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打算连续开三天。第一天,大家吵吵闹闹,有争执的事情都摊开来,解决了七七八八。第二天,他们把第一天的事情收尾了,剩余的时间打了一下牌。两天过去,灵澈君并没有出现。
鉴于灵澈君并不是第一次爽约了,除了龙光旗外的众道并不在意,该交流学术的继续交流,该研讨赌术的继续偷偷拿钱出来。
“买大。”
“四五六!大!”
“哇啊哇啊!”
“这盘是豹子啊。”
“真的是豹子!”赚了一大笔的人和旁边一直出声的人击掌。“你太厉害了!”
“还好还好。”
一个人影投下,薛应咬牙切齿。“灵澈君,你何时到来的?为何来了还不上座?”
这一圈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他们的中间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灵澈回答:“我一直都在。”他说:“没有迟到过啊。”
薛应强忍脾气,笑着问他,“那你现在能去坐好了吗?”
“哪个位置?”
“起来,我带你过去。”
灵澈起身,只是他刚一站好就撞上了某个人的胸膛,他怀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抬起头。
那个人微笑着朝他伸出手,一如既往。
灵澈拍开他的手。
“灵澈君,好久不见啊,你怎么对我还是这般冷淡。”东昌愁眉苦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东昌门离这里可不是一般的远。
东昌说:“我在不远处探望好友,听说这边召开了大会就赶过来了。没有想到可以见到灵澈君,三年未见,甚是想念。”
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灵澈与他擦肩而过。
“把羽毛给他们,不要拗脾气。”他短促而又着急地提醒他。
灵澈顿了一下脚步,然后回头。“我才不要听你们的。”他悄然叹了一口气。
朱颜第一时间接到了东昌传来的信息,说灵澈君拒不执行判决,不愿意交出羽毛,并且在会场胡言乱语,说那些羽毛不详邪恶不要收集等等。龙光旗的人不耐烦,启动阵法动用人员,可是还是给他跑了。
“我并不想知道这些事情。”他捏着信自言自语,“多管闲事的家伙。”
“道长。”
朱颜回过神,一个老人正在旁边看着他。
“不好意思。”他把信收好。
“之前我说的那个聚宝盆就在家里面,请进。”
之前东昌去龙光旗围观,而他是御剑了足足三天去处理事情,等他往回走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这个老人一看到他的装扮,还知道了他是修真者,立马要拉他回家。
“我的家,已经让这个聚宝盆给搅得支离破碎了。”
“请把详情告诉我。”
“进来说吧。”老人说:“昨天我也在村口遇到了一个道长,我也请他过来了。可是他看着吊儿郎当的样子,似乎没有道长你看着可靠。”
修真者自律认真,他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到老人这样不信任的态度。
“就是这里了,道长请。”
他一进到去,就看见一个穿着青色旧道袍的人背对着他,正在饭桌上扒饭。
“道长。”老人犹豫着上前拍他的肩膀。
那位道友紧忙吞下一口饭,回过头,“老丈人。”
朱颜盯着他,他一回头看到跟着老人进来的人也愣住了。
“老丈人,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吊儿郎当又不靠谱的道长吗?”朱颜唇角一勾。
“咳。”老丈人颇为尴尬地瞥过眼睛。
朱颜说:“老丈人你不必担忧了,灵澈君的赫赫威名,修真界谁人不知?”
老丈人不信,“要是真是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连一碗面都买不起,在街头被我捡回来?”
“我的荷包掉了。”灵澈欲哭无泪。
“五叔!你人呢!”外面传来了女人的喊叫声,老丈人不好意思地留下他们两个人,暂时离开了。
灵澈瞄了他一眼,继续回头吃饭。
这样的气氛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当时他会愤怒会不解会伤心,而现在的他,只是站在门口,抱着胸站在一边。仿佛上一次见面还亲密无间的两人,不是现在的两个人。
“你不吃吗?”他问。
“我已经吃过了。”
他们的交流戛然而止。
朱颜见识过,灵澈虽然性格不太好,可是礼仪方面却是无可挑剔的。他安静地吃饭,待有人收走碗筷以后,他才准备说话。
“两位道长,我们小姐已经准备好了,请过来吧。”
朱颜马上朝他走过去,灵澈见状,也只好先收下要说的话,跟了上去了。
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坐在大堂上,她盘起来的头发边别了一朵白色的花,是典型的未亡人的打扮。“两位应该是五叔说得高人了。”她脸色苍白,印门发黑,随时随地都会倒下去的样子。
真的不用去探都知道她被妖魔缠身。
灵澈上前两步,用朱颜的身躯挡住自己的视线。
“你做什么?”他语气冷冽。
“可怕。”
“什么可怕?”
“足足有十多个七孔流血的冤魂缠在那个女人的身边,个别还断手断脚,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还共用一个身体。他们全部扒在那个女人的身边,很骇人。”
女人微微一颤,她头上的白花也跟着抖动,一片花瓣落在地板上。“你……你看得见他们?”
