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夫妇二人都没有入睡,房中长着一盏灯,鸩站在窗外隐蔽的地方,静静地听着二人的谈话。
“夫人,天色已晚,早些歇息吧。”一身沧桑之感的宰相,把一件外衣披在不停忙碌的宰相夫人身上。宰相夫人停下手中的活计,声音有些哽咽道:“老爷,您先休息吧,为妻有些想念瑾儿了,想去她房中看看。”
“唉,去吧,瑾儿失踪三年,如今生死不知,夜凉如水,夫人也要注意身体啊!”
“嗯,老爷那我去了。”宰相夫人出了屋,奔着府中东南角的一处二层阁楼走去,身后跟着一名翠衣的丫鬟。
鸩紧紧跟在身后,看见在月光下的母亲,因为操劳已经微微泛白的双鬓,心里一阵抽搐,是她让自己的父母担心了。鸩克制住自己前去相认的冲动,她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在外面等了好久,屋中人离开之后,鸩才带着小奴进到屋里,看着还保持就是模样的闺房被收拾的一尘不染,桌上摆放着几样她爱吃的小吃,鸩眼睛瞬间泛红,“父亲母亲,苏瑾不孝啊!”今夜住在这里,鸩注定一夜无眠。
第二日午后,鸩按约定来到望归楼的雅间中赴约,掀开帘子,发现睿王卞亦睿早就等候在那里,他的身后站着一名带刀侍卫,冷酷的目光不停地在鸩身上打量着,像是在警告最好不要动坏心思。
就在鸩被人打量的同时,她也在观察着静静坐在那里喝着药茶的睿王。今日的睿王有些不修边幅,英气逼人的脸上没有血色,布满了疲惫的神态,下巴上长出来的点点胡须也没有剔去,握着茶杯的手上青色的血管露出来。
“坐吧”睿王指着对面的位置对鸩说,“毒女鸩仙子乃是用毒高手,一年多前突然出现在江湖,并掀起一番波澜。本王不知道为何是江湖中人的鸩仙子突然对我这已经半身入土的人感兴趣,并打算出手相救?”
鸩平静地看着一脸询问之意的睿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来王爷在这一天之内,倒是把我的来历查得一清二楚。”像是意料之中,鸩没有任何的不悦。
“哪里,小心谨慎一向是本王的习惯,既然鸩仙子能救本王,能允许本王知道其中原因吗?”
“原因?心甘情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王爷想要哪个理由,随便想一个听起来过得去便是。”
“呵呵,鸩仙子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儿,你是第二个敢和我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睿王爷像是想起了某个人,一直犀利的眼神渐渐变得温柔,但是这只是一闪而过。“说吧,你能救本王,总要有报酬,提出来吧。”卞亦睿把玩着茶杯,把话题引回正轨。
“睿王爷果然爽快,鸩是有要求,就是在为睿王爷驱毒的这段时间里,我要住在睿王府,并且要和睿王爷形影不离。”鸩手支撑着下巴,查看着卞亦睿的反应。
卞亦睿一愣神,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看着对方那双宛若没有焦距的眼睛,企图想要发现什么,但是最终只能放弃。
卞亦睿调整了下姿势,靠着椅背,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也对,既然是为本王治病,当然要住在睿王府,为了防止本王突然毒发,也必须和本王形影不离。”在探寻无果之后,卞亦睿只能如此理解鸩的意图。
“我想王爷考虑的太简单了些吧,我想要的是睿王爷一年的王妃之位。”
啪,卞亦睿气愤地拍桌而起,先前的好脾气荡然无存,看来鸩提出的要求触到了他的逆鳞。“呵呵,鸩仙子的胃口还真不小啊,本王的王妃岂是你坐的?若本王不答应呢?”
鸩看到卞亦睿愤怒的样子,心中不禁苦笑,他说他的王妃之位不是他能坐的,是因为她现在不是苏瑾的外貌吗?“王爷,你会答应的,因为你要留着命等着一个人回来,所以你会许鸩一年王妃之位,再者说我能救睿王爷您,一定也是付出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鸩的这一席话恰恰击中了卞亦睿的软肋,是的,他要活着等苏瑾回来,等那值得他呵护一生的可爱女子回来。可是他的王妃只能有苏瑾一人,如今却要许给别人一年,他的瑾儿回来之后,会不会埋怨他呢?
