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一僵，不敢动了。
卓远扬的视线过分灼热，她甚至不敢对视，可是他却直直地看着她，逼着她看向他的眼眸。
她微微动了动，将头微微一偏，让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谈什么？”
他双眉一眼，眸中带笑：“心情不好？”
于菲微微一愣，想到方莹，大概也知道怎么一回事：“方莹告诉你的？”
卓远扬没有要监视她的意思，所以也没有瞒着她，大方地点了点头：“中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方莹说你在书房睡着了。”
她点了点头，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件事，她确实是抱着书在书房里面睡着了，可是醒来后方莹也没有告诉他卓远扬来过电话。
而对于他突然半夜回来，她更是有些措手不及，一场噩梦之后，睁眼看到卓远扬正向着自己走来，不得不说，确实有些惊吓。
反应过来才觉得心底一层层暖意包裹着，现在听到他那么说，大概是因为听到方莹说她最近今天状态不太对，所以才会连夜赶回来。
不管是不是这样，就让她先自作多情一下吧。
“恩。”
她低低应了声，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于菲了，年少的时候可以为了一段感情抛下矜持和所有的包袱，但是久而久之就会成为惊弓之鸟，对方稍稍有动静，不管是真是假，自己都再也没有那样的勇气去面对了。
更何况，从开始到现在，她就没有弄明白过卓远扬的感情。
他爱她吗？
她不知道，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她幻想过，也期望过，可是平息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小心翼翼了，开始害怕所有的期待成了一场空。
这就好比，抽调她身上最后的一丝空气，会要了她的命的。
看着于菲凝眉而思，卓远扬微微叹了一口气，身子往侧一趟，右手穿过她的腰身，左手覆上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对不起。”
于菲不知道这句对不起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几天前的那一场惊心动魄还是五年前的那一场销声匿迹，亦或者是，都有。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鼻翼酸酸的，眼睛莫名地一暖，眼泪就这样突兀地打湿了眼眶。
她咬着唇，从最初的低泣到最后的大哭，她的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哭起来就像是个讨不到糖的孩子。
卓远扬双唇一抿，低头吻着她的眼睑，“你想知道什么？”
早在几天前她就应该问了，可是发生了那样的一场追逐，她甚至没有来得及问出口，安全之后，开口的的求知欲冲上了一个制高点，最后却又莫名地退缩了。
前几天的照片让她心口那种隐隐蛰伏着的情感在暴动，楚韵得到来更是让她有些失控。
她现在脑海里面有一个声音，胸口有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那是隐忍了十多年的委屈和不甘，那是埋葬了她年少轻狂的岁月。
她抬头起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卓远扬，扯着他浴袍的双手都在颤抖。
他都投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只是眼波微微动了动。
“卓远扬。”
她刚刚哭过，开口的声音还是哑哑的，碰着空气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心念一动，微微应了一声：“恩？”
那么多年来的追逐，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在今晚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而不是那些若有若无的猜测。
她咬了咬牙，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只是一句话，却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执着，为了一份无望的感情守候了那么多年，不是对方不愿意放过自己，而是她自己已经习惯了作茧自缚，将自己困在那一场暗无天日的情感里面独自悲伤，独自哭泣。
说得好听一些，那叫做专一，说得难听一些，其实就是欠虐。
于菲就是这样的欠虐，而且一欠就欠了那么多年了。
