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乔玉姝呵呵一笑说道,“当时,我问完钱妈妈,也就问完了,也没有再多想什么了,妹妹你这么说,可就捕风捉影了。就因为我问过钱妈妈账册上癸水之物是不是漏记了领用,你就说我害了你的孩子吗?”
乔玉姝转向齐言衡说道:“国公爷,兰香妹妹大约是心里难过,才这样诬陷我的。不过呢,所谓家和万事兴,我和她也不多做计较了,这件事啊,就这么算了。”
齐言衡朝乔玉姝淡漠的看了一眼,冷哼一声说道:“吃饭。”
“恩,国公爷,”乔玉姝朝兰香睇了一眼,“说起来,我今儿也有事要说的。”
“慢着,”兰香喝了一声,打断了乔玉姝,“我还没有说完,姐姐刚才说错了,妹妹可不是因为姐姐问了账册的事情,就说姐姐害了我腹中胎儿的,我自然还有别的证据。”
齐言衡远山眉一蹙:“你有什么证据,快说吧。”
“是,”兰香柔声答道,随后,她朝门外喊了一声:“去把厨房的陆妈妈叫过来。
很快,陆妈妈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兰香道:“那天晚上,林大夫说,我像是误吃了什么东西,所以才落得胎。我心里就一直在寻思,我到底是怎么误吃了东西?想来想去,想来想去,那天,我根本就没有吃什么东西,除了一日三餐。一日三餐,我都是褚玉院吃的,都是府里的吃食,怎么会有不妥呢?”
兰香接着说道:“第二日,我忍着肚子疼,让人扶着去了一次厨房。厨房里有一个厨娘,就是陆妈妈,我看到她手上都是一颗一颗的疹子,长得满手都是,看上去非常瘆人。
我就想着,手上都是疹子,说不定就是因为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若是用这双手给我做饭菜,也会把饭菜弄脏。一般人的吃了没事,可我有了身子,却是吃不得的。所以,我当即就训斥了陆妈妈。哪知这陆妈妈告诉我……”
兰香一顿,说道:“陆妈妈,你自己跟国公爷说吧。”
“是,兰姨娘,”陆妈妈朝齐言衡福了一福说道,“我们在厨房里当差的,哪里会这么不懂规矩,手长了疹子还给主子们做饭菜?吃坏了主子,谁也担当不起啊。
我这手啊,是那天傍晚才开始起疹子的,那个时候饭菜都已经做好了,也已经在厨房的桌子上摆好了。会有另外的厨房丫环,把饭菜装到食盒里,给各位主子送过来的。我手上自从出了疹子以后,再也没有碰过那饭菜了。”
“恩,”兰香接口道,“我还是不甘心,就问她,是不是因为她的手已经是不干净的了,只是疹子还没有发出来,她自己不知道,就动手做了饭,所以饭菜才会被弄脏。再后来,这疹子才发出来。”
兰香给陆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她接着说。
陆妈妈连忙欠了欠身说道:“自然不是的,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最清楚。我是知道自己手上的疹子是怎么发出来的。我啊,自小就比较特别的,是天生碰不得一件东西的,那就是苦杏仁,莫说吃不得,就算碰到了,也会长出一些疹子来,这回啊,我也是碰到了生苦杏仁粉了。”
乔玉姝突然脸色一变。
站在乔玉姝身后的翠菊,身子微微颤了一颤。
兰香说道:“陆妈妈,你告诉国公爷,你这手是怎么碰到生苦杏仁粉的。”
陆妈妈忙不迭答应道:“嗳,嗳,是这样的,那日厨房里已经把晚饭的饭菜都准备好了,几个丫环正打算把菜式放到食盒里,给褚玉院和荣春院送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太太来了。把我们厨房的所有人,都叫到了跟前说话。太太说了没几句话就走了。临走的时候,太太赏我们每人一个银裸子。银裸子是太太让绿罗给我们的,上面沾满了苦杏仁粉的。
我便拿了沾满杏仁粉的银裸子,太太走后没多久,我这手就发疹子了。”
兰香说道:“姐姐,你那天让翠菊通知厨房,当天要加上一个菜,就是苦瓜。你说天气热,容易上火,所以才加这道菜的。其实是因为苦瓜也苦,杏仁粉也苦,加在一起,也不会让人那么容易味道不对。”
“可是,那几日,我却是真的是上火,嘴里已经长出了一个包了。看到有一盘苦瓜被端上来了,心里正开心着,这便多吃了两口。谁知这清热解毒的苦读,竟然要我腹中孩儿的命。”兰香说道,不只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的眼圈便开始有些魏红。
齐言衡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他心中顿时勃然大怒,竟然又是害他的子嗣,害了一个又害一个。他眼前浮现出,乔玉妙在齐国公府正堂中,抽丝剥茧的分析出她的一个小妾,是怎么害了另一个小妾肚子里的骨肉,又是怎么拿落胎这回事情,诬陷乔玉妙的情景。
上次是他的骨肉,这次也是他的骨肉,把他的骨肉当成什么了?
