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才六七点钟的样子,商未已听到有人按门铃,她心中不由的一喜,这个时段来找她八成是祁苌楚。
女人有的时候就是奇怪,就说商未已吧,昨天一个晚上她都没怎么睡,把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重演了N遍,从每一个细微处帮祁苌楚找借口。然后又生出些微的懊恼来,应该给祁苌楚机会解释的,当时要是说开了总比这会儿她一个人纠结好的多。
因此,商未已用最快的速度起床穿衣,冲过去开门。
可是没想到,门外站的竟然是原蕊。
或许只是一秒钟之内的事,商未已已然把眼底的惊讶收拾干净,她大方地立在门边,淡淡笑道:“你起得挺早的。”
这是陈述,也是试探,商未已心里其实有那么一点恐慌,她想了一晚,纠结了一晚,所有的心理建设却都因为原蕊的突然出现而被一票否决了。原蕊昨天是睡着祁苌楚那儿的吗?他们有发生什么吗?祁苌楚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个个的问号把她的大脑都塞满了,使得她必须靠着门板才能维持微笑的表情。
原蕊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以这么恶俗的身份出现在另一个女人面前,还是一个自己很欣赏的女人。她没有先开口是在掂量对方的实力,因为祁苌楚的态度,站在商未已面前她突然就没有了惯有的勇气。
“想了一些事情整晚都没睡着,所以早早就起来了。跟我聊聊好吗?”
商未已不置可否,侧身让原蕊进屋。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门,商未已泡了一壶茶端出来,原蕊正好打量完了她的屋子,接过茶杯称赞道:“你的房子布置得很雅致呢。”
“谢谢!”商未已自己也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小口,其实,早上喝茶并不是一个好的习惯,可是商未已存了一个小心思,自从和祁苌楚走近了之后,祁苌楚受她影响也渐渐喜欢上了饮茶,如果原蕊够细心就会发现,她和祁苌楚喝的茶是同一个牌子,用的茶杯也是同家店里的相同一款。
原蕊像欣赏一件工艺品一样把茶杯端起来自己看了看,却没喝一口又放下了,“虽然咱么刚认识,可是我挺喜欢你的,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商未已挑了挑眉,笑得更是和缓,“当然可以啊。”
“苌楚就是我说的那个想要结婚的人,你……已经知道了吧?”原蕊直接了当地开口,她抬头注视着商未已的表情,不知道希望看出点什么。
商未已其实也喜欢这样干净利落的交谈方式,是情敌,但并不需要就做仇人,“嗯,昨天刚知道。”
原蕊对商未已的反应显然很失望,她像是处在相熟的老友家一般把自己的拖鞋脱下来,盘腿在沙发上,把刚刚放下的茶杯端起来,尝试性地抿了一口,然后因为茶的苦涩皱起眉头来,“如果我们认识久一点就好了,我这人其实觉得男人如衣服,朋友如手足,男人嘛,甩了一个还有一个。可是这次我有点儿不服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哦?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觉得苌楚是所有的人里最不可能离开我的一个,怎么说呢,他是我为自己留的唯一退路,就跟飞行员的降落伞一样,我这样一个习惯冒险的人,如果没有了后方,也就没有向前冲的勇气。”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呢?”
“我来晚了吗?呵呵!”原蕊突然笑起来,“未已,你不要小看我,对我来说只有胜负没有先后,更何况,对于苌楚来说,来晚了的那一个是你才对。”
商未已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褚妍当初的挑衅,她可以沉着以对,甚至有必胜的把握,因为她无求,江之安早是那个与她无关的人。可是此刻对着原蕊,她软弱了,因为她贪心,她不舍得失去祁苌楚,不愿去设想可能会有的那个失败的结局。
“你觉得不对?”
“不。”商未已又端起茶杯来饮下一口,杯中,尖尖的茶叶像是姿态优雅的飞天一样在茶汤里旋舞,品茶就是要闻香、看形、观色,她的茶叶是极好的,可惜她没有这个心思来欣赏,“正如你所说,来得早晚并不是问题,苌楚的心思才最重要对吗?”
