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急性盲肠炎。”
啊?许美美眨巴眨巴眼睛,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医生的话。
“那……需要办住院手续吗?”
“需要尽快手术。”
哈?
“先给他输点滴吧。”医生面无表情地交代完,扭头走人。
许美美站在原地眨巴眨巴眼,表情有点傻。
旁边有个护士推了她一把,“唉,那个谁的家属,去把费用交了。”
回神,愣愣地接过收费的单子,心里哀嚎:事儿精~你啥时候都混成病人家属了?!
正迷糊着,伸手掏向背包,一呆,小脸儿一跨~~倒霉催的,她哪儿带这么多钱了啊?
“喂~?美美的欣然啊……嘿嘿……不是不是,我没闯祸~那个,你现在在哪儿呢?方便出来吗?你要是方便出来,就顺手带点红色的毛爷爷(百元人民币)出来吧……我发誓,我真没闯祸!……是,助人为乐来着……真的!……好啦好啦,你来了就知道了。……嗯,嘿嘿,先谢了哈~嗯,我给你地址……”
半小时后,许美美没能等到表姐,却看见表姐夫心急火燎地跑来了。
一向儒雅沉稳的李穆然一溜儿小跑,人刚到跟前,气儿都没顺过来就拉着人左三圈右三圈一边检查一边紧张兮兮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又伤到哪儿了?”
许美美先是被他那阵仗吓一小跳,反应过来后无奈地把人一推,“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我没事儿,是病房里的那个有事儿。”
病房里的那个?病房里的哪个?“病房里,谁啊?”
“我也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你……”李穆然一看许美美低头、噤声、做认罪状,恍然大悟:“哦~~许美美,你该不会又管闲事了吧?”
“这个……那个……人命关天,怎么能是闲事呢?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
“好啦~省省吧你,你不管闲事那才叫‘有事’呢。”说完,无奈地笑笑,佯装生气,宠溺地轻轻捶了一下都快怂拉到胸口的小脑袋,递给她一张卡,“去,把钱交了吧,我去问问医生具体什么情况。”
没大一会儿,李穆然回来叹了口气,“急性盲肠炎,明天转到我们那儿吧。”
呃?“干嘛转院啊?再怎么严重也不过是个小手术的事儿……”
“看他那样子怕是穿孔了,弄不好已经并发腹膜炎,还是转到我们那儿吧。”说完,扭头一看,许美美面色为难,“怎么了?”
“没……那个,和敬的那个穆然,你们那儿条件是好,可收费也是死贵死贵的……那万一人醒了,结不了帐怎么办?”
李穆然好笑地睇她一眼,故作严肃状,“谁给弄来的就找谁呗~”
啊……凭……什么……啊……
“为什么救人的是我,付账的也是我?”
“好人做到底嘛~你不付帐谁来救他?”
“为什么我要救他?我又不认识他是谁……”
“这个问题问的好,问得很有建设性。”
“和敬的那个穆然~~~”
李穆然苦笑,“好啦好啦,你就别念啦~~你在VIP住了那么长时间,见我跟你要过钱没有?”
“切~那是你们李家有愧!~还要钱?好意思吗你们!”
“喂~,别连我一块捎着骂行吧?”
“嘿嘿,行~!”许美美伸个懒腰,“那你先回去吧,估计美美的欣然正等着你呢。哎呀~,这妞儿真不实在,什么时候跟你搬一块住了?也不只知道跟组织汇报一声。”
李穆然一愣,“你怎么知道……”
许美美白他一眼,“我打电话给她,反倒是你反应迅速,都这个点儿了还黏在一块,傻子都猜得出啊~唉,说真的呃,表姐夫,你们啥时候办事儿啊?”
李穆然看着她,温文尔雅地笑,“还不知道……不急于一时吧……”
许美美嘻嘻一笑,“知道知道,俺家表姐夫属于那种慢热闷SAO型的,哈。不过,你可要小心那个女强人被她的工作拐跑哦~喂,实在不行,你们奉子成婚也可……”
“去~死丫头骗子,整天口无遮拦。我送你回去吧。”
许美美嘿嘿一笑,摇头,“我守这儿好了,万一他醒了……”
李穆然彻底无奈了,“刚刚是谁嚷嚷着不认识人家的?”
“不认识就认识一下啊,都自我介绍下不就认识了?不过看他那个长相好像不是汉人~莫非是来自西域?”
李穆然乐,挥挥手,不再理会许美美的耍宝,“不跟你扯了,还西域~我还东洋呢。”想了想,点头,“你守在这儿也好,我去跟他们安排下。”说完,刚一转身,好像想起来什么,“哦对了,今天你妈来电话了。”
“啊?”许美美一呆,“我妈给你电话?为什么?”
“是给徐欣然电话~,问你终身大事来着,欣然让我告诉你……唉,你推我干什么……许美美,我话没说完呢……”
走吧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人给推出去几米,自己跑回病房,关上门,吐口长气……老太太又要想办法打发我了……
抬头看看病床上的那个人,再吐口长气……天晓得她一天到晚怎么就这么多倒霉事儿……这才清净了几天啊?
