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如丝,让这世间万物,都多了几许朦胧的美感。细雨清溪,勾勒着它独有的景致,船家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摇橹在桥下驶过,搅动了那难得的宁静。
因为下雨街道行人也是少的可怜,零星打伞的过往行人,反倒为这清幽的街巷,平添了些许的诗意。
然而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样的雨天,一间气势恢宏的兽头大门前,竟聚集了不少人,进进出出,显得格外热闹。
院内堂前,几个老者聚在一起,他们或是激动的身体微微颤抖,或是面带惊讶,就连他们那略显浑浊的双眼,都闪动着异样的光,不知在欣赏着什么。
堂上同样坐着一位长者,只见他仪态端庄,器宇轩昂,还有着几分威严从容的气质,一看便知是身居高位,或者曾经身居高位。好一阵只听堂上的老者,平静的开口说道:“诸位,可看出了什么端倪没有?”
聚拢在一起的几个老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或是摇头或是神情惭愧,却没人开口说话。一时这房间里,静的有些压抑。
堂上的老者见状,目光中隐隐透出了些许的失望之情。但当他看到那个依旧没有转身,身形佝偻,年龄最长的老者时,眼睛又是一亮,更是透出了隐隐的灼热与期待。
其他的几个老者似是也觉察到了什么,他们同样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老者。只是在他们的眼神中,却是有着不同的意味,有讥讽,有得意,甚至有着隐隐的轻蔑。原来这个老人曾是江南一家绣庄东家,他的绣庄曾是这江南一带的龙头。
就连进贡的锦绣,都是他家的绣庄一手操办的。可是就在二十多年以前,老人却是突发奇想,要重现什么传说中的锦绣。结果非但没有成功,还欠下了很多的债,不得已只好关了绣庄。
如此险些招来杀身之祸,他的冤家对头,竟然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虽没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倒也弄了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可老人的手艺真是没得挑,在这江南一带,绝对称得上是首屈一指,翻身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他的对头,又怎么肯将这来之不易的成果拱手相让,更是打压的厉害。
还好老人的对头没有赶尽杀绝,他虽然经营着一家小小的布店,也不过是勉强糊口罢了。堂上老者官至尚书,如今告老还乡,倒也落得个清闲自在。
他向来老喜好收藏奇珍,如今得了这么一件东西,自然要找些老道的匠师品评一番。自然老者的生平,他是了如指掌,也就将老者请了过来。可是看到那些匠师摇头的那一刻,他的内心真的有些失望。不过他能狗确定的是,这绝对是件旷世奇珍。
就在大家都显得有些不耐烦,堂上老者微微蹙眉的时候,那道佝偻身影,忽然仰天大笑,声音浑厚,竟不亚中年人。
只是这笑声没有持续太久,老人就强烈的咳了起来。这咳声之强,咳声之烈,竟让人有些担心,担心这老者随时都会死在这里。老人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仍旧无法掩饰他激动的神情。
堂上的老者见状眉头皱的更紧,却是依旧没有说话,倒是其他几个年龄较之要小一些的老者,竟流露出了幸灾乐祸神色。唯有一人,眉头微皱,隐隐有些担忧。
老人咳到最后,竟面容红胀的厉害,让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老者咳到最后,一缕鲜血滑过嘴角,淌了下来。众人见状,先是一怔,但紧跟着便是窃喜与得意。
堂上的老者见状竟也有些坐不住,身体微微动了一下。而唯一担心老人的那人,更是上前扶住了老人,有些紧张的说道:“尤老,您不要急吧。”
老人扭头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人,随即摆摆手,安慰道:“辛公放心,我这把老骨头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说着又看向了桌上。
原来桌上竟是一幅百花争,若是好婶在场,只怕会惊呼出声了吧。被称为辛公的人,听尤老这么说,又见他要挣脱自己的搀扶,只好松开了手。尤老看着这幅刺绣显得有些激动,身体更是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着。
终于他的手砰地一下,按住了那幅百花争,双眼炯炯,有些激动的喃喃说道:“血绣,血绣,我随没有成功,但能见到传说中四绣之一的血绣,便也不枉此生了,不枉此生。”说着竟然就这么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辛公见状慌忙上前扶了尤老,看着一张张幸灾乐祸的嘴脸,辛公心里就是一阵愤怒。
他可不是那些莽撞青年,虽然心中愤怒,但是依旧神情平淡。只见他转头对着堂上老者恭敬地说道:“刘公,尤老身体有样,还望刘公容我带尤老先行离开。”说着不等堂上的刘公回答,已然扶起尤老向堂外走去。
刘公虽然心有不快,但他更关心的是那幅刺绣。只听他有些严肃的说道:“你们可听清,尤老昏倒前都说了些什么?”
