要调养,好婶是不让他下床的,可是袁锋执意不肯,非得要出来走走,说什么这样有益于身体的恢复。结果他也就坐到了这张桌子上。
在这张桌上,他的心中实在是有太多的疑虑,甚至有些焦虑不安。可是好婶的儿子儿媳以及好婶在内,都是一脸的忧虑,更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袁锋几次都是欲言又止,而这饭菜吃的更是索然无味。终于他还是咬咬牙,决定离席,在跟好婶以及好婶儿子媳妇打个招呼之后,他便起身离开了。好婶只是点点头,而好婶的儿子跟儿媳不过是看了袁锋一眼,但水都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