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摩天轮的时候,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窃窃私语,有人在赞沉默帅气,说他们般配,也有人说两个男人大庭广众下牵手有伤风化。
沉默可能也听到了,把手握得更紧,还站去了他前面,像是怕他被流言伤害。
江鉴开其实完全没在意,反而觉得有趣,上了摩天轮,感觉着铁箱子慢慢往上走,他趴在里侧的栏杆上往外看去。
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又觉得看到了——远处的海洋、附近鳞次栉比的高楼、青葱灌木花草,暖风穿过缝隙拂来,江鉴开甚至嗅到了路边小花的香气。
“很美,是吗?”他问。
沉默原本坐在对面,听了这话,立刻坐到他身旁来,和他一起看风光。
铁箱子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江鉴开的心也晃了晃。
“很美。”沉默附和。
阳光温暖了小小的铁盒子,也温暖了沉默的嗓音,难得的带了感情的声线,江鉴开微微一楞,随即笑了。
其实这是随处可见的风光,或许正因为可以随时见到,反而不懂珍惜。
沉默侧头凝视江鉴开,与十年前相比,江鉴开脱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份冷静,但不管是哪个,都让他心动。
所以,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这份开心,以前方糖没有看过的玩过的享受过的,今后自己都会带他去看去玩去享受,不计代价。
教官的放飞人格好像上线了。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江鉴开却还是感受到了来自死神的凝视……咳咳,字面上的意思。
主要是那视线火辣辣的,一直放电说——这风景有啥好看,快跟我玩,跟我玩,我好无聊的。
唉,暴犬这个绰号他果然没起错,教官最多是来了个从黑背到金毛的转换,本质从来就没变过啊。
既然教官的暗示都这么强烈了,江鉴开也不好拂他的意。
要聊,那就认真聊吧。
“那个……教官,我问一件事,你不许生气。”
如他所料,沉默立刻凑过来,“我哪敢生气,你一不高兴把我踢出去,我就没地方住了。”
那倒不至于,最多是少给他做几顿饭而已。
都死神了,也不怕饿肚子不是?
江鉴开问:“你说过的要报复,究竟是要报复什么?”
直觉告诉江鉴开沉默把头撇开了,还以为他会拒绝回答,谁知他说:“我这样说过吗?”
理所当然的反问,江鉴开呆了三秒,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混乱了。
三秒后,他确定自己大脑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眼前这位教官先生。
“如果我没失忆的话,你说过。”
“那你肯定是失忆了,因为你中过恶灵的毒。”
江鉴开很后悔当初没录音,谁会想到教官会是这样的教官啊,转头就不认了。
“你这样逃避是没意义的,”他说:“我一不高兴同样可以踢你出门。”
“为什么?”
“因为我是房东。”
旁边传来抓头发的声音,沉默很快就偃旗息鼓了,说:“好吧,我说实话,我是故意那样说的。”
“故意?”
“因为得找个借口待在你身边嘛,说我刚上任没钱租房你肯定不信,说喜欢你你也肯定不信,所以我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报复这个借口。”
江鉴开感觉教官现在在对手指,因为听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超委屈的。
他长吸了一口气,问:“总引渡官还没钱?”
“你看你果然不信,下面精兵简政,尤其像我这种新人,说了不怕你笑话,其实我的工资还没你的月薪多。”
“那你第一次来找我时那么生气是……”
“身为死神却一套房子都买不起,能不气嘛。”
“……”
沉默说话真真假假,也不知道哪句才是真的。
不过江鉴开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他对沉默感到抱歉,完全可以用其他方式来做补偿,哪怕是交出自己的生命,而不该把大好时光浪费在纠结上。
那晚酒吧的经历告诉他,也许他下次就没那么幸运了,假如他被夜魔杀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和教官在一起这么久,他却连一句喜欢都没说过。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想外面的风景一定很美,这么美的布景板必须要用上。
这么一想,他就不想再等了,错过了这次,下次他大概就没勇气说了。
心房突突跳得飞快,他低声叫:“教官……”
手机铃声响起,盖住了他的声音,江鉴开有些失望,同时也松了口气,手心都出汗了,脸颊火辣辣的红。
“怎么了方糖,脸这么红。”
沉默注意到了,伸手摸他的脸,江鉴开的脸更红了,敷衍说:“太阳有点晒。”
沉默看看阳光,也觉得热,便坐去江鉴开对面,帮他挡住了阳光。
“这样会不会好点?”
“嗯。”
江鉴开点点头朝他笑,笑容那么灿烂,沉默看出了神。
江鉴开头一次上他的课时也是这样的笑容,他想也许正是从那一刻起,笑靥就印在了他的心头。
所以那些提到的江鉴开能力不足的评语都不是真的,他只是不想失去那张笑靥。
虽然他知道一旦踏入部队,就没法再回头了,或早或晚,江鉴开都会被同化,变成无血无肉的杀人机器。
直到最后那一次,他向上头提出要求。
‘任务完成就放他走,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你呢?’
‘放心,我不走,东西一定会带回来给你。’
“教官?”
叫声打断了沉默的思绪,他回过神,江鉴开说:“有人敲你,是不是有急事?”
被提醒,沉默注意到了那个存在感极低的手机。
是金溅传来的邮件,里面的附档是有关侯建民的调查记录。
说起来金溅的调查技术离蔷薇差远了,不过情报收集得还算齐全,沉默简单看了一遍,又读给江鉴开听。
侯建民原名侯建,以前混过一个叫金蝎子的帮派,他诈骗、抢劫,勒索都干过,因为不是主犯,每次都是进去几年就出来了。
五年前,帮派老大金蝎子带人抢了对头帮派的地盘,当晚和兄弟们喝酒庆祝,第二天他被发现死在了家里,头部受到重击,身上也有数处刀伤,放在暗格的钱和金饰都消失无踪了。
事后警方调查,怀疑是对头帮派报复杀人,可惜调查了一圈也没找到凶手,最后成了悬案束之高阁。