走过去,坐到床边,看着那张YAO孽的脸,伸手理了理他额前的发……一脸的细汗……疼得很厉害吧?仔细看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小破孩儿一个,毛还没长全就已经这么祸国殃民了,长大了还得了?
可是这么晚,他一个小孩子家在外面瞎溜达什么?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中国人,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渗着一种病态美……
“真YAO孽!”
YAO孽~她一晚上连着形容了很多遍,无比欣慰地发现这个形容对病床上的少年来说,太太太贴切了!
扭头看向倚在床边的那个大家伙……她猜,是把吉他。
会心一笑,说起来,自从芳子去了,她就再没碰过了呢……早忘记怎么弹了吧?那样没心没肺的时光,真让人怀念,晓东教她吉他,晓峰教她打鼓,很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却成了主唱,樱芳忙着做宣传策划,忙着给乐队报名参加各种联谊赛……说实在的,他们水平还真不怎么样,曲子没练成几首,哥儿几个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一起去酒吧打工,一起跟流氓打架,一起喝醉了在街边胡闹,一起跑去图书馆占座……可惜,芳子就这么走了。没了经理人,那支玩家家一样的小破乐队就成了大家心头永远的伤,队散了,情意却刻在了心里……
想着想着,嘴角便勾出了一抹笑。
床上的少年却眉头一皱,额前又是细汗涔涔,嗓子眼里哼哼两声,像是呻吟,更像是求救。
许美美的眉头也跟着微微皱了起来,伸出手探向他的额头,刚要触到脸颊,就被人猛地一把抓进手里,惊得她差点没叫出来。
“布拉特……”低低一声梦魇地低吟。
许美美一僵,耳朵凑了过去。
“……布拉特……莫伊……莫伊……”
呃……这是哪国的语言?
“……露里贝拉……”
楼里白蜡?~呃……实在听不懂……
“不要……哥哥……”
这个听懂了!
知道他会说中国话,她也就安心了。
万一他人醒了语言不通,还得四处给他找翻译~~那麻烦可就足够让许美美不耐烦了~
许美美肩膀一松,半个身子趴倒在人家身上,一边感慨捡了个进口货一边腹诽:这时候占点便宜他不会蹦起来踹我吧?
叹口气,抬手看看表,已经是后半夜了。
床上的这位却越挣扎越厉害,被他抓在掌心的手腕都快被捏断了,许美美咬牙拽了拽,拽不出来,明显,这孩子是给梦魇着了……听他喊哥哥的声音里满是凄惨的,好像一只被抛弃的受伤的小兽……许美美看着那张满是冷汗的苍白的脸,心头一软,鬼使神差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胸膛。
“乖……没事……放松,放松……”
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丝毫未见松动,反倒是越来越用力。
你大爷的,再使劲可真的要断啦~~许美美的脑门上也跟着冒冷汗了,实在不行把医生叫过来吧……正慌神呢,一扭头,又看见了那把倚在床边的吉它……吉他?对了,吉他!
他会弹吉他,就一定爱音乐,爱音乐的人……唱童谣给他听!
呃……可是,唱什么童谣……唱……唱……
“MoonRiver
Moonriver,widerthanaile
I"crossgyoustylesoday
Oh,dreaaker,youheartbreaker
Whereveryo",I"go"yourway
Twodrifters,offtoseetheworld
There"ssuchalotofworldtosee
We"reafterthesarabow"send,wait""roundthebend
Myhuckleberryfriend,MoonRiver,and……”
手渐渐的松了……
眉头渐渐的松了……
身体渐渐的松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她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一只手被他握着,一只手轻轻拍打,嘴里哼着《MOONRIVER》……很熟悉的情景……她奇怪地想。
轻轻地拍打,一下一下一下……轻轻地哼唱,一遍一遍一遍……
病房里出奇地安静,静到全世界都在倾听。
渐渐的,一个清透的声音,混进了流水般的歌声里,独唱变成了二重唱,许美美惊奇地发现,病床上的那个美丽的少年,更跟着自己轻声附和……
“太奇妙了……”
不知何时病房外已站着两个人,透过门缝向里房里窥望,其中一个喃喃自语,“这女孩儿可真神奇……她会催眠吗?”
李穆然看着病床边轻声歌唱的许美美,心底里叹息一声,嘴里却说:“她心软的毛病又犯了……”许美美一心软就会格外温柔……温柔得格外动人。想必,她自己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吧……“走吧,”他转回身,拍拍另一个医生的肩膀,“我明天派车过来接人。”
“李院长,那女孩是你什么人?女朋友吗?”
李穆然苦笑两声,拖着唱腔回答:“是我小姨子~~”
许美美,为什么你温暖的歌声里透着满满的悲伤?
我听着你们俩的哼唱,我看到那个少年脸上淌着泪……我真羡慕他!
许美美……你这个丫头骗子!
差点又被你又傻又灿烂的笑容给骗了!!
泪,是淌在别人脸上,为什么,我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它们流进了你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