卞亦睿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着,不停地做着思想斗争。同样,看似平静如水的鸩,此时心里也是翻江倒海,她的睿哥哥此时决定的越难,就可看出对她的情谊有多深,将来红鸾心愿得偿的机会就更大一分,这让她很不安。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约一盏茶的时间,卞亦睿突然停下了脚步,“好,本王就答应你的这个要求。不过,要本王迎娶你,休想。这是本王的腰牌,到时候你自己来王府吧。冷怀,我们走。”卞亦睿把一块象征着睿王身份的腰牌扔给鸩之后,甩袖愤然离开。
鸩看着手中的腰牌,泪水再也忍不住了,簌簌落下,有谁知道她的苦楚,她多么想和他相认,投入他的怀抱,做一个小女人,但是她不能,她不能看着自己的爱人被折磨而死,哪怕他误会她,哪怕今日的条件被红鸾知道,折磨她,她也甘愿。
晋国西南边境处一个小镇,名为赫蒙镇,这里天高皇帝远,虽然设有官府等地,但是还是来往的江湖中人说的算,在此处即使是官府,也要给三分颜色。赫蒙镇有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江湖组织五毒门。五毒门全是女子主事,门下弟子无数,门下势力分布晋国全国各地,其中就在凤城郊外的翠屏山中就有一处隐蔽的处所。地上只留一处农家的小院,其实地下却错综复杂,宛若地宫一般。
在这地宫的一处卧室之中,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糜烂的腥甜气息,让人沦陷。在粉色的幕幔后面,一名身着暴露的女子,斜卧在贵妃椅上。头发披散,顺着香肩滑落,修长的玉腿裸露在外。
她的身侧两名身着蓝衣的男侍从,一个正在剥着葡萄往美人嘴里送,另一人则跪在其腿边,朝上面抹着香精,并轻轻地按摩。
就在她极度享受的时候,帷幕晃动了一下,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轻轻瞥了一眼在贵妃椅上假寐的女子,只有一眼,就感觉到从心底腾起一股难耐的渴望,浑身燥热,他赶紧低下头,怕自己的丑态被榻上的女子看见,而丢掉了性命,以前因为想亵渎门主而惨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红鸾门主,青衣来了飞鸽传书。”中年管事弯腰低下头,小心地说道。
“嗯,说来我听听。”榻上的女子,发出慵懒的声音,能立刻让人骨头酥软。
“青衣来报说鸩对睿王爷提出了一个条件。”中年管事小心翼翼地回禀。“哦?救她的心爱之人还需要条件,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什么条件能让监视她的青衣动用飞鸽传书来通知自己,红鸾自己也犯着嘀咕。
“鸩提出的条件是让睿王爷卞亦睿许她一年王妃之位。”
“什么?”红鸾也是一惊,愤怒的坐起身,惊得身边的美男侍从一个得瑟。“好好啊,鸩,没想到你会和我红鸾来这一手,睿王爷的王妃这辈子都会是我红鸾的,既然你逼我,那就别怪我手狠了。”红鸾五官已经气得变了形了,恨恨地说道。
“传信给青衣,让她找机会给鸩和卞亦睿同时下绝情蛊,哼,将来我会让你们谁都不记得谁。顺便找一下鸠公子的踪迹,就说我红鸾要见他。”吩咐完,红鸾挥了挥手,示意中年管事可以下去了。
“你们继续”红鸾指着身边的男侍从吩咐着,“是”两名蓝衣美男侍从点头应道,没想到嘴里发出来的竟然是偏于阴柔尖锐的女性化声音。
一只信鸽带着红鸾的命令,落于一只从阁楼处伸出来的手上,这人隐藏在黑暗处,看不清身形和容貌,展开信纸阅览完信上的内容之后,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睿王府中,鸩在府中的后花园中,照料几味刚刚移栽过来的草药,手里拿着铲子正往根部培着土。衣裙和手指上都沾满了泥土,面颊因为劳作而有些诱人的红润。小奴在旁边帮忙用瓢浇水,也干得不亦乐乎。
也许是好久没过上这么平静的生活,此时鸩的清丽的脸上,难得露出淡淡地恬静微笑。
“哈哈,王弟,你说的女子在哪里?”人还没到,就隐隐听到谈话声。
“王兄,那边正在种草药的便是鸩了。”卞亦睿笑着说道,并用手指了指起身朝这边看来的鸩。
二人一路聊着,就来到鸩种植草药不远的鹅卵石小路上。“鸩,这是晋国当今的圣上。”卞亦睿向鸩介绍。
鸩快步走过去,对着卞亦轩行礼,“民女叩见圣上,圣上万岁。”
“抬起头来,让孤看看。”鸩抬起头看着晋国圣上卞亦轩,心里暗自感叹,几年没见,面前的人已经内敛成熟,王者之气十足。卞亦轩细细打量着面前说是能治愈卞亦睿的江湖女子,虽然出身江湖,身上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在那一袭紫色广袖罗裙的映衬下更加浓郁。鸩算不上绝色女子,但是文静清丽的面容,看似苍白,却让人瞧着舒坦,尤其是那双没有波澜和怯意的眼睛,让人看了一遍,便难以忘记。
“圣上,不远的亭中,民女备了点心和茶水,本想累时用来充饥,如果圣上不嫌弃,请过去稍作歇息。”鸩不卑不亢地提议,俨然一份王府女主人的样子。
“好好,王弟啊,你带回来的这个女人很贤惠啊,孤看你考虑考虑也不错啊,别再苦苦寻找了。”卞亦轩侧头对着身边的卞亦睿戏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