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吗？”
卓远扬正在和老教授下棋，于菲站在阳台，看着楼下空旷的草地，身后有些突兀的冒了一个声音出来。
她回头看了看谭墨，点了点头：“嗯。”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谭墨，她有些许尴尬，尽管两个人之间没什么，可是想起四个多月前谭墨说的话，她就忍不住有些不自在。
相较于于菲的尴尬，谭墨倒是若无其事，只是看着她的眼眸有些莫名的情绪，抬手撑在一旁的栏杆上，抬头看着天空，长长地吁叹了一声：“倒是可惜了。”
于菲不解，不禁皱起眉问道：“啊？可惜什么？”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谭教授很热心地要留他们他们吃晚饭，于菲还是拒绝了，他们明天就要会A市了，她很想和卓远扬回去D大走走。
两个人驱车到D大的时候刚好是傍晚，刚刚下课的人学生很多，匆匆忙忙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有一些花痴大胆的女生掏出手机偷拍卓远扬。
于菲在一旁只是笑了笑，没有阻止，如果当年不是因为被卓远扬迷着，她估计也会干这些事。
于菲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是个外协的，当初喜欢卓远扬的最初，仅仅是因为那一张脸，后来才知道，那张脸不是最要命的，卓远扬那种遗世而独立的气质才是最要命的，她就那样深深地陷进去了。
重新走在D大的路上，想起来的事情太多了，图书馆出来的人一大扎，她突然想起了七年前的一个傍晚，她从图书馆偷偷跟着卓远扬出来，准确地说，是已经跟了一整天了。
结果因为在图书馆里面蹲太久了，出来看到霞光有点儿不适应，整个人晕晕眩眩的，只是看着卓远扬的背影就跟着走，结果对方停下来了她还不知道，整个人直直地就撞了上去了。
被当场捉到的结果就是于菲被卓远扬冷眼扫了很久，然后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就晕了，醒来的时候在校医室，那个被她盯梢了一整天的人早就不见了。
心底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鼓励，起码他把她送到了校医室不是。
思及此，于菲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卓远扬：“还记不记得？”
卓远扬双眉一挑：“嗯？”
“那天啊，我跟你在图书馆泡了一整天，出来整个人状态不对，直直就撞在你背上了。”
于菲愤愤不平地说着当年的事情，卓远扬却只是微微敛了敛眼眸：“我只是放慢了一下脚步，就被身后的人撞上了，还没开口，那人就晕了。”
她瞪着眼睛，一脸不相信：“骗小孩呢。”都跟踪一天了，她不信她跟踪人那么厉害，卓远扬还发现不了。
卓远扬低头看了看她，嘴角微微扬了扬，将夕阳的余光兜进了眼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面的图书馆，就好像陷入了一场绵长的记忆中。
“师姐？师姐，师姐——”
两个人正打算去饭堂体会一下D大的伙食水平有没有提高，只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于菲。
于菲有些疑惑，回头看到一个女生抱着一大叠书，对着自己笑得灿烂，印象中，好像见过这么一个人，又好像，没怎么见过。
“是我啊，师姐，你该不会在怪我上一次在台上提到你吧？”
学校的学生毕竟还是有些天真烂漫的，跟社会的人不一样，于菲想了想，终于记起了眼前的女生，“杨春雨？”
于菲想起来她的名字，小师妹很激动，连忙点头，“是啊是啊！没想到还能够看到师姐呢！”
“这位是，啊，卓远扬师兄！”
杨春雨这时候才留意到她身侧的卓远扬，早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看着两个人，激动得，额，比她自己中了五百万彩票更甚。
于菲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小师妹面前，她突然之间有一点儿尴尬了。
卓远扬对外人永远都是只有一张脸，看了看杨春雨，印象中没有这个人，干脆连眼神都不搭理了。
于菲看了看一旁的卓远扬，见他的态度冷淡，也不瞧人家，生怕小姑娘伤心，刚想开口，杨春雨已经开口了：“师姐，你是终于把卓师兄追到手了吗？！”
于菲嘴角抽了抽，她还是低估了新闻系学妹的脸皮了，那厚度，不是一般的人能够企及的。
上一次的事情她还记得，想起那一场难堪和尴尬，她其实是不太愿意面对这个小师妹的，不过对方热情无比，偏偏还不记事，如果她计较，反倒是显得他自己小家子气了。
她看着杨春雨笑了笑，也没脸没皮地应着：“是啊，追了十多年，终于追到手了。你要知道，男人太有魅力了不好，这不，刚进学校，都是年轻的小姑娘瞧着呢，师姐我都人老珠黄了，心底恐得慌啊！”
一旁的卓远扬眼角抽了抽，低头看了一眼于菲，刚对上她的眼睛，亮亮的，很明显是在插科打诨。
