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美美下车时发现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小得差不多要停了,毛毛细细地在空中撒,好像那些挥之不去的心事和雾霭沉沉的记忆……真的是很冷呢~她不自觉地抱住胳膊,出站,找去他们部队的公交车。
到了以后该怎么找他……门岗能把他叫出来吧……万一他不出来怎么办?万一他不肯见我怎么办?
那就站在门口等!
一直等到他出现为止。
打定一个最笨的主意,许美美深呼吸……这么任性地跑过来,已经是笨透了,她不介意再更笨一点。
昏昏沉沉往外走,眼前的景象不知怎么越来越模糊,伸手往自己胳膊上狠狠一掐,疼~~~
效果不错,果然清醒很多。
晕晕乎乎地东张西望,头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秦镇~”
不知什么地方谁喊了一声,许美美一个激灵,霎时浑身僵硬冰冷。
她努力抬起头,四处看,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女孩冲前方挥了挥手,跑过去,挽住一个人的胳膊。
许美美的眼睛霍然睁大,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看着她跑过去,挽住他,还是那身熟悉的迷彩服……还是那么熟悉的微笑……可是,却不是对她。
她看着那个女孩,面目清秀,笑起来的时候很是亲切随和。
啊……她好像在哪儿见过的……哪里呢?……对了,好像在车上,她是坐在自己旁边的。
呵呵……哈哈哈……她在心底冷笑,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呢……
镇,她是谁?
镇,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镇,你果然……果然……果然找到更好的了?
好冷……好疼……
好傻……
她看着他对她笑,任由她挽着,快步走了过来。
是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的……许美美想逃!
可是脚下生了根钉了钉点了穴僵在原地一动不能动……她好像忽然间变成了一个稻草人,满脑子稻草,满心的稻草,她没有双脚,她无路可逃,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有说有笑一步步走过来,她看着他抬头,愣住……然后,皱眉。
那两道眉毛一拧,许美美钻心地一疼……啊,心脏好像要被他拧碎了……
他果然……果然不想见到自己呢……
他皱眉看着她。
她呆呆看着他。
那个女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俩。
咦?那不是车上那个女孩……脸色灰白灰白的,该不是生病了?……她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秦镇,那眼神,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啊……”
女孩眼见着许美美身子一晃,踉跄一步,不由自主地低声惊呼,身边的秦镇猛地跨了一步,连带她也跟着一个踉跄,抬头看他。
上一分钟还在微笑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心痛、内疚、痛苦、自责和……咬牙切齿的隐忍。
他们果然是认识的。
那他们之间……
秦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许美美,她脸色灰白,嘴唇发紫,这么冷的雨天,竟然穿得如此单薄,眼看她身子一晃就要昏倒,恨不能立马飞过去抱住她……然而,他跨出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动第二步……
一步,是情。
两步,是勇气。
他没有那个勇气现在与她相对……
他只能这样看着她,握紧双拳,咬着牙忍……忍着不去抱她,忍着看她难过,忍着狠心伤害她……长痛不如短痛,对不对?
可,出乎意料的,许美美踉跄了几步,一只手伸到背后狠狠一掐,嘶~~好疼。
混沌的意识被痛觉刺激,人一清醒,脚跟也就站稳了。
她稳住身体稳住情绪稳住一颗心,强迫自己镇定!镇定!再镇定!
然后,抬头,微微一笑,终于~自然而然的,整个人都灿烂了起来。
那微笑仿佛一片微薄的阳光,撒入人的眼底,让人热泪盈眶。
她站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他,轻声唤:“米皮儿……”
他浑身一颤,终于,缓缓地抬脚。
那步子似乎是千斤重,他与她之间仿佛极尽曲折坎坷。
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慢慢慢慢的近了,整个过程缓慢的好像一组慢镜头,他与她之间的距离一寸一寸刻进她的心里。
终于,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她的大眼睛一眨不敢眨地盯着他看,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刻骨的痴迷……连带他自己,也看得痴了。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扶上她的脸。
她听见他说:“真傻……”
她笑得更灿烂了,却有一滴泪滚落,砸在他手背上,扎得他心疼。
她想伸手抱他,却不敢。
她怕他会推开她……那,她一定会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她只能这样凝望着他,微笑着轻声说:“是啊,笨蛋,我就是你的傻瓜。”
笨蛋,我就是你的傻瓜。
笨蛋,从爱上你那一刻起,我就身不由己地为你犯傻。
笨蛋,是你把我变成了这样一个傻瓜,知道吗?