“我也不想看见的,太恶心了。”他整个人都往朱颜的身上黏紧。
女人捂着脸痛哭,“我不要求自己得到救赎,可是求求你们救救他们吧。”
朱颜推开灵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灵澈被他推开,马上去找新的依靠,往五叔的身后躲起来。
“哎哟哟,道长啊,老身快要被你撞倒了。”
朱颜也是第一次见天不怕地不怕的灵澈有那么过激的反应。
“难看是其次,主要是他们的魂魄变质了,散发出一种很恶心的气息。”
女人闻言哭得更大声了。
这一切要从宋家老爷经商途中说起。他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了一个少年,据宋小姐回忆老爷的故事,他说,是一个相当明朗伶俐的少年。
他拿着一个金色的聚宝盆,坐在荒山上。
宋老爷差点就以为是哪里的精灵妖怪,可是他表现得完全是一个正常的人。他说他的本职工作有人代替了,甚至工作外号也被抢了,所以不得不发展副业,比如说,卖点神器什么的。
“神器?”
“是我的伙伴的发明哦。”少年轻笑着,他舌灿莲花,连胡诌都那么有趣。“这是一个聚宝盆,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但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说:“你懂的吧,神就是那样残酷的存在,你要多少就要付出多少,所以神器也一样。”
宋老爷不缺那点钱,他实在是太过喜欢少年一本正经在胡说八道的样子,所以买下了那个所谓的聚宝盆。
盆子买回来了便被扔在一边,宋老爷没有把少年说的话当真。
如果宋老爷的孙子没有贪玩把自己的琉璃球埋进那个聚宝盆的话。他把琉璃球埋进了盆里,然后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他倒下的时候连带翻了盆,盆里的琉璃球噼里啪啦,掉出来三个。
“怎么回事?明明里面应该只有一个的啊。”
小孩大吵大闹,大人们都不相信,觉得他就是放了很多的琉璃球进去。
“真的是聚宝盆吗?”宋家的小少爷大笑,然后随手扔了一锭金元宝进去。
当天,宋家小少爷在花园里扭伤了脚,聚宝盆里出现了翻倍的金元宝。
人的贪心是无穷无尽的。
刚开始大家只是贪玩,不会是用摔跤、扭伤或者失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来验证聚宝盆的神奇。
这个家的人无数次检验着,为了换取更大的利益,之前的一切都只是试验品。
后来的一天,这个家发生了大事。一件喜事一件悲事,喜的是这个家的入赘女婿窝囊多年终于做了一单成功的大生意,扬眉吐气。悲的是,他好不容易怀孕的妻子,在临盆之前发生了意外,孩子没有了。
“啊啊。”宋小姐在血泊里痛哭,她大概不会知道,这只是这个家无尽的噩梦开头。
你想要金钱,就要付出鲜血。
你想要功成名就,就要付出抛弃良心。
得到一样,付出一样。到后面,愿望就变质了。
比如说,想要寻花问柳的丈夫停止这种行为,一生一世只爱着自己。丈夫在和自己行房的当夜,臆病发作,死了。妻子不知道,丈夫死后变成冤魂缠着自己报仇,把她也拖下湖底,间接也害死了自己。死后他们的魂魄被打碎糅合,成了一个畸形的合成品。
失去了心爱的儿子和儿媳妇,慈祥而又软弱的母亲含泪许愿。魂魄被强制塞进了的尸体,行尸走肉一样的东西被道士给降服了。只是道行尚浅的道士不知道,他们的魂魄无□□回,只能日日夜夜徘徊在这个府邸。
冤魂众多,鬼气森森,宋老爷大限将至,近年也发生太多事,他便逝去了。
失去了父亲和大哥的小儿子,没有什么真正的本事,叔叔阴谋诡计夺过了大部分的家产,他为了重新抢回来,于是往聚宝盆里埋了大宅的泥土,意思是想夺回家产。
家产回来了,可是小少爷在一次出门路上撞上了杀人魔,人头落地。
“那么你许了什么愿望呢?埋了什么进去呢?”其实灵澈已经猜到了。
女人抬起红肿了的眼睛。“我把家里所有人的头发都拔了一搓放了进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她在希冀着什么,只是身不由己。
灵澈指着他。“你将要付出代价。”
“我知道他们都会回来,可是怎么会是以这样的形式呢?”十几冤魂,缠绕着她,要和她一起下地狱。这就是她要为自己的贪欲付出的代价。“我已经没有关系了,但是,救救他们吧。难道他们要以这样的方式永不超生吗!”
冤魂们,有些失去了手脚,有些双头公用一个身体,有些浑身浴血,有些哀嚎着往女人的身上爬,他们一方面寻求着解放,一方面又在意图拉人下水体会和他们一样的疼痛。
暗黑无尽的噩梦,死一般的怨灵。干旱的沙漠里见不到一滴水,怎么走都只是自己的影子。干渴、恐惧、绝望,这一切的情绪笼罩着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