杨春雨嘻嘻地笑了笑：“哪里，师姐也很抢手呢，难道没有注意到路过的男生都往师姐这儿瞟么？卓师兄你可是要好好对师姐哦，不然那么多师弟在后面候着呢。”
自动充当背景的卓远扬难得应了一声：“嗯。”
于菲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都脸皮厚，她发现斗不过卓远扬。
杨春雨的性子是真的这么直，上次的事情她开口已经道歉了，所以于菲也没什么想法，而且还是同门师妹，多少看老师面子。
听说于菲他们想去饭堂吃饭，小师妹自动请缨请她们去了。
于菲没有推脱，因为D大的饭堂没有校园卡是吃不了饭的。
一路上杨春雨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事，其中最多的莫过于就是八卦她和卓远扬的事情了。
于菲看了看左手侧的卓远扬，生怕他不耐烦，待会儿会不会吓到小姑娘。
卓远扬喜欢安静，这是她敢大张旗鼓地对他表白，却只能偷偷地跟着他去图书馆，而不是缠着他。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追人也是需要技巧的，投其所好很重要，拿捏好分寸更加重要。
三人行引来了不少侧目的注视，于菲早就习惯了，卓远扬更加不用说，向来都是我行我素，对旁人的看法基本上没怎么在意，杨春雨是舞台上的人，自然也是不怕的。
吃完饭已经七点多了，杨春雨缠着她问东问西问了不少内幕，最后很有眼力劲地说要去图书馆自习，因为六级快要到了。
于菲笑了笑，说了句六级必过，便和卓远扬去压操场了。
六月的晚上，风吹过来是清凉的，于菲穿了一件雪纺的长袖衬衫，下审一条白色的铅笔裤，踩着浅口的单鞋，干练而简洁，看过去赏心悦目。
这个时候来走操场的基本上都是情侣，于菲有时候挺后悔的，大学没能跟卓远扬走一次操场。
一旁的卓远扬发现了她的想法，牵着她的手微微动了动，将她拉进怀里，半抱着走。
跑道上慢行的都是有伴的，他们两个人倒不显得突兀，而且月色渐浓，谁也认出来走在自己身侧的就是当年D大的风云人物。
“卓远扬，你说我们就这样一直走着一直走着，走到生命的尽头多好啊。”
她晃着他的手，抬头看着月色的眼眸带着无数的期盼。
她很贪心，要，就要一辈子。
大手紧了紧，卓远扬低头看了看她，“我会跟你走到最后的。”
于菲笑了笑，心中很暖，不管未来如何，起码他们都那么坚信地走到最后。
六月份开始慢慢地进入夏天，风吹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以前那么的刺骨，甚至是舒爽。
杜晓茹看着最近总是第一个下班的于菲，十分的不适应，忍不住吐槽：“谈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曾经的工作狂人也迫不及待地下班回家你侬我侬了。”
于菲收拾着文件的手抖了抖，抬头看了她一眼，“最近杜阿姨没有让你去相亲了？”
杜晓茹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话题被于菲成功地转移：“哪能啊，她是决定提高效率，自己先观察一段时间才让我去相亲。”
她将文件放好，忍不住笑了：“杜阿姨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少说风凉话了，哼，最近都冷藏我了你！”
这才是杜晓茹抱怨那么多的目的，她大概又被那医生惹毛了，多次碰壁后的结果就是拉着于菲去商场打扫荡，然后醒悟过来抱着那一堆贵到死的衣服鬼哭狼嚎地心疼钱。
对于她这种自我治愈的方式，于菲已经习惯了。
可是看着好友这样，作为一个倒追高冷男的成功过来人，她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提点一下，“哎，我说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对方的阵防你还没有攻破，杜阿姨就已经先攻破你阵防了。我劝你一句，要是真的非他不可呢，你就该厚脸皮一点，大胆一点，直接在他面前挪话。”
“这样行么？”
杜晓茹想了想，莫非是她一起拿太过于小心翼翼了？可是她又生怕自己豪放起来把人给吓跑了怎么办！！！
斜了杜晓茹一眼，于菲将桌面上的包包拎到手里：“不过呢，你们两个年龄也不少了，你都春风润物这么久了，要是再没搭理你，你就该提升一下医生哥哥的危机感了。”
杜晓茹智商不高，情商也不怎么高，这么久没有搞定医生哥哥，于菲都为她捉了把汗。
现在这个哪里都是逼婚的年代，又不是她追卓远扬的那会儿的青葱岁月，她这样都不能把医生哥哥追上手，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是对方心底有个人，要么就是杜晓茹那厮方法没用对。
“我不和你讲了，卓远扬在楼下等我呢。”
卓远扬昨天才出差回来，两个人隔了整整半个月没见面，说不想念那不是矫情么。
“哎——”
留给杜晓茹的，只有于菲的衣袂了。
于菲走下楼的时候卓远扬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卓远扬黑衣黑裤，双手松在口袋里面，视线微微地低垂，阳光打在他的身后，圈起一轮明亮的光晕，下班的人看到他，都忍不住看多了几眼。
