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纯仁细细瞧了瞧她的脸色儿,摇摇头,口中说道:“哎,天知道罢了!我对姑娘的这颗心,如天地日月昭昭。若我刚才心里头动了轻佻之念,那便叫这天上的雷公雷母立时……”朱雪雁听了,知他就要赌咒发誓起来,连忙止住了他说道:“太子殿下,不要说将下去了,你的心……我知道!”心中却觉得,他贵为太子,却如此这样痴情,究竟对于这花田国,是幸还是不幸呢?可是眼前的花纯仁哪里知道朱雪雁的心思,只当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心中自是大为欣慰。二人相携而行,不知不觉,却已经快到城西朱家了。
朱雪雁到了门前,笑着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不进去坐会,喝口茶水么?你若不进去,只怕我父亲又要嗔着我怠慢了太子殿下了。”花纯仁便朝她笑笑,说道:“我只当你不请我进去呢!你既这样说,我也却是觉得口渴。”朱雪雁待要笑着推开门儿,门吱呀一声开了后,陡然发现门后立着两个人儿……父亲和张伯。朱雪雁唬了一跳,口中笑道:“父亲,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这会子不在床上歇了?”
又对着张伯说道:“张伯,你怎么不看好老爷呢?”父亲笑着,张伯跟在朱澹后头,见了花纯仁,二人还是依了礼节给太子行了礼。花纯仁笑道:“还是这么的客套着。”朱雪雁朝着父亲笑道:“太子殿下是来喝口茶的。”朱澹笑了说道:“哦。那我这就预备去。”朱雪雁便急急道:“您还是回去歇着吧!这些个小事,还是我来吧!”
朱澹明知故问,打趣道:“为父愚钝,竟不知太子来访是个小事?想来我的女儿和太子殿下也自是熟稔了!”这番话说的朱雪雁低下头儿来,她嗔怪道:“爹爹你倒是说什么呢?哪有这样说女儿的?”朱澹便向着太子说道:“太子殿下,您还是请去客厅慢用吧!小女待客也甚是周到。我这里站了半日,此时也觉得甚是疲乏,既这么着,张伯,还是扶着我回房罢!”张伯听了,连连称是。
朱雪雁看着父亲和张伯的背影,笑着向花纯仁说道:“太子殿下,我父亲是个极好的人。虽然是个官迷,但是从不做贪赃枉法之事。就是一样讨嫌,嘴巴不好,太子殿下听了只可当做玩笑便是。”
谁知花纯仁笑道:“姑娘,你多心了!我觉得你父亲甚好。这样方才显得亲切!”朱雪雁听了,没有做声,二人朝着朱家正厅而去。
一时,朱雪雁亲沏了茶水,奉与花纯仁。花纯仁打开茶碗,小品了一口,赞道:“这茶竟是这样的味道?香而不醇,淡而有味。沁入肺腑,品着极好。皇宫里喝着也不过是如此。我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了。你茶叶是你亲自烹的?”
朱雪雁听了,笑道:“这是自然。”
花纯仁笑道:“这是怎么煎炒的呢?”
朱雪雁听了,便道:“这个说难,可也不难,难的是有心了。只用这冬天的红腊梅花蕊,和着秋冬时节的黄菊花蕊,收了露珠儿。于每年冬月初八这日,加入少量枫糖,晒干放入小锅煎炒烘焙,便可作上好的茶叶了。”
花纯仁听了,说道:“原来这制作是这般的别致。这样喝来,更觉得赏心悦口了。姑娘真是个妙手娘子!”
朱雪雁得了夸赞,一时情不自禁,对着花纯仁说道:“太子殿下,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花纯仁听了这话,便放下杯子,笑道:“以后自有机会好好欣赏!”二人就这样有一处没一处地说这话。花纯仁抬头儿看着这外间的天色,眼见夜幕就要降临了,他对着朱雪雁笑说道:“今日非常尽兴,天色已晚,我可也要回宫了!若是太晚,留在姑娘这里可不好!”
朱雪雁便笑着应了一声,口中说道:“那么,太子殿下便回去儿罢!咱们原该各自歇歇儿了!”她亲自送他出门。
待离去前,花纯仁笑了说道:“回去吧!”他看着朱雪雁欲语还休的神情,又笑道:“你放心罢!”给朱雪雁留下一个温暖的笑容,便疾步而去。朱雪雁看了他的背影,一时怔怔儿地立在那里,心中自是百转千回。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真是果如朱雪雁所料,只不过这比她预料的还来早了些。
待花纯仁刚回到东宫,就听到贴心的太监悄悄说道:“太子殿下,皇后陛下在你的书房里,等着你呢!”花纯仁听了这话,心中纳闷,忙问道:“皇后她等了好些时辰了罢?”太监低声说道:“可不是!从今儿个晌午,一直等到现在!皇后在书房里一句话儿也不说,奴才们可是不敢吭气儿!”
