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恒顶着各方压力在占领的五城中推行仁君之治,说来也好笑,整个朝野上下支持他的就只有当初推他上位的五位大臣。
向来一心为民的丞相云项甚至是这场反对风潮的领头人。
“荒唐!简直荒唐!”齐王抄起案桌的砚台怒而砸柱,更是抬脚直接踹翻了案几,怒不可遏。“将五城百姓尽皆充为奴籍,随意买卖受齐国百姓驱使。孤王要真这么做才当真是昏了头,日后就算死了都得挂在齐国的耻辱柱上。”
“好一个云项,我当他爱民如子,没曾想都是假象。我齐国百姓是民,姚国百姓也是民。只要入了我齐国的手下,所有百姓皆为齐民。”
齐恒一掌拍到桌上,眼中的坚毅丝毫没有动摇。
他齐恒,要做就做开天辟地第一明君,任何人都别想阻拦他。
“传令,云项革职贬为平民,我齐国重选丞相,凡有才者皆可自荐自举。贴皇榜,广招贤士,不拘出身,唯才是举。”
自登基以来,齐恒深刻认识了人才的重要性,但更认识到一个和自己理想抱负一致的人才的重要性。
云项的能力毋庸置疑,可他代表的旧贵族利益集团显然阻拦了他的前进。就算放弃云项这个人才他也在所不惜。
“听说遭齐国占领的五城百姓被齐国好生相待,日子过的比之前还好。”
“能不好吗?摆脱了好战不仁的姚王,投入仁心仁德的齐王名下。再也不用担心哪天大王突发奇想又带着士兵去打仗,不用担心军队无休止的征兵征粮,要我,我也过的好。”
也不知谁说了这些话,闹市中众人面面相觑,竟都在彼此脸上看出了艳羡之色。
谁说不是呢,如果可以选,谁想一直身处战火之中?天下太平才是他们的平生夙愿。
“唉~时也命也。”
姚王城近来气氛越发压抑,因为头顶君王的开战压力,因为齐兵悬而未退的兵线压力。
所有人都开始思考,这么个成日就想着打仗、不顾百姓生死的君王,他们真要继续追随吗?
“齐国发布招贤令,不拘一格招揽贤才,齐王真是难得的圣明君主,我想去试试。”
“万一是陷阱,让你有去无回呢?”
白衣士人迎风而立,洒脱不羁:“那便当我看错了人,我认命。奉君可愿随我同去?依我二人之才,必能在齐国争得一席之地。”
奉君乃姚王座前肱股之臣,听了好友相劝也确有意动,但他还有一大家子人,顾忌甚多。
“奉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姚王并非贤主,不值得追随,你留下来根本没有生路。”
白衣士人握紧好友手臂,殷殷苦劝。
奉君犹豫不决,直至第二日上朝,亲眼看到一名方才还同他谈笑的同仁被姚王斩首朝堂,同仁滚落的头颅停在他面前,他盯着那双因悲愤谏言未能闭上的双眼,心里突然打定主意。
去齐国,谋个生机。
齐国的新任丞相很快有了人选,正是姚国曾经的朝中重臣,表字奉君的那位。
这个消息不仅让姚王怒火中烧,更在姚国百姓中掀起轩然大波。
“连朝中重臣都知道择贤主从之,我等难道还要固守着那昏君,等他把我们的家园也拉入战火之中,等着看我们的亲朋好友被他拉上战场无辜受死吗?”
“姚王不仁,残暴无德。我今日就反了他这王,去投奔贤德齐王。”
“他妈的,在这里就是等死,老子不干了。”
“去投奔齐王,齐王招贤纳士,是贤德之君,一定会善待百姓的。”
有那激进者带着草台班子就地起义,妄图利用这股反姚东风从中牟利。然更多的人却在煽动之下反了当地守军,暗中联系白擎军队后大开城门迎齐军进城。
姚王才刚被心腹能臣背叛,转头就被判姚投齐的百姓锤上心口。怒气上涌,一口老血喷涌而出,拍桌怒吼一定要惩戒那群贱民。
于是刚刚战败不久的姚王快速点兵迎战,御驾亲征带兵阵前,这急吼吼的战斗状态真真是应了姚王逞强好斗,不顾百姓生死,屡屡挑起战事的名声。
是为不仁不德不贤之君,不值得效忠。
荀妩作为姚国快速瓦解背后最大的推手,在这场兵不血刃的兼并之战中将舆论的力量用到了极致,姚国境内布局多年的圣渉阁几乎力出动。
为此,荀妩甚至暴露了不少人手,但对结果来说,值得。
姚王已经走到陌路,此时的他带着最后的军队困守王城,齐军大举逼近,浩浩荡荡数万大军驻扎城外,虎视眈眈。
姚王无路可退,紧闭城门和齐军耗着。
“乱臣贼子,通敌叛国。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姚王神情狰狞甚至癫狂。他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他自问并不是个残暴的昏君,可现在到处都流传着他残暴不堪的恶名。
他举刀问苍天,可无人能给他想要的回应,他站在城楼之上,看到城中百姓望向他的眼神,是恐惧,是厌恶。
那可是他的臣民啊,竟然会恐惧厌恶他,呵,真是可笑。
“尔等贱民,竟直视天颜以下犯上。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哪怕他已经穷途末路,身边依然还有誓死追随的随从。一声令下,那缩在街角的一群人就被抓到姚王面前。
尊卑有别的思想早已刻在百姓的骨肉之中,就算他们深知姚王已经走到陌路,在面对姚王时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王上饶命,草民无意冲撞王上,求王上开恩绕草民一命吧。”
“求王上饶命,饶命啊~”
姚王看着不停跪求他的平民,心里涌起一股一股快意。这些贱民,只配在他脚下俯首称臣。他没错,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城外传来齐军劝降的叫喊声,姚王置若罔闻,他恶意抓起一个幼童把他悬在城墙之上。
“不要,王上你放了他,放了我儿子,求求你放了他,你要杀杀我吧,你杀了我放了我儿子,呜呜呜,你放开他......”
姚王丝毫不顾身后声声泣血的妇人如何喊叫,他抓着哭啼的小儿,眼望着城外的数万齐军,最后定格在为首的白擎身上。
“你们逼死孤王,孤王便让这城为我陪葬。你齐军自诩仁善,我非要将你仁善之名踩在底下,用这城百姓的鲜血洗刷个干净。哈哈哈,白擎、齐恒,尔等奸诈小人,我就算死,也绝不让你们好过。”
被悬在城墙外的小儿禁不住风吹,哭得撕心裂肺。
白擎眼睁睁看着啼哭不已的小儿,死死攥着缰绳,恨不能将姚王碎尸万段。
“丧心病狂,你个恶魔,妖孽,我诅咒你下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超生......”苦求无果的妇人开口大骂,用尽了这辈子会说的所有话。
如果不能救回儿子,她就和儿子一起死。
“小家伙,就从你开始吧。”
姚王骤然张开双手,小小的身子快速下坠,伴随着他癫狂快意的笑声。
“不要!!”声嘶力竭的叫声穿透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