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番外五
“你竟还知道回来?”熟悉的,刻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宁婉婉放在棺椁上的手顿时定住了。
良久,她才敢缓缓转过身。
门槛外逆光站着两个人,一大一小。
也不知是她的泪眼模糊,还是光线的问题,她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她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她的湛哥哥——
还活着。
司念仰着头望着司湛,奶声奶气地问:“父皇,可是母后变成了织仙女回来看我们了?”
宁婉婉包在眼里的泪水哗啦一下决了堤,她捂住嘴巴控制不住地呜咽了起来。
司湛眼睛直直盯着宁婉婉,对司念说:“你去问你母后,问她……可还要我们?”这句话里,包含着无限委屈和怨念。
愧疚之情顿时在宁婉婉的心里地泛滥开来。
司念点了点头,松手朝着宁婉婉慢慢走了过来,他的姿态很是孤傲,是骨子里沉淀出来的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沉稳矜贵,他的步子很是小心,像是生怕把宁婉婉给惊跑了般,清澈的眼眸里又是期待,又是忐忑,又是怯意。
他在离宁婉婉还有三步的地方停下,“你……真的是孤的母后?”
宁婉婉哭着蹲跪在地上,冲着司念张开双手,痛声喊道:“长安——”
司念却犹豫着没上前,而是扭头望了一眼门外的司湛,司湛冲他点了点头,他才举步上前,乖乖地走到宁婉婉面前。
宁婉婉迫不及待地倾身抱住司念,紧紧地拥在怀里,哭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长安,我的好孩子……”
长安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被宁婉婉抱着哭了一阵。
半晌过后,宁婉婉终于平复下了情绪,一边擦眼泪,一边轻轻推开长安,心疼的目光在长安的脸上,身上,脚上反反复复地端详了几次,双手捧着长安的脸摩挲着,唇瓣抑制不住地轻颤着,眼泪再次悄无声息地漫流了下来。
长安怔怔地望着宁婉婉,微微皱了皱眉,遂抬起右手,替宁婉婉擦眼泪,却越擦越多,司念很是着急,赶忙用衣袖又替宁婉婉擦了起来。
宁婉婉很是感动,顺势握住司念的手,吻了又吻。
眼前的光线忽地一暗,宁婉婉抬头,看见司湛站在他们母子身后,神色复杂地俯视着她,唇瓣紧紧地抿着。
如此近距离的瞧着,宁婉婉才清清楚楚地看见,司湛的双鬓间,竟染上了霜华之白,衬着满头的乌发格外的刺眼,更是刺她的心。
“……湛哥哥……”她缓缓起身,满眼含泪地看着司湛。
司湛积压了五年的怨恨,思念,痛苦,却在看见宁婉婉满头白发时,瞬间化为了满腔满肺的心疼,他抬手在她的白发上轻颤,却始终不敢落下去。
这五年,她一定是经历非人的折磨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吧?
他的手掌最终落了下去,在她的白发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转而托住她的后脑勺摁入怀中,仰头长叹了一声,“回来了就好……”
当他们一家三口携手回到坤宁殿时,拂衣和沾香她们看见宁婉婉时,以为自己眼花了,待确认真是是宁婉婉时,主仆三人又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回。
随后,拂衣赶紧去命尚食局准备晚膳,确切来说是夜宵。
沾香亲手伺候宁婉婉沐浴,在替宁婉婉洗头时,抓着宁婉婉的白发偷偷地抹起了泪儿。
待宁婉婉沐浴更衣完毕后,外面的饭菜俱已备好,都是宁婉婉以前最爱吃的菜。
一家三口落了座,拂衣和沾香在两旁殷勤地布着菜。宁婉婉五年以来独自一人用膳习惯了,突然再被这么多人伺候很是不适应,便抬手挡住拂衣道:“你们歇着罢,我们自己来。”
拂衣见状,笑着“欸”了一声,便和沾香交换了一个眼神退到一边去候着了。
宁婉婉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在司念的碗里,嘱咐道:“长安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肉。”
司念低头看着碗里的肉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没回应,宁婉婉看着司念毛茸茸的头顶,刚想问他怎么了,司念突然抬起头来,晶亮大大眼睛地紧张地盯着宁婉婉问:“母后,长安要是把肉吃完了,您会不会就像织仙女一样又消失了?”
闻言,宁婉婉鼻头猛地一酸,她放下筷子,再次抱住长安,哽咽道:“长安放心,母后不会消失,母后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因为母后要守在长安身边看着长安长大。”
司念突然“哇啦”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小手拽着宁婉婉的衣裳喊道:“母后,您真的回来了啊……母后,再也不要抛弃长安好不好?”