“嘻嘻,和你说话我很开心,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不是苌楚就好了。要是别人,我二话不说就送给你。”
“呵呵,别人能送的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不是吗?”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消失殆尽,她们像是一对很长时间没见的老友一般,品茶、交谈,尽管这时候并不是一天中最适合品茶的时间,她和她也不是适合贴心交谈的关系。
原蕊说起自己到处取景的故事,手舞足蹈,而商未已含笑静静地听着,或者问两句或者端起茶杯来抿一口,祁苌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番情景。
他是抱着求和的心态来的,就像早上商未已的心思一样,两人都想着给对方一个台阶,甚至自己先迈下那个台阶来,可是商未已开门见到的是原蕊,而祁苌楚见到的是这一番和睦。有些东西在心中变化,商未已的冷静和愉悦伤了他的自尊,此刻哪怕是一个埋怨的眼神,或许他们都能一笑解了误会。
可惜没有。
商未已又何尝不是抱着求和的心思?所以,她看到祁苌楚的时候扬起头来笑道:“吃过了吗?”
原蕊的速度比这句话有魄力得多,她光着脚丫站在沙发上,一个蹦跳就像长臂猿一样挂在了祁苌楚的脖子上,紧接着是一个火热的吻,“啪”的一声落在祁苌楚的脸颊上,“我要吃小笼包子,我不管,你现在就带我去!”
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所有设定好的路线,所有做好的决定一下子扭转了方向。
商未已的笑僵在了唇边,像是一朵精致的干花,还保持着美好的弧度却没了鲜活的温度,她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那翻江倒海的醋意会让她失去理智,她怕自己会像个没有素质的妒妇一样破口大骂,或者指着他们的脸道:不要脸的奸夫!
祁苌楚把原蕊的手臂从自己的脖子上扯下来,可是原蕊像是藤蔓一样缠着,他扯下来,她又圈上去,反正就是不让他如愿。他无奈地举高双臂说:“下来,又不是孩子!”
听这语气,要是旁观者一定能听出祁苌楚的无可奈何,可是商未已只听出了宠溺和亲昵。这就是情人间的距离,明明靠得最近,可是因为有了第三者偏偏就变得最远。互相喜欢的时候,一切都是喜欢的原因。可当真正相爱后才发现,闹起矛盾来,细微到话语甚至只是一个表情都可能成为矛盾的源头。
“你就带她去呗。”商未已站起来收拾茶杯,淡定得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
祁苌楚身体一动挡住了商未已的去路,“你跟原蕊说过我们俩的关系了没有?”
原蕊还挂在他的脖子上,而她却站在他的对面,孰亲孰远已经一目了然,所以,商未已低头回道:“什么关系?”
“哼哼!呵呵!哈哈!好你个商未已,你的心TMD是铁做的吗?为了别人你连手腕都割得,对我就是现在这个态度?!”
原蕊可能从来没有见过祁苌楚暴怒的样子,光着脚滑了下来,愣愣地看着他。有些男人,平淡的时候像是一座大山让人觉得是一生的依靠,可是他愤怒时、情绪外露,让他看起来如同下山的猛兽更添了气势,而祁苌楚就是这样的男人。也许在前一秒,原蕊的不放手还可能是为了争一口气,从此刻开始就是迷恋了。他为了别的女人发怒,却让她对他更痴迷,这是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商未已没有答话,曾经被划破过皮肤的手腕,生生被人撕开了一般疼痛着,她深爱的男人,用最尖锐的刀刺进了她的伤口。
“商未已你是不是很得意?我跟一个傻子一样被你溜着转了一圈?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祁苌楚的声音像是被拧紧了的琴弦一般拔高。
商未已还是不动,不言,甚至连目光都没有颤一下,反而是原蕊觉得祁苌楚太过分了,出口道:“祁苌楚你是个男人,不要太过分!”
原蕊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如火上浇油,商未已端着托盘的手紧了又紧,指甲恨不得掐进塑料托盘里去,表情却是云淡风轻,“怎么比得上你呢,祁先生才是青年才俊,难遇难求。”
“祁先生?好,商未已我……”祁苌楚本来几乎脱口而出说,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最后变成,“今后的事,我们都好好想想吧!”
他说完后,快步向外走去,原蕊连鞋都没顾上穿也跟着出去了。
祁苌楚走得气愤,也匆忙,他没有回头,所以并不知道他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商未已颓然跌坐在沙发上,还没回过神来,眼睛早就模糊一片,润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
有人说,这世界上最深的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为你流血受伤;或者是一个只留血不流泪的人为你热泪盈眶。祁苌楚为何不去想,一个宁愿割破手腕也不愿企求的商未已为了他泪流满面,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