笨蛋,我除了爱你什么都不会了,知道吗?
所以……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好不好?
所以,求求你,别把傻傻爱你的傻瓜扔下,好不好?
别对我讲道理,别跟我一了百了,别那么轻易地扔下我,我的眼睛除了你已经什么都看不见,我的耳朵除了你已经什么都听不见,我的脑子除了你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你若是离开,我该怎么办?你若是离开,我要拿什么支撑自己存在下去……
昨晚,你说我爱得那么容易,然后,又那么轻易地对我说:“许美美,我们分手吧。”
你叫我许美美……你要我们分手……你甚至不给我时间说一个“不”字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你可知道那一刻是怎样的灭顶之灾……我昏倒在地上,醒来时睁着眼睛,一秒一秒一秒地等待天亮。
镇……你说我爱的太容易……却原来,分手,对你而言,如此轻而易举。
可是……可是即使这样,我还是忍不住想:镇,你在心痛吧?镇,你在害怕吗?镇,你会难过吗?
有那么短暂的瞬间,我甚至想:也许你不爱我反倒是好的……这样,你就不会像我此时此刻这么的心痛……
“秦镇。”
一个声音从痴痴相望的两个人背后插了进来。
扶在脸上的手烫着了一样猛地抽了回来,那让人依恋的温度一经抽离,便是两个人怅然若失的荒芜。
他回头看向那个女孩,神色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许美美回过神来,强打起精神来,对走到他身边的人礼貌地笑,“你好,又见面了。”
女孩的眼睛含笑,眼神中夹带着某种亲切的疼惜,许美美恍惚地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长这么大,没见过哪个情敌会对情敌亲切的~~
可人家就是笑得很亲切,暖融融的,满是善意,接下来的自我介绍清朗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又没有半点生疏的味道。
“你就是许美美吧?顶针常在电话里提起你。呵呵,叫你美美好不好?我是杨碧君,秦镇的表姐,来Q市办点事儿,没想到会在车站碰到你们俩。哈哈,难怪在车上的时候就觉得你亲切,还真是有缘,对不对?”
秦镇的表姐?
许美美微微一愣,呃……不是情……心里还在错愕,脸上却随即绽开一个无比真诚又灿烂的笑容,“姐姐好。”
“乖~~笑得可真甜~~哈哈。顶针还真有福气,找了个难得的好姑娘。”
许美美闻言脸一红,讪讪地笑……尴尬~尴尬……几分钟前,她还在心里暗自揣摩人家是从哪儿蹦出来的情敌呢……
秦镇自然也很尴尬,小心翼翼地瞄了许美美一眼,她这脸一红,终于有了点血色,衬着一身的虚弱,竟然有种病态的妩媚。秦镇刚晃了晃神,紧接着,许美美的身体也跟着微微一晃,还没他的大脑反应,身体便很诚实地靠了过去,长臂一伸,把人扶在怀里。
好冰……他微微皱眉,心下决定待会要好好教育她一顿以后不准再这么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美美你怎么了?身体很不舒服吗?”杨碧君看到她这么虚弱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
“没……”许美美微微对她笑,“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在车上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对劲!正好,顶针,你赶紧送她去医院,下雨天这么冷还穿得这么单薄,准是着凉了。”
秦镇抿着嘴不说话,眼睛里已经是一片縕怒。
“姐姐,我真的没事。你不是来找秦镇的吗……别耽误你们的正事……”
咦?来找秦镇?秦镇不是来接你的吗?怎么又成……杨碧君摇摇头,“谁有空找他啊?我来这儿有正事,没想到在车站碰见他了……”说着,抬手看看表,“哎呦,快到会议时间了。美美,先让秦镇陪你去医院,咱们改天有时间再一块玩哈。”说完,摆摆手,转身一路小跑,跑到路边招了一辆的士,拉开车门还不忘回头冲秦镇喊一声:“送她去医院听见没?”
许美美会心地笑,目送车子走远了,扭头看着身边的人。
她刚想张嘴说些什么,他却把手一松,推开一步的距离,皱着眉头问:“你来干什么?”
刚刚有些回暖的心脏,再次被扔进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