花纯仁便道:“你们退下歇息吧!”说罢,便自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果见母后阴沉着脸儿端坐在书房里。见了他来了,方才悠悠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前世作了什么孽,生下你们这两个弟兄来,一个是眼中无物,看不见佳人。另一个倒是痴情的很!带着人都山里水里去了,弄得京城中谁人不知?”花纯仁听了,假意说道:“母后说的什么呢?我竟听的云里雾里的。”
皇后听了,便笑道:“太子,你当真是不明白么?今日你的行为孟浪轻浮,你自问,你可还有一点儿我花田国的太子风范么?”花纯仁听了便道:“母后是说这个。可今日是上阳节,我花田国律法都自允许了的。当年,我花田国的开国皇帝不也……”
皇后一听,急忙令他住口,喝令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t你的太子妃必是一位端庄稳重的大家闺秀。今日你身边的这位姑娘别的不说,只说这身份就与你不相称。”
花纯仁听了,说道:“难道母亲……您不也是来自我花田国的民间……怎么……”
皇后听了,怒道:“太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后吗?这个姑娘素来就有克夫的名声。年纪也是有些大了,都已经过了二十岁了。纵然是国色天香,又能怎样?太子!你这些时日,似是入了魔障了!”皇后说的是掷地有声。
花纯仁听了,淡然道:“母后,儿臣没有。儿臣清醒的很。儿臣清楚地知道儿臣要的是什么。”
皇后听了,凄惶道:“看来我劝告你的话,你竟是一个字儿没有听进去!你倒是说说,你要的是什么?”花纯仁听了,便正色道:“母后,我虽贵为太子。可是我知道我并不想娶一位美女,一位看起来完美无缺的大家闺秀,一位朝中哪位重臣的女儿。虽然她们确实不错,确实美貌,确实动人。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只是一个能懂我的人,我能敞开心扉,想说什么便和她说什么的人。与这样的人相处,儿臣不必戴上假面。儿臣也不觉得虚伪疲累。”他看出皇后的眼神很惊异,竟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他定定心神,继续说道:“这便是儿臣要的,与这样的姑娘相处,儿臣得到了作为一名普通人的快乐。”
这书房的气氛一时之间是十分的僵硬,皇后和花纯仁二人沉沉对视数眼。时间仿佛静止。皇后端坐在椅子里,耳中听了,却没有再生气,只是喃喃说道:“普通人?你贵为太子,可你只想得到作为普通人的快乐?”她悲哀地看着他,继续说道:“你可是说的真话儿罢!”继而又说:“你自是说的真话了!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会不明白你?”
花纯仁看出母亲面上有伤心之色,安慰道:“母后却是很懂我,俗话说的‘之子莫如母’。可是,母后你知道吗,我和这姑娘在一起,的确很开心。儿臣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看她到就很开心!”
皇后听了,摇头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开心?那是因为她把你蛊惑了!”花纯仁听了,便道:“她倒还没那个本事。”心中却道:朱雪雁,我倒希望你对我如此。花纯仁继续道:“母后,或许,您该见见她。她并不外间所传的那样。事不目力,但凭耳闻,岂可相信?”
皇后听了,倒是苦笑道:“太子。哀家是不会见的。不管这上阳节的有意邂逅,是法律准许的也罢!不管这姑娘真如你所说,是多么多么的不同!你既然是我花田国的太子,你的太子妃就不能是她!作为一名太子,你可知,你什么都可以拥有,而你不能拥有的就是你的感情!”花纯仁听了,心中激荡,他说道:“那么,母后,若此生无爱,我倒也不稀罕这太子之位!”
皇后听了,平静说道:“太子,你可知这件事你任意而行的后果!你若一意孤行,早晚有一天,你会被你的父皇给废了太子之位,我刚才的这些话儿,大半是你父皇之言。他的身体一直抱恙,所以嘱咐我来和你说与。”
花纯仁听了,不免又心生了希望,口中说道:“那么,母后希望儿臣快乐么?”
皇后对着夜空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作为一名母亲,我当然希望你快乐。天下没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快乐一生的!可是作为这花田国的皇后,我深知这江山重任,社稷所在,所以你也不想你成了一名普通人,有着普通人的情感!你既生在帝王之家,有些感情若此生得不到,依我说,竟不如从来不曾拥有的好!太子,你仔细思量!”皇后又对着他告诫了一番,终于走出东宫。花纯仁便看着那天边的暗夜,黑沉的眸子里什么神情也瞧不出,他只是一人伫立在廊子下,思索良久,过了好一会儿,东宫各处才渐渐熄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