宁婉婉心痛如绞,她紧紧地抱住司念,不听地抚摸着他的头安慰道:“好,好,母后答应你,再也不会抛弃长安。”
拂衣和沾香二人在一旁悄悄地抹泪。
司湛见长安哭得没玩没了,完全失了他身为太子的仪态,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紫苏鱼肉放在宁婉婉的碗里,这才绷着脸对司念提醒了一句,“司念,菜凉了。”
司念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止住哭泣,这才从宁婉婉的怀里出来,抬起手背擦干了眼泪,归了座,然后一本正经地用了膳。
宁婉婉这才得知长安的大名竟叫司念。
司念,思念……
她心绪一荡,急忙抬眼看向司湛,正好撞进了司湛那如漩涡般深情款款的凤目里,明明只过了五年,然而岁月的却像在司湛的眉眼深处,留下了五十年的沧桑痕迹,揪得她心剧痛无比。
她动了动唇,想要说些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还是司湛先说了一句,“先用膳。”她点了点头,拿起筷子,一家人默默地用完了晚膳。
夜深了,司念却不肯跟拂衣他们回隔壁睿思殿。
宁婉婉便留着司念同她一起睡,司念高兴的不得了,完全无视司湛的眼神警告,急急忙忙地蹬掉靴子,跳到凤榻上打开被子乖乖地躺下了。宁婉婉笑着上床,钻进司念的被窝搂着他一起睡下了。
司湛只好无奈地冲拂衣她们挥挥手,拂衣迅速带着一众宫人退了出去。
司湛走到床边,退了鞋袜,上了床,平平板板地躺下了,他看着秋香撒花帐,内心里早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想要说出来,奈何司念霸着宁婉婉,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等排着队。
宁婉婉目光柔和地看着司念的睡颜,一边轻轻地拍着司念的背哄睡,司念睡着睡着,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眉梢眼睛上皆是满足的笑意。
司湛实在等不及了,侧过身子看向宁婉婉,刚想开口说话,宁婉婉怕他吵到了司念,赶紧冲他做了一个“嘘”的噤声手势,满腔肺腑之言顿时堵在了喉咙间,他悻悻地看了一眼司念,只好忍了回去。
半个时辰过去了,司湛听见司念的呼吸平稳了,想着他总该睡着了,便又侧回身子看着宁婉婉,恰好宁婉婉也在等着他,二人四目深望了一会儿,然后不约而同地开口喊道:
“婉婉……”
“湛哥哥……”
二人一顿,随即相视一笑,这时,司念忽然剧烈一抖,睡梦中急忙抱紧宁婉婉,大喊了一声:“母后!”
二人俱是吓了一跳,低头看去,原是司念梦魇了。
宁婉婉赶紧搂着司念轻声安抚着:“母后在,长安别怕……”这么一哄,宁婉婉竟然把自个儿也给哄睡着了。
睁眼一看时,外面的红日早已高悬,隔壁的被褥已然空了,低头看去,司念正像个小婴儿似的蜷缩在她的怀里,睡得依然香,宁婉婉实在不忍心吵醒司念,便小心翼翼地放开司念,想要抽身起床。
司念却在这时倏然睁眼,看着宁婉婉小眼睛里闪着精光的笑意,“母后,你醒了。”
宁婉婉这才知晓司念是在装睡,她抬手刮了一下司念的鼻头,笑问:“长安何时醒的?”
司念坐起身子道:“父皇去上朝的时候儿臣就醒了。”
“那你为何不叫醒母后?”
司念垂下眼眸,小声地说:“儿臣若是那时叫醒母后,父皇肯定会让儿臣去上早课的,儿臣今日不想去上早课,只想让母后陪着。”
闻言,宁婉婉心疼地抱着司念温柔地说:“好,今日母后陪着你。”
拂衣她们在门外听见了动静,推门一看,见他们醒了,遂笑着推门进来,一众宫人鱼贯而入地跟在她身后,伺候他们洗漱,更衣。
梳发的时候,司念迅速地从拂衣手里抢过篦子,对宁婉婉说:“母后,儿臣来为你梳发罢。”
宁婉婉颇感意外,“你会梳发?”
司念点头,一脸小大人的模样说:“父皇不喜宫人们近身伺候,总是自己亲手梳发,儿臣看在眼里很是心疼,便悄悄地找拂衣姑姑学了梳发盘发,后来,父皇的头发就都是儿臣给盘的呢。”说完,他很是骄傲地努了努嘴。
宁婉婉震惊地转脸去看拂衣,拂衣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司念已经殷勤地拾起宁婉婉的一缕发白梳了起来。
宁婉婉看着镜子中的司念,此时,心里又是心酸,又是欣慰,更多的却是自责,他才六岁,本该天真烂漫,却已少年老成。
只是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她离开以后,司湛竟然还是不让宫人近身伺候,听说他两年前纳了不少后妃,难道就没有一个能伺候的,这么想着,便问出了口:“你父皇为何还是自己动手照顾自己,难道你父皇的三宫六院里,就没有一个贴心人能伺候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一个礼拜,这本书莫名其妙地上了分金第一,然后今天又莫名其妙的上了分频金榜,作者感觉像是买了彩票中了大奖似的,简直受宠若惊,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小仙女订阅,心里不甚感激的同时,又深觉惶恐,怕辜负了大家的期待,唯有战战兢兢,勤勤恳恳地努力学习,争取写出更好的作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