结果几个幸灾乐祸的老家伙,还在那里看着辛公的与尤老的身影暗自得意,被刘公这么一问,才想起这码事来,他们看戏还来不及呢,哪里有什么心思关心尤老说了什么。结果被刘公这么一问,立时就傻了眼。
刘公见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脸色不由冷了几分。因为他的心思都在那幅百花争上,虽然离得远了些,但是还是模模糊糊的听清了几个字,可听到的也不过是‘成功……不枉此生……’之类的。关于这次修的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清。
这也难为刘公了,当时尤老口中含血,话音自是含糊的很。可是在尤老身边的人居然也没听清,这让他如何不气。就在他要动真火的时候,几人中,忽然一人蹙眉思索着说道:“好像提到了什么四绣,还有,还有……”
他的话让在场的众人一阵好奇,同时也是一头雾水,因为没人说得清楚这四绣是怎么回事。可是听他还有了半天,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堂上的刘公不由一阵反感,随即挥手说道:“好啦,还有谁听到了?”
说话的人被刘公打断,心里也是一阵不满,毕竟他在这江南,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刘公这么不客气的打断,他也是老大不痛快。但他除了忍气吞声,只怕也做不了什么了。
好婶家的院门处,两辆还算豪华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铁蛋。这次铁蛋带来了聘礼,目的自是不言而喻的,可好婶又哪里肯依他,少不得吵闹了起来,更是将聘礼都丢了出来。
这下可是惹怒了铁蛋,命令手下的恶仆上来就砸就打,邻里见到这样的阵仗,也就不敢再吭声了,就这么愿意的看着,虽然心有不忍,却也不敢援手。看着被毒打的奶奶以及叔叔婶婶,王婷只好应允了这门亲事。
虽然被人毒打着,但是好婶还是极力的告诫着王婷不要做傻事。叔叔更是被人打得吐了血,但依旧坚定的抗争着,这让王婷情何以堪,不由哭着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不再骚扰我的家人,我就答应……答应你。”
铁蛋一听就乐了,在他看来一帮山野村夫,自然勾不起他什么兴致来,慌忙呵斥了恶奴,这才色眯眯的看着王婷说道:“这就对了嘛,大家都给我听好了,谁要是敢欺负王婷的娘家人,就是跟我铁蛋过不去。”说着又掏出几张银票,塞到浑身是土,嘴角挂血的好婶手里,好婶气急,一把将银票砸在了铁蛋脸上,砸的铁蛋微微一怔,而他身后的恶奴,作势就要冲上来。
但铁蛋手臂一横,拦住了他们,只见他转身训斥道:“没大没小。”随即看着王婷说道:“你如此那就走吧。”王婷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含泪看了看好婶一家,就要向马车走去。
这时好婶忽然疾呼道:“婷婷不要。”她话刚一出口,媳妇儿子就已经跃跃欲试了。可这话引来了王婷的目光同时也招来了几名恶仆。
王婷见状不由怒瞪着铁蛋说道:“你答应过我的。”
铁蛋一听只得挥挥手,示意恶仆退下。王婷终于咬咬牙,上了马车。车轮滚滚,扬起的是呛人的烟尘,带来的却是无尽的痛恨与悲伤。
泪流满面的好婶,身子一软,轰然坐在了地上……
等铁蛋带着王婷远去之后,周围的邻里并没有散去,而是小心翼翼的围了上来。许是心里有愧,许是出于同情,许是看个热闹……
他们虽然四下围着,却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脸颓然之色的好婶,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着,她没有流泪,没有哭泣,没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好婶的儿子跟媳妇见状,也是心下打鼓,还是好婶的儿媳,面色苍白的抱着疼痛的手臂,慢慢走到婆婆身边,慢慢蹲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婆婆心疼的唤道:“婆婆,婆婆”可好婶好像根本就听不到一样,依旧木木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看着这样的好婶,媳妇越发的心急了,被毒打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的她,这泪水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想去扶婆婆,可这手刚一松开,另一只手臂就传来了钻心的痛楚,她额头上的一下就冒出了汗水,脸色跟着又白了几分,紧咬的下唇更是,滚出了血珠。
看着妻子痛苦的表情,看着母亲木讷不动的神情,好婶儿子的眼睛一下就红了,他脸上的淤青还挂着血渍,他的身体还不时传来阵阵痛楚。胸膛的剧烈起伏,更是牵动了淤肿的肌肉,痛真的很痛。
可最痛的却是他的心,他怎么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母亲会在自己的面前,受到这样的羞辱。心中的怒火,心中的恨意让他失去了理智,不由怒吼道:“我杀了他去。”说着不顾周围骇然的表情,一头扎进屋里,提了尖刀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