齐言衡胸中燃起熊熊的怒火,朝乔玉姝看去。
乔玉姝低着头,眼帘垂着,看不清楚眼中神色,手紧紧握着衣服的下摆,衣料皱成一团,手微微有些发颤。
齐言衡一把捉住了乔玉姝的手腕,用了极大的力。
乔玉姝突然感觉到手腕之处传来剧痛,惊恐的抬起头来:“国公爷,国、公爷,不是的,我……。”
齐言衡对乔玉姝是粗鲁惯了,此时又是怒极,心中早已失了理智,握着乔玉姝的手狠狠就是一甩。
心中气极,这一甩便使出了十分的力气。齐言衡虽然是个公子哥,但也是一个男人,一个成年男人在暴怒之下使出的力量,是乔玉姝无法承受的。
齐言衡这一甩本来没有什么方向,只是向餐桌的方向甩了过去。乔玉姝不着力,身子便重重的撞到了八仙桌,她的小腹正好堪堪撞到了八仙桌的桌沿。
顿时,小腹传来一阵钝痛。
又因为齐言衡这一甩力量极大,乔玉姝撞到了八仙桌的桌沿之后,就被反弹了出来。
这一反弹,便是后退,齐言衡误以为乔玉姝是在反抗。
如此一来,齐言衡心中怒意更甚,重新用了十分的力气,扯住乔玉姝的手腕,再在向餐桌的方向一甩。
这一回,因为方向有些偏,不是撞倒了桌沿,而是撞到了桌角。
“咚”一声响,乔玉姝的小腹正中桌角,随之而来的,是小腹处钻心的疼痛。
齐言衡紧紧捉住乔玉姝一只手的手腕,乔玉姝另一只手抚上自己正剧烈疼痛的小腹。
突然,下身一股温暖的热流,乔玉姝顿时面如土灰,心中冰凉。
手腕是痛,小腹也是痛,眼眶中顿时蓄满泪水,说道:“国公爷,我肚子疼,我也有身子了。”
齐言衡一愣:”你说什么?“
乔玉姝眼角泪水滴落,一手捂着肚子:“小腹疼痛难当,国公爷,我,我有身子,有身子了,有身子了。”
齐言衡怔忪着,慢慢的送了手:“你是说……”
乔玉姝没有齐言衡的钳制,也就没有了身体的支撑,当即,身子便无力的跌落回椅子。
——
很快,林大夫又被请到了齐国公府了,他给乔玉姝瞧了病,便说道:“夫人这身孕,是保不住了。”
乔玉姝挣扎着坐了起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住林大夫的衣袖,说道:“林大夫,林大夫,你要保住我腹中孩儿,我给你银子,给你金叶子,给多少都行。”
林大夫摇摇头:“夫人,你腹中孩儿已经落胎了,您身子骨本来就弱,怀胎本就不容易保住,如今更是,不可能了……”
乔玉姝一怔。
她身子骨本来就弱,她自从嫁到齐国公府以后,经常被齐言衡暴虐对待。初一、十五提前好几天开始,她就一直担惊受怕,忧思也是过重的,她的身子怎么可能好得了?
林大夫接着说道:“夫人,您身子骨弱,这次落胎又是外力所致,身子骨受到的损伤又是不小。您不要太过伤心了,若是太过忧伤,对身子恢复不好,您一定要好好调理身子才是,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林大夫什么意思?”