她仰着脸，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就好像，就好像，你不给一个答案就跟你拼了一样。
卓远扬看着她，许久不说话，她紧张得手心沁满了汗水，直直看着他的眼神第一次不退缩。
她想要看到他的灵魂里面去，如果可以，她想剥开这个男人的心，看看里面是不是石头做的。
不是都是说女追男，隔层纱的么？
可是她追卓远扬，隔了不知道多少层山，她一座一座地攀过去了，却发现他又到了另外一座了，这样你追我赶的游戏，她已经，开始厌倦了。
可是她还是不能从他的眼眸里面看到什么，只知道那双黑眸黑亮，很深，她看着看着，就被吸到里面去了。
就在于菲以为卓远扬不会说话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响起他的声音：“爱。”
她浑身一僵，有些怀疑自己听觉是不是出现了问题，或者说，她出现幻听了。
有些事情期待太久了，久到已经当成是仰望的星辰了，可是有一天，星星告诉你，你可以把他放在手心里面仔细地看，怎么看都可以。
那一刻，你会觉得，这一定是在做梦。
尽管她很希望自己这个梦不是梦，而是现实。
她的视线一动不动，可是呆滞的表情早就出卖了她此刻的茫然。
卓远扬看了看她，一字一顿：“于菲，我爱你，从以前，到现在，还有未来，我都爱你。”
醇厚的男声如那好听的大提琴声，一声声地传入她的耳朵里面，再传到心里，最后渗入骨血。
于菲抬手紧紧地扳着他的肩膀，在卓远扬还在错愕间，低头咬上了他的肩膀，狠狠的，狠狠地咬了一口。
即使满牙齿的血腥味，她也不松口，只是紧紧地咬着，眼泪落下来，顺着脸颊，混着卓远扬的血腥，一并冒进她的口里。
“卓远扬，我恨你。”
我恨你，但是，我更爱你。
“嗯，我知道，但我爱你。”
能让闷骚的卓远扬说出这样的话，于菲是从来都没有想到。
她追他的那些年，跟在他身后，却连只言片语都得不到。
她此刻很想那个喇叭，告诉全世界，特别是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她想告诉他们，她把卓远扬追到，尽管用了十二年的时光，尽管那些一开始叫她坚持的人最后都倒戈成让她放弃。
她想让全世界知道，她于菲自作多情了那么久，终于得到回应了。
她的手扳着他的肩头，一丝一扣地用力，仿佛要将卓远扬陷入自己的骨肉中。
除了时光，没有人知道于菲有多爱他。
房间里面陷入了很长的一段沉默，于菲和卓远扬都没有人开口，她咬着他的肩膀那么用力，可是卓远扬却没有半分的异样，就连眉头，都不曾皱起。
于菲刚刚是气火攻心，那些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什么要将自己撑爆了，她当时的唯一做法就是想让卓远扬感受一下，她有多痛。
她曾经有多痛，她就要让他知道。
可是现在清醒过来，嘴里面的血腥味提醒着她刚刚干了什么。
于菲连忙松了嘴，低头看着他肩膀，她当时真的是疯掉了，咬起来就像是咬仇人一样，两排牙齿印，皮肉都已经清晰可见了。
看着那伤口，于菲又心疼又气：“你怎么都不躲一下啊！”
伤口有些惨不忍睹，她看着忍不住又想哭了。
最近一惊一乍的事情太多了，她的泪点越来越低了，或者说，但凡有关于卓远扬的事情，她泪点总是被放得很低。
卓远扬抬手擦了擦她眼泪，微微笑了笑：“你速度那么快，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她哭笑不得，话里真假她当然听得出来。
卓远扬是什么人，子弹都能躲开的人，能躲不开她一排牙齿，只是在于他愿不愿意躲而已。
她看着那伤口，最后还是捺不住，想要起身，却被他箍紧了腰身：“你要干嘛？”
“你肩膀上的两排牙齿印太刺眼了！”
卓远扬失笑，有些怀疑于菲是不是故意这么不懂风情的，这么一个特殊的气氛跟时刻，两个人不是应该做一些比处理牙印更有意义的事情么。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圈巡了半响，最后眼眸微微一漾，松了手，没有揭穿她的窘迫。
于菲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很红，她想过很多种和卓远扬在一起后的相处模式，可是当她听到那个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却突然之间有些茫然了。
五年前她是恬不知耻地追着卓远扬跑，五年后两个人几乎每一次见面都是针锋相对，现在，气氛有些暧昧，她一下子撑不住脸子。
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于菲，追人的时候轰轰烈烈，可是把人逮到手里，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卓远扬松了手，她动作敏捷地跑下了床，及着纯棉拖鞋，跑去找消毒水跟止血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