于菲看着他，只觉得心底深处被轻轻地碰了一下，轻轻地，软软的，就好像那轻柔的羽毛扫过一样。
就连时光，都好像被放慢一样，她不禁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衔着笑意，在他抬起头的时候跑过去抱住了他。
“卓远扬。”
“嗯。”
他张开手将她抱进怀里，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身旁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于菲只是想要好好抱住他。
半个月没有见，他整个人似乎廋了，脸上的肤色深了一点，线条也更为清晰了一些。
她抬手抱着他，直到满鼻子都是熟悉的气息，才稍稍松了松手。
很多时候，于菲其实也只是一个小女生，别人有的，她也有。
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莫修逸。
他正靠在车身上，大概是等得有些无聊，手里夹了一根烟，时不时抬头看向那报社的门口。
看到于菲和卓远扬的时候脸上表情一滞，但是很快便恢复过来，他将手上的烟往一旁的垃圾桶扔了进去，走到她跟前，视线丝毫不管她身旁的卓远扬。
“于菲，我们谈谈。”
她和莫修逸的交集并不多，她也猜不透莫修逸对她的真实想法，自从那一天被莫沉警告了一番之后，她就连见到莫修逸都是躲开来了，就不要说现在身侧还牵了一个卓远扬。
于菲皱了皱眉，“莫少，我们之间没什么好交谈的。”
开着车的卓远扬心情不怎么好，这是在见到莫修逸之后。
于菲在一旁揪着安全带，只觉得有些烦躁，她真真是躺枪。
卓远扬很早之前就跟他说过不要跟莫修逸走得太近，她以前是赌气才跟他说那些话，事实上她也没有跟莫修逸走近过。
没想到他去出差回来半个月，两个人时隔半个月没有见面，一见面还顺带见了个莫修逸，而且还是在报社门口。
这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于菲自己都忍不住去想些有的没的了。
更何况卓远扬呢。
于菲坐在车上只觉得刚刚的那一顿发还搁在肚子里面，被一旁卓远扬的脸色堵得怎么都消化不下去。
“卓远扬——”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冷。
于菲抿了抿唇，突然之间就不敢说话了，这事情，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那要她怎么说啊！
莫修逸是卓远扬的竞争对手，她一向是知道的，思及此最后还是觉得吸纳认错算了。
“卓——”
她话没有说出来，车子突然之间加速，整个人由于惯性紧紧地打在了座椅的后背上，安全带勒得她的前胸有些紧。
一旁的卓远扬一边拉着档踩油门一边从百忙之中看了她一眼：“坐稳！”
于菲终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视线落到一侧的镜子上，这时才发现他们被好几辆的车子追着。
整齐划一的黑色，就像那一天晚上的那样。
于菲只觉得心跳有些快，想到那一天晚上的事情，她只觉得手心开始冒冷汗，忍不住看向一侧正在加速的卓远扬：“卓远扬——”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车速开到最开，夜晚的道路没有什么车子，卓远扬的车技是绝对一流的，他没来得及回她，因为后面的车子加大了马力要撞上来，卓远扬双眸一凝，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狠狠一转，整辆车一个高速漂移拐了弯，逆着车道开回去。
于菲的身子因为刚刚的高速拐弯，整个人完全侧到卓远扬那边去了，她双眸一睁，抬头的时候却发现车子已经拐了个弯逆道而行。
透过挡风玻璃，于菲能够看着一辆有一辆的车子迎面而来，偏偏段路的路面狭窄，一旁的车道也刚好有车。
她的嗓子几乎提到喉咙处，可是卓远扬却神色不变，微微抿了抿唇，专注地盯着前方，在两辆车子就快要迎面撞上的时候往侧面微微一偏，再重新归回原来的车道。
于菲看着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她早就惊得双手都在发抖，偏偏是身后的车子不断地追着。
幸运的是对方的车技显然没有卓远扬好，跟迎面而来的车子已经撞上了。
她不敢打扰卓远扬，这样逆道而行需要很大注意力和判断力。
于菲只能紧紧地捉着安全带，抿着唇不开口，听着半开的车窗呼呼而过的风声，只觉得一颗心蹦蹦跳跳的，又上又下。
她也开过快车，小陈也曾经调笑她的车简直是过山车，于菲此刻只想让小陈来坐一坐卓远扬开得车，这简直就是云霄飞车。
身后的车子明显是经过改造的，引擎的声音很大，速度也很快。
幸好卓远扬的这辆车是世界名车，性能好，跑得也不慢，于菲直直地瞪着眼看着一辆有一辆迎面而来的车子和自己错开。
那些惶恐多次到了嘴边，都被她硬生生忍了下来，于菲知道，她不能打扰卓远扬。
扣着安全带的手得不到任何的安慰，最后干脆任由那些指甲掐到手掌心，只有那细微的疼痛才能够消减她此刻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