林大夫说道:“身子损伤太大,不太容易再怀上身子。”
乔玉姝顿时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抓着锦被,口中喃喃说道:“不太容易怀上身子,不太容易怀上身子,怎么会,怎么会……。”
林大夫见乔玉姝这幅模样,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了。
过了一会儿,齐国公府的管事,把林大夫送出了门。
林大夫踏出门槛,往前走出了几步,重重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心道,这高门大院里的腌臜事儿,可真够多的。这新封的齐国公,也二十出头了,竟然,一个子嗣都没有,他的女人,落过的胎却已经有三次了。
齐老太太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气的脸都扭曲了,她在自己的屋子里,杂碎了两套青釉白底价值不菲的茶具。
乔玉姝毕竟是做错了事的,齐老太太挥了挥手,命人将乔玉姝拖到祠堂里跪着。
乔玉姝身下的还流着血,就被几个孔武有力的粗壮婆子拉到了祠堂,跪着去了。
第二日开始,齐言衡每日早出晚归,家里的一妻一妾,双双有了身孕,又双双落了胎,相隔不过十日,一个被另一个所害。。
齐言衡不想面对府里这些乱糟糟的事,每天一大清早就出去,在外厮混一天,天黑了才回来。
如今,他在诗酒会上,喝酒喝得更厉害了。
之前是,多喝酒,少说话,现在是,只喝酒,不说话,没人陪他喝酒,他就自斟自饮,自己灌醉自己,每天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不省人事才好。
——
这日午后,乔玉妙正在图书管里翻看账册,门口传来宁文信的声音:“东家,门口齐国公找您。”
乔玉妙一愣,齐国公?还是镇国公。现在的齐国公是齐言衡,齐言彻早就是镇国公了,齐言衡怎么可能来找她?莫不是宁文信搞错了。
乔玉妙便再次确认到:“宁掌柜,你是说齐国公?”
“嗳,东家,是齐国公,”宁文信说道,“齐国公正在门口,说是要拜访东家。”
乔玉妙眉心一挑,心中疑惑,真的是他,齐言衡?他来找她做什么?
沉吟片刻,乔玉妙对着门口说道:“请他进来。”
“嗳。”宁文信应了一声。
乔玉妙朝门口看着,果然看到齐言衡走进了屋子。
从门口里走进来的齐言衡,同她初见时,已经很大了区别,当初她见到齐言衡时,齐言衡远山衡眉,凤目清明,清秀俊逸,身长玉立,风度翩翩,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豪门翩翩佳公子。
如今,却是满脸颓然,鬓角便还一丝碎发,双肩耷拉,背显得微驼,整个人儿看上去,好像比他的大哥齐言彻年岁还要长一些。又浑身都散发着酒气,远远的,乔玉妙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乔玉妙眉心一蹙,说道:“齐国公请坐,不知今日大驾光临,是为了什么事?”
齐言衡朝屋子里看了看,见墙边摆了椅子和小几,便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他就乔玉妙看了过去,只见书案之后的乔玉妙容光焕发,面若桃腮,肤若凝脂,一双大眼,形容桃花,波光潋滟,透着沉稳淡定和自信,端坐在书案之后,自有一股大气高贵之态。
脑中,突然浮现出,他之前在图书馆门口看到的情景,她和他的大哥,在一起,谈笑风生,笑颜如花,一个娇美可人,一个英姿勃勃,端的是一对璧人。
心中突然一堵,心也有些绞着难受,竟然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乔玉妙见他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就说道:“你今天到图书馆来,恩,拜访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齐言衡顿了顿,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我听说图书馆开办的很好,如今在京城,很是出名,所以就想来看看,顺便,顺便也来看看你。许久不见,今日见你,气色颇好,恩,图书馆现在那么热闹,你平日一定有很多事情做,是不是很忙?”
乔玉妙眉梢一扬,问她这些?这是来跟她聊家常的吗?
然而,她却并不想跟齐言衡接着绕弯子,便说道:“齐国公,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你开门见山的说吧。”
齐言衡一滞,收回了目光,转到地面上,定定的看着。
片刻之后,他才说道:“那时,你明明是清白的,并没有做出害人子思的举动,而且,你也可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但是,你却宁愿自请下堂,也不愿意先证明自己的清白,直到我休了你之后。”
乔玉妙抬了眸,看着齐言衡:“你提这个做什么?”
齐言衡不答,却是说道:“你是故意这么做的?你是希望被我休了,所以才这么做的?”
乔玉妙说道:“往事已矣,齐国公,你若是想跟我说这个,你便请回吧,我并不想旧事重提,也没有和你叙旧的兴趣。”
齐言衡嘴角一翘,露出几分自嘲的意味:“我只是问个究竟,求个明白,并没有了别的意思。”
乔玉妙沉吟片刻,终于淡淡的应了一声,说道:“是的。”
“我,便是如此不堪吗?”齐言衡转过头,凤目看着乔玉妙追问道,“还是有别的什么隐情?”
乔玉妙一愣,朝齐言衡看去,她摇了摇头:“没有别的隐情,我确实因为不想再留在齐国公府,不想再做你